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风清云淡。
书生穿过瀑布一侧的狭道,一面巨大的阴影遮下来,再走几步,昏暗的草里竖着一块巨石,近时,见写着“思过崖”,转这过石,是一个宽敞的所在,在月之冷辉的掩映之下,芳草凄凄,延伸出去的石上,青雅正坐在那儿打坐,剑放在身边,其实是不是打坐,书生也不知道,因为只能见到她的后背,虽只是后背,仍是一眼可以认出她就是青雅。
书生怕吓到她,故意咳了一下。
“你是谁?”青雅也不回头,直接问了一句。
“在下何从,因知你被罚在此思过,特意前来探望,另答谢你上次不杀泠泠之恩。”书生说着走上前,青雅仍是坐着不动,道:“我在思过,是不可以来看我的。”
书生道:“我又不是仙剑弟子,那些门规约束不了我。”
青雅道:“那倒也是,不过师傅知道了,终究不好,你还是回去吧。”
书生道:“既来之,则安之,我有些事情想向您请教,不知是否方便?”
青雅听他话要说,这才转过头来,看了书生一眼,道:“想问什么?”
书生道:“你晚上也要在这里吗?”
青雅道:“是。”
书生听了不由感叹,道:“如此清冷这境,岂可长时间在这里,下面阴风阵阵---啊---”说着走上前探头去看,见下面竟是不可见底的深谷,吓坏了,小腿肚子一阵哆嗦,感到一了巨大的引力把自己往下拉,要把自己给吞下去似的,转身就逃,直逃到草地里才罢,看着距崖端有一丈之遥,这才稍稍放心。
青雅见了,不觉好笑,只摇了摇头,却也不说什么。
书生讪讪地笑了笑,道:“听说你被罚思过,心里非常过意不去,早就想来看你的,只是又怕打扰了你的清修,故今日才来,还望姑娘见谅。”
青雅哦了一下,只看着书生,并不说话,许久,道:“还有呢?”
书生经她这一提醒,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只看着她,一时痴了,好在青雅好像并不介意。
书生取出彩壳,道:“这个是在即墨海边所捡,若青雅姑娘不嫌弃,就收下吧。”
“这个,这上什么?”青雅看了一眼,并不认识。
书生道:“这是五彩贝壳,相传有吉祥之意。”
“是吗?”青雅遂拿起一个彩壳,摸在手里冰丝丝,迎着月色,微微有些透明,上面色彩鲜明,倒也可爱。
书生见她把玩,介绍道:“贝壳相传为吉祥之物,远古滨滨部落,就把这些贝壳打磨光滑,用线串起来,作成各种饰品,手链、项链等,越难得的贝壳越成为一种地位的象征,往往只有王宫才有,而文字,最早也是刻在这种贝壳之上的,名为甲骨文---”
“是吗?”青雅听着书生的介绍,一一看了下,不喜欢的,只看上……
一眼,喜欢的拿在手里把玩一会,待看完后,道:“可是,有什么用呢?”说着竟又递给书生,书生不由有点诧异,道:“既然喜欢,为何又还给我?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拿去即可,不必客气。”
青雅道:“不用,看一次就可以了。”说着塞进书生的手里,道:“你能来看我就很难得了,对了,最近蜀山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二人聊起来,书生就草地上坐下,不过不敢太近崖边,先说锁妖塔,青雅道:“这个早就知道了,师傅果然没有猜错,不过是好是坏还不太清楚。”当得知绯衣入了锁妖塔,感到非常奇怪,问书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书生把凛玉的话说给青雅听。
“是这样吗?”青雅想了想,道:“怎么感觉和师傅说的不一样呢?这件事,师傅知道吗?”
“好像不知道。”书生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青雅道:“曾听师傅说过,妖天下主人是不死之身,就算是封在了锁妖塔里,也只是禁锢了她的行动,青雅怎么可能进去杀死她,而且,她的神识被师傅封在自己的身体里,只是天劫之期内能控制住她的神识,就可以阻止这场天劫,为什么凛玉前辈会让绯衣去锁妖塔,里面很危险,基本上是不可能出来的。”
“这个---”书生也被问住了,想了想,道:“绯衣有一把魔剑,凛玉说是妖皇留下的,是不是用这把剑就可以杀了妖天下真身?”
“妖皇?”青雅道,“凛玉前辈说是妖皇吗?他的剑怎么会在绯衣手里,听说那是一把魔剑,在妖皇残杀正道人士时,剑吸汲了大量死者的怨念,变得越来越强大,最后连妖皇自己都无法控制这把剑,而被这把剑操纵,丧失了理智,任意残杀自己的教众,最后被引诱到锁妖塔,困在里面,是生是死也不知道,那把剑也不知道哪去了,你确定绯衣拿的就是那把剑吗,是凛玉前辈说的吗?”
“你是说,这把剑会吸取死者的怨念,而变得越来越强大?”书生听了,不禁有些害怕。
青雅道:“师傅是这么说的,应该不会错的,凛玉真的认定绯衣手里的剑就是妖皇的剑吗?如果是那样的话,还让她进锁妖塔,真的很让人难以理解,或许凛玉前辈另有打算也未可知。”
“难以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书生道。
“锁妖塔里的怨念太多了,妖皇的这把剑会汲取这些怨念而得越来越强大,我不知道绯衣----对了,绯衣她一直都在使用这把剑吗?”
“一直在用。”书生说完又修正了下,道:“至和我认识她后,一直都是在用这把剑。”
青雅问道:“什么问题也没有吗?我是说,会不会有时候好像失去理智之类的?”
书生摇了摇头,道:“没有,这个问题凛玉前辈也问。”
……
青雅道:“这可奇怪了,难道她身上有某种东西可以抵抗这把剑的魔性吗?凛玉前辈既然让她去锁妖塔,看样子应该是这样的了。”
书生道:“但愿如此。”
正聊着,忽然想起昨夜见到鬼泣出现在这里,她上次被青雅斩掉一手,一定记恨在心,抱仇心切,书生把昨夜之事说明了一下,让青雅作好备战准备,青雅听了,也是大吃一惊,想不到鬼泣竟会亲自上山,真当蜀山无人了。
不知不觉间,东方微亮,竟快要天亮了,青雅见了,讶了一下,想不到一夜竟这么快就过去了,还未来得及修练心法,赶紧催书生离开,书生也才想起泠泠尚在外面等着自己,赶紧离去,一时间走得匆忙,将彩贝忘在石上,青雅见了,只得收下。
泠泠见书生迟迟未回,又不便过去相看,见那边花草浓郁,空气清新,遂坐下来躺会,时间一长,不觉睡了过去。
书生回来时,不见了泠泠,以为等不及,已经先走了,欲走时,见外面竟站着一个人,吓了一跳,赶紧隐在山石后,莫不是给青雅送早餐的?不过似乎也太早了,天还没有正亮,偷偷去看,不想竟是绝尘,远远地站在瀑布外,似在向这边张望,又似在微微抬头看天。
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忘及那个给他送药的女子?表面上越是冷若冰霜的人,往往用情最深,书生想走出去,又怕打扰到他,何况他应该不喜欢别人知道他的心事。
书生后退几步,转身时,才见泠泠躺在那边的花丛之中,正侧卧而眠,过去,想叫醒她,见她睡得香甜,倒有点于心不忍,只在她身边坐了,想有人来时,再喊她不迟。
“公子,你愿意娶泠泠为妻吗?”睡梦之中,泠泠忽然说出这句话来,把书生给吓了一跳,看她仍是闭上眼睛,睡意尚浓,这才宽心,原来竟是梦话。
绝尘离去后,泠泠已经醒来,和书生略聊几句,也就告辞,相约晚上再来。
第二天,书生在相同的时间来了,想聊几句就回去,应该好好陪陪泠泠了,可一聊起来,仍是忘了时间,眼见天明了,才恍然想起来,作别青雅,去找泠泠,只是说不了几句话,两人又得分开。
第三天,依旧如此。
一连几夜,在差不多的时间,书生都会去看青雅,每每想早点回去陪泠泠,结果总是一聊就忘了时间,直到天明。
这样,青雅觉得时间越来越不够用,本来是要借思过的时间,好好修练心法的,结果书生这么一来,整夜都在和他说话,就算自己不知道说什么,也很愿意听他说话,听他说去过的许多地方,说那些风土人情,尤其是有关于妖与人之间的感人故事,虽然不信,明知书生是为了让自己不杀泠泠,想改变自己的观点,可还是喜欢听,渐渐几天过去了,白日里又不给集中精神,终于下了狠心,想今夜若书生再说,就来他说明,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当下定这个决定之后,在不知不觉的状态下,就开始了等待,从上午到下午,从黄昏到残月遥挂天边,平生第一次有了等待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总感觉他来了,会听到他的脚步声,甚至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感觉他就在身边,只是回过头去的时候,除了空荡荡的月色,什么都没有。
已经是月西斜了,看来他不会来了,不来也好,正好可以凝神修练心法,青雅这样想着,可是去做时,才发现自己无法集中精神,心绪烦乱,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当下强行凝神,结果仍然是不可以。
现在,有一个问题在青雅的脑海里一直闪现:他今天为什么没有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