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清浅
「我拒绝。」
郁闷地推推眼镜,宽大的办公桌后双手叠成小塔满脸堆笑的人是宣博浩没错,可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句不带半点同情心的话是出自他的嘴巴。
一大清早,我坐完电车倒公车,顶着毒辣的太阳,大汗淋漓地穿过人口密集的商业区,闷头钻进走廊拥挤的集资楼,乘铁皮蒸笼般的破电梯到双数以上的楼层,历尽千辛万苦推开宣博浩办公室的玻璃门,可绝对不是为了听他这么一句即简单又冷酷无情的大废话。
「你就忍心看着我继续受游濑潮的扰?」
「当然不忍心。」
「那就答应我!」
「唉,真让我为难……」
「你……」
半个小时前我坐在宣博浩的会客沙发上声泪俱下地诉说了一番自己高中时的惨痛经历,本以为苦心酝酿了一晚催人泪下的语句可以轻松地打动心地善良赛菩萨的宣博浩,可谁想结果却是如此糟糕。
「喂,宣博浩,你不肯帮我,难道是歧视我的向?」
他之前明明还主动啃我了呢,他要敢以这种前后不一的理由拒绝帮助我,我就脱光了当着他公司员工面非礼他。
「清浅,我真的很高兴你能敞开心扉,如此真诚地和我分享你埋藏多年的秘密,不过,我只想说,对于游濑潮这么恶劣的人,你不必费尽心思采用这么保守的方法,你大可诉诸法律,让他遗臭万年。」
宣博浩在用激将法对付我,你看他满脸笑容一副纯真的样子,其实肚子里的坏主意多的是。
啊,我一纸诉状告游濑潮人身伤害,就算胜诉了又能怎么样?
游濑潮上高中的时候从精神双重方面虐待我不假,可证据不足,也没个证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情,和谁能说清?
加上那时我一没重伤,二没惨死,防卫过当还划了他一刀,案子判了估计也就是用精神损失费了结。
再说游濑潮可是有雄厚家底的人,生活的世界和常人决然不同,用这么点小丑闻就想败坏大家族的名声,你以为人家家是摆地摊的好欺负啊。
到时候一闹上法庭,炒得沸沸扬扬,游濑潮遗臭万年那是他该的,可我被他牵连了就惨了。
游濑潮被人领回家管教,吃喝不用发愁,可谁来养活我?
在法庭上出柜,恐怕日后署着卓清浅大名的稿子怕是没有哪个文学杂志社敢要了,我爸他老人家和我断绝关系时给我的那笔钱又不能用一辈子,再节俭我也熬不到七老八十。
一想到多年后我趴在马路牙子上,衣衫褴褛,饥寒交迫,风餐露宿的样子,我的鼻子都酸了。
穷人就是穷在命上了,没权没势没个靠山,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只有哑巴吃黄连的苦滋味。
「宣博浩,我和你谈正经事呢,你能不能严肃一点儿!你要是不肯帮我的忙赶他走,我就去找别人!」
成叠的文件散落一地,我气愤地用双手拍上了宣博浩的桌面,不过让他假扮我的男友,他怎么就这么不给面子。
「清浅,你别激动啊,你怎么敢保证这个方法行得通?」
「怎么行不通?我有男友了他还能不解风情地在我家晃悠嘛!他就是认准我没人要,才占我便宜的!」
「清浅,这几天相处下来,我虽然看不惯游濑潮对待你的专横和霸道,可我不认为他是出于这么低俗的想法才跑去纠缠你的,你难道真的没有察觉到什么嘛?」
「察觉到什么?我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让他快点从我家消失!」
「呵呵,这样的话,你可不要后悔今天求我帮你忙……」
「绝对不后悔!你肯帮忙就好!好哥们!事成了我请客!」
太好了,终于说服宣博浩了,心怒放啊,摆脱游大爷,指日可待!
「不过,我有个条件。」
「说!」
「我要和你,当然只是暂时的。」
要想让游濑潮相信我和宣博浩是情侣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宣博想得周到,看来找他是没找错人。
「好,你的吃住我包了,今天等你下班我就帮你把你的随身物品搬过去。你早点答应我不就好了,浪费彼此的时间,打扰你了,我走了。」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嘛,宣博浩果然是个大好人。
「老婆,你是不是要去杂志社?我开车送你去……」
我乐呵呵地起身开门走人,宣博浩赶上来揽住我的肩膀俯身就在我脸上小啄了一嘴,他的动作太过突然,我没反应过来,听到从他嘴里许久不冒的熟悉称呼,不由让我尴尬地僵在原地。
好家伙,宣博浩这么快就入戏了,他的亲切举动让我自愧不如,看来我也要快点适应啊,要不然怎么赶走游大爷?
我经常投稿的一家文艺杂志社由于人员调动换了新编辑,出于礼貌今天我要露面去打个招呼。
宣博浩爽快地载我到了杂志社,我在接待室稍等片刻,不一会儿就推门进来一个年龄约莫在三十左右长相素净的男人。
我恭敬上前和他握手,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严肃,这位新编辑温和一笑,启口便叫出了我的名字。
「卓清浅,你还记得我嘛?」
凝神细细打量一番,这人看着面熟,却怎么也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小獭的名字还留着么?」
混乱的记忆因为这么简短的一句问话变得明朗起来,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和我有过“一交情”的朋友。
和邀伴的次数比起来我挑选男人作为对象不是常有的事情,只是偶尔碰到“精品”才会主动上前试探。
大概是在大二的时候吧,我第一次提起胆量和在酒吧对我搭讪的男人开了房间,对方是个看起来成熟稳重的上班族,虽然说话无趣但很容易亲近。
可让我失望的是,进了宾馆,男人只是说想和我聊聊天,看他挺真诚,不像个心怀不轨的人,无奈我就陪着他聊了通宵。
闲谈中我得知他是因为听了喜欢和我调侃的酒保的一句戏言,说想和恋人分手就找那个经常坐在吧台前最中央位子上专门害人的“小水仙”,我当时就纳闷为什么我在别人眼中就这么可恨呢,小水仙,我可没有自恋的倾向,我只是活得比普通人稍稍超脱了一些,对感情这种东西没有认真考究过,单纯地拿得起放得下而已。
坐姿端正的男人很认真地和我讨论关于和他恋人分手的事情,看他走投无路的憔悴模样,一时我也很难随便敷衍过去。
给我印象深刻的是,他口中形容的恋人和游濑潮出奇的相似,那人也是纯粹的暴君一个,待人粗鲁又随便,更巧的是他们关系也是从一方威胁另一方开始,这让本来无话可谈的我一下子来了精神。
我越听越气愤,感同身受,牙齿都忍不住咬得咯咯响,心里一边嘀咕你这次是找对人了,一边把不积口德的坚决言辞噼里啪啦砸了过去。
分析透彻,又有本人亲身实例佐证,我甚至还激动地抓着人家的手不撒,咄咄逼人,死活劝他和对方断绝关系。
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是多管闲事,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的感情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呢?
还好我的“热心”没有引起人家的反感,天亮分别的时候,垫付了全部旅馆费用的他腼腆一笑,对我说了一句谢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他消瘦的背影,我有种说不上的伤感,原来还有和我一样倒霉的人,该是庆幸还是哀伤呢?
时间荏苒,再次相遇,我们心照不宣,相视一笑,过往的怀念点到而止。
简单的谈过杂志上约稿计划的变动,他便主动邀我吃晚饭,我欣然同意,毕竟和这种绵羊般温顺脾的男人相处心情总是能获得难以置信的平和安逸。
我们相处的很愉快,餐桌上我好奇地问他当时怎么偏偏选中我谈心事,他笑笑说道大概是因为直觉,不过他后来给出解释却让我陷入了沉思。
「你一个人坐在那里,和来往的人有说有笑,可一旦安静下来,就变成了很难让人接近的存在,你好像无意中在注视着谁,却又好像没在看任何人,正是那种独特的气息感染了我,让我觉得你能理解我……」
我笑着摇摇头,他也没有再继续再说下去,之后的话题自然转向了杂志社和稿子,他是个有才气又谦虚的人,值得深交,看来我的好友名单又要拉长了。
夏微风拂面,等我们并肩走出餐馆的时候,皎皎朗月已经高悬头顶了。
分手道别,我正招手打车,已走出一段路程的他又返身跑了回来,一把拍上了我肩膀。
「那天和你分别后,我立刻跑去找他,当众给了他一拳。」
听完他的话,我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意问了一句,结果呢,他就笑眯眯地和我说,目前,我们中。
啊,原来也会有这种结果出现,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尝试回忆自己当时说过的那些尖刻的话语,可想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通。
明明没有一句有劝和的意思啊,怎么会歪打正着地促成了一段姻缘呢?
这个现象还真是奇怪,但是不管怎么说,不再受伤,幸福了就好。
我也算做了一次好事吧,这么一想,我心里就挺的。
进公寓楼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正搬着东西摁电梯的宣博浩,我呵呵一笑赶紧上前帮忙。
驱除游大爷计划正式启动,今天晚上有好戏上演了,所以各位,千万不要错过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