第三十六章 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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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平元年三月出版的《唐诗选鉴》造成的轰动持续了半个多月都未能止息,以至于沈欢大名深入了士子文人之心,起初之时,词名遐迩,尚不算奇事,至多一才华横逸词人而已;但是若要写书评诗,还要评出新意来,那就属难得了。

    偏偏这本剽窃了后世无数观点的《唐诗选鉴》就有令人信服资本,不少人说沈欢为人学识俱高,持论公允,大有文曲星降世之说,沈欢风头,一时无两。当然,也有人说他狂妄自大,年轻无知,竟敢论前人名家,简直是对前人大为不敬,目无余子,实在是讨厌得很!

    骂也好,赞也罢,总之沈欢现在是笑的了,才半个月,在猛烈的宣传攻势下,配以后世的营销策略,《唐诗选鉴》竟然一度卖到断货!第一版三万册印本销售一空,新华书馆的店面都让士子文人踏破了门槛,而印刷作坊也开足了马力,以继日,全力印刷,依然未能满足市场需要。如此火暴畅销局面,又没有盗版景况,若让后世那些作家见状,想必也要羡慕得紧。至于沈欢,一边与周季两人流着长长的口水,一边手停不住地数着所获钱财,大有“数钱数到有抽筋”之势!

    外面又兴起了一股寻找沈子贤切磋技艺的潮流,他没有办法,在书卖了三天之后,就急忙跑到司马光府邸,算是避,借以一隅清静清静。

    “子贤,老夫知道你才华卓著,不过以后著书发书,还须认夫过目一番,若其中触及什么忌,于你前途总是有碍!”司马光把沈欢招到跟前,不无埋怨,心里又复杂惊喜。

    沈欢心里不以为然,他写东西当然会把某些不合时宜的内容删掉,毕竟他也不想落个悲惨下场,不过司马光为人古板,若是写的言论来都要按他的意思来修改,岂不失了自己本意?不过老师教训,做学生的也不能太过反抗。

    司马光又问:“如今已经是四月了,今年闰五月,离七月秋比也不过四个多月的时间,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沈欢道:“一切还好,书院之人也都在为这个努力发奋。”书院当然是嵩阳分院,凭着司马光的关系,一通书信送予司马峰,倒也令他消了气,加上沈欢特意谦逊讨好,此君也就原谅了沈欢之前作为,令他回书院一起学习,以待参加科举。之前沈欢也时不时到书院去学点科举考试的经验,毕竟其中有些父子也临场考了不少年岁,不过最近因为出版一本书闹腾调害,又不敢出去,只能躲在司马光府邸。

    司马光点头道:“如此就好。修史一事,你暂且搁置,待科举之后再论其他。”

    “那怎么行,门生总须为老师排忧解难,修史一事,打打下手也好呀!”沈欢当然不依,好不容易才加入司马光修史一列,而且还是前期作为,机会难得,一旦错过,则为遗憾,这个扬名后世的良机怎能放弃!

    司马光呵呵笑道:“这部《通志》,老夫打算先写‘周纪’与‘秦纪’,分为五卷与三卷,通为八卷,倒也不算繁杂,如今公休亦已回到京城,有他帮忙,就不需要你分心他顾了。”

    “公休”就是司马光的儿子司马康,字公休,年前由司马光派遣回老家祭祖拜年,因此沈欢一直没于司马光府邸见过他,直到三月才回转京城。沈欢最近一直在司马府邸转悠,见其才华横逸,学识高深,一番结交,加上都是年轻人的缘故,比较说荡,倒使感情莫逆了。

    “父亲、子贤,又在谈修史之事么?”刚谈到司马康,他就从外面进来了,给司马光行了礼后寻一张椅子坐下。他比沈欢大了五岁多,面白无须,俊朗有加,仪态从容,沉稳不失朝气,一身素衣,也不失神。

    “公休兄!”沈欢招呼一声,微微一笑,不无喜悦之,他对司马康有着莫大的好感,此君得其父真传,“敏学过人,博通群书”,为人事父母至孝,待人宽厚,学识高深,与之交谈总能有所得。

    历史上此人在司马光死后也有着莫大的声望,可惜不甚爱做,一再辞掉高位,年轻时中了进士后就由司马光拉进修《资治通鉴》的书局里,做检阅文字,一生清廉,奈何只活了四十一岁而已,英年早逝,史书上说他“济象贤,不幸短命而死,世尤惜之”。

    摇摇头,沈欢暗自发笑,最近他一见着历史名人,脑海里总有着他们的记忆浮现出来,一番对照,多加度比,却也不知是好事坏事,唉,自己这只蝴蝶的到来,历史的轨迹有没有扇动呢?这些人还会有着史书上记载的人生轨迹么?

    “公休兄刚从外面回来么?”沈欢问道。

    “不错,离京数月,有不少老朋友聚会一见!子贤,依为兄之意,你真该跟我出去多多结交这些士子才人,其中不少有学之辈,若能交流,对你不无助益,总比你闭门造车要好上许多。”

    司马光点点头道:“子贤,公休说得不错,交际广阔,对你今后总有益处。公休认识之人不少,他若有闲你就跟着去见识见识吧!”

    沈欢苦笑道:“老师,这些人的热情,门生早就见识过了,避犹不及,哪还敢见面!”

    司马康哈哈笑道:“是了,为兄差点忘了,子贤《唐诗选鉴》一出,京中才座先一见,你如今可是有着偌大名头啊!这样你更要跟着出去见识一番了,为兄不少朋友也争着打听你的消息呢!”

    沈欢问道:“公休兄朋友中都有何人?”

    司马康道:“有才名亦高的苏家兄弟,此两人与我等同辈,子贤须多多结交。”

    “苏家兄弟?”沈欢愣了一下之后才变了颜,“可是苏轼、苏澈两人?”

    “正是苏装、苏子由?怎么样,他们的名声子贤也听过吧?”

    沈欢又惊又喜,“三苏”名头,那可是名耀千古,如雷贯耳!特别是苏轼苏东坡,在后世隐隐有古代第一文人名头的趋势,诗词文章书法画艺,无一不精,是天底下难得的全才,“东坡居士”就是他的烫金名头,若有真迹,价值连城。

    “原来公休兄与他们也相熟,看来小弟真得去好好结识一番了。”唐宋八大家里苏家父子就占了三个名额,如此殊荣,沈欢想不激动都难,特别是苏轼,是他的偶像,更要一见,不然简直是白白浪费了这个穿越机会!

    司马康呵呵笑道:“子贤也无须激动,以你今日名头,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反而是他们急于见你真颜了呢!”

    沈欢有点羞赧,貌似他玖了苏轼老大名扬千古的《水调歌头》呀,好在苏老大不能穿越时空知晓真相来找他算帐,挠挠头,难得地不好意思说道:“公休兄过誉了,苏家兄弟之才,连仁宗家也说是为后世得两相才!如此人物,为年轻一辈之冠,小弟景仰多时,恨不能早日一见!”

    司马康道:“苏装最喜欢唐代李太白,于其诗歌,多有钻研,颇有所得。今日闻你评李诗悠‘酒入豪肠,七分酿成月光,余下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便是半个盛唐’,大为赞叹,说你言他所想,又更为深刻,听到你拜在家父门下,还让我早日携你与他一见呢!”

    沈欢口头谦虚,心头嘿嘿直笑,大为得意,评李白诗歌时他盗用了后世诗人余光中的某些句子,挪来一用,看来收到颇多效果。

    “另外……”司马康又侃侃而谈,“早些时候朝廷颁布了标点符号用法,大家都惊奇欢喜,以为此法一出足以为文坛幸事——当然,由父亲处得知这也是子夏功劳!你在《唐诗选鉴》里所用标点符号,却又比《三字经》里出神入化得多,足以成为所学之人的模本!子贤,你年岁虽小,但学识高深,为兄能与你相识,简直是幸事!”

    司马康越说越激动,沈欢挠挠头,觉得有点接受不了,如此盛赞,受之有愧,自己不过是稍稍用了些后世的观点而已……嘿嘿。

    “好了好了!”司马光打断他们,“公休,子贤如今在老夫门下,也算是你师弟了,今后有的是时间来讨论这些事!至于你们说到《唐诗选鉴》,老夫也说一两句吧,子贤在书中全唐分为初、盛、中、晚唐顺序,以史为纲,不无创见,大有修史风范,子贤,看来老夫找你帮忙修史也是正确的嘛!好了,闲谈完毕,继续与老夫到书房编著《通志》吧,以望早日完成!”

    司马府邸这边谈论偃旗息鼓,参知政事欧阳修书房里的谈论才刚刚兴起。

    “装啊,《唐诗选鉴》此书你可看了?”书房里就两个人,欧阳修所问之人算是他的学生苏轼。欧阳修五十大半的年纪,长须冉冉,头发白,全身枯瘦,眼睛却炯炯有神,语音沧桑,大有磁,仪风姿态,甚有威严,令人信服。

    而苏轼今年不过二十七岁,尚未蓄须,书生打扮,头巾扎头,长袖宽袍,他如今才至大理评事,五品而已,不过以这个岁数,却也难得,因此意气横生,加之才华横逸,顾盼生风。

    “回老师,学生看了!”欧阳修文名传天下,是为文坛领袖,在场也有着莫大声威,做了几次主考,苏轼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大宋止高中进士之人还野某某门生”身份称呼,不过以学生身份称呼老师,则是尊称,倒也合适。

    欧阳修看着坐在对面的年轻人,不由点头,这个学生倒也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这些年在京城倒也有着不薄文名,隐隐有年轻一辈冠首的趋势,所为之举,也深合他心,想到这里,眼里有了一丝笑意,问:“看了,有何感想,可有所得?”

    苏轼叹道:“老师当年所语‘出一头地’,却是早了好些年,若待到今日,想必应该赠给沈欢沈子贤才对!”

    相传欧阳修做主考时,苏轼参加考试,写了一篇《刑赏忠厚论》。欧阳修见之惊喜不已,大加赞叹,想以此为第一名,但看看他的风格才华,以为是自己门生曾巩的文章,生怕别人说闲话,降为第二。后来得知文章作者后,就对好友梅尧臣说:“吾当避此人出一头地。”使得别人哗然不已,直到苏轼后来的才华真的令人信服。

    苏轼如今重提旧事,却让欧阳修哑然失笑:“装也不必妄自菲薄,此子诗词无双,却也不一定能胜得了你,你有才又有学,连仁宗家都赞叹不已!”

    苏轼苦笑道:“学生总认为诗词一道也算擅长,如今沈子贤区区几首,即见功力,若无改变,学生恐非其对手!”

    “改变……”欧阳修点点头,“装,若说改变,还需粹本唐鉴下手。你看,沈欢在书中言我朝诗歌,在唐诗面前,已无作为,因此只能从他道入手,老夫也深以为然呀!”

    “这个沈子贤也真是的,竟然南师的诗作来批评了!”苏轼一边埋怨,一边佩服沈欢的勇气,连欧阳修的诗歌都敢拇做反面教材,真是大胆之至。

    欧阳修哈哈笑道:“不就是说老夫所作之诗,有韩愈风格,却也沾染了韩退之的缺陷,陷于议论而不可知么!这有什么,老夫仔细思索,正是此理!唐诗风骨在前,我辈真难以作为呀!”

    沈欢书中后面附带的宋诗词论大举欧阳修旗帜,一方面赞叹他的成就,拍了不少马屁,一方面又评判了他诗歌的缺点,说他与韩愈一样写诗总是写成文章,像做议论文一样,看得大是别扭。还举了他那首《明曲》为例,说里面句子“耳目所及尚如此,万里安能制夷狄。汉计诚已拙,难自夸”与文章所发议论无异!

    苏轼若有所思地道:“老师,看来学生应该从填词上多下手了!正像沈子贤所说,词若以事而论,无不可言,无不可入,则大有为也!学生当耶词别是一家’为宗旨而努力!”

    此言即可见沈欢的《唐诗选鉴》已经开始影响这个时代的人了!当然,这第一个人是苏轼,却是他难以想象的。

    欧阳修道:“老夫也希望你能有所成就!另外,文章之道也不要落下,你之策论,文采飞扬,下笔千言,比之你父亦不遑多让,假以时日,超越老夫也不在话下!”

    苏轼连忙道:“老师论大道似韩愈,论本似陆贽,纪事似司马迁,歌赋似李白。为文深厚雄博,汪洋恣肆,学生不及万一耳!”

    欧阳修摇头道:“老夫不是让你不要妄自菲薄吗?为人学生,若不超越乃师,又有何进步,难道真要一代不如一代?在此雄心上,你就不及这个沈欢了,你看他推崇李杜,却又写下一首评诗:‘李杜诗篇万口传,至尽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数百年。’如此人物,如此风骨,不亦令人神往吗?”

    苏轼点头称是,也不叹道:“如此人物,真叫学生心痒难耐了,恨不能与之一见!”

    “呵呵!”欧阳修笑了两声,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管怎么说,沈欢一本书余波不小,令不少人心中都有了他的印象。而他一直在四月下旬之前都只能躲避这些轰动,窝在司马光府里。

    除了印刷作坊赚得令他笑翻天外,另外也有不少烦恼。七月秋比考试就要来临,他又有了当年高考前的紧迫感,整日跟着司马光发父子学习儒家典要,死记硬背,外加贯通,虽然记忆颇好,总也吃力,学完这里又觉得那里也该记记,手忙脚乱,一塌糊涂。

    在四月底的时候,一天司马光下早朝回来,担忧地说韩琦以宰相身份上书要求朝廷对家的生身父亲濮安懿王及濮王母亲、夫人等进行追封讨论。

    这点动静令沈欢更感觉迫切了,记碟史上这份奏议确实是治平元年所上,不过因为给宋英宗压了下来,等到治平二年才开始朝廷大争议,是为濮王之议。

    自己的到来,如今眼看宋英宗提前亲政了,这个濮议,会因为蝴蝶效应有所变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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