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自视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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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上小学的时候养过一只獭兔,它的名字叫小獭。”我把这句从前给游濑潮说过的话对宣博浩说了,可说完我就后悔了。——————卓清浅

  人家都说被狼戏弄的兔子迟早吓死,可我和两只大尾巴狼同共枕五个晚,叫阵周旋,不但安然无恙,睡眠质量还出乎意料地大幅度提高。

  周一到周五,不过五个晚上,我就练就了一身从石缝里发芽、破土开山的独门绝技。

  任游濑潮和宣博浩搂来抱去,缠上缠下,我照样若无其事,呼呼一觉睡到大天亮,管他们搞什么飞机,雷打不动,哼哼,凭他们那点雕虫小技,想破坏我和周公的约会,真是白日做梦。

  这几天过的一般,早上送小督去幼儿园,傍晚接她回家,这之间的功夫我不是写稿子,就是跑去杂志社和责任编辑交流座谈,至于中午我多半都是和熟人朋友吃便饭,谈天论地,闲聊闲聊,放松心情。

  关于那两位大爷,最近明显呈现出向行动物发展的趋势,大白天不晓得在什么地方蛰居,到了晚上就张牙舞爪跑到我这里来觅食,一吃饱就和我儿抢着洗白白,早早拉着我就寝。

  一个现象的出现总是具有两面,所以我们要站在唯物主义的立场上,一分二地看问题。

  就拿这两个不受我欢迎的客人来说,他们的出现,给我造成不可避免精神损伤的同时,也恰到好处地给予了我物质生活上久违的充实感。

  一时间,我的冰箱变得富有了,我的衣柜塞满了外文中文的名牌服饰,我的书架激增珍贵的限定版书籍,就连小督房间里的玩具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壮观景象。

  游濑潮的霸权主义我再次领教,买奢侈的东西娇惯我儿,自作主张给我添置价格不菲的衣装,我一说他,他就拉我到别人看不到的角落啃我几口,然后第二天照旧。

  我懒得说他,说他也没用,相对的,宣博浩倒是一心扑在厨艺的研究上,我跟着他不过几天就学会了好几道味俱全的味菜肴,收获颇丰。

  今天是星期六,宣博浩开车带我们几个人去了海洋公园,徜徉于彩斑斓的海底世界,小督的小嘴时不时漏出可爱的声响。

  游濑潮不厌其烦地抱着小督在鲨鱼馆徘徊,我稍微催促了他一下,他就指着大水族箱里扭动着灰身躯的虎鲨笑着问我儿,像不像你的兔兔啊……

  我哪里长得像虎鲨?真想上去挥拳扁人,察觉到我的不悦,宣博浩还在一边认真的发表个人见解,说什么其实清浅更像海豚啊,就为这个问题游大爷和宣大爷还进行了一番激烈的争辩。

  等到了海豚馆,观看过温顺的海洋精灵们的精彩演出,我不由地在心中投了宣博浩一票,呵呵,我果然还是像海豚啊。

  精灵们流线型的身躯从碧蓝的水波中无声无息地跃起,尾鳍在空中划过的一道白亮的弧线后,砰然落入池子,瞬时水四溅,冰爽拂面。

  水中的演出迭起,我兴奋地搂住小督,在雷鸣的掌声中,握着她的小手和大家一起鼓掌喝彩,左右的两位大爷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不看海豚弯起嘴角盯着我拍了半天巴掌,搞得我一时不好意思,收敛起了太过孩子气的幼稚举动。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鼓掌啊……」

  「看小獭犯傻呢……」

  「呵呵呵啊哈哈……」

  游濑潮嘴巴烂我不是不知道,可宣博浩竟然给他助威我就越想越不明白了……

  小孩子最容易被糖果和玩具给收买,游濑潮的卑鄙手段收到了显著的效果,回去的路上,小督毫无戒备地躺倒在游濑潮的怀里睡得甜,我看得心好酸啊,莫名生出儿出嫁时父亲的不舍。

  宣博浩正和我商量晚饭的菜单,我的手机恰好嗡嗡作响,电话是我父亲的助理打来的,他说董事长七点在某某咖啡馆约我见面,我婉言回绝,他却放下一句请务必准时赶到就很干脆地收线了。

  「谁的电话?」

  「我爸的助理……」

  游大爷先开口发问,我叹口气让宣博浩掉头送我去约定的咖啡馆。

  和他老人家有几年不见面了?我记不清了。

  打从父亲知道曾敏生下了小督,他就再也没给过我好脸看,其实他早就知道我和曾敏的关系,事情没有闹大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我们一马,可曾敏的固执让他忍无可忍,彻底恼羞成怒。

  真相大白,他口口声声说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却没有采取任何实际行动,他不过是甩给我一笔钱,让我自生自灭,少给他丢人添麻烦。

  我从家里搬出来自己住后,一次也没有打电话问候过他,从学校辞职我也没有事先给他打招呼,过年过节也没回家看过他,和他之间的父子关系名存实亡。

  劳烦他老人家如此大驾恭请,莫非是有什么大事?

  下了车我交代宣博浩开车送小督回家,就转身进了咖啡馆,一见面,父亲依然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一脸的冷漠和见陌生人没什么太大区别。

  「明天上午我给你安排了相亲,穿体面一些,这是地点和对方的资料。」

  生意人就是不说废话,我入座还没来得及点杯咖啡,一叠资料便推到了我面前,我父亲办事向来是讲效率。

  「麻烦您操心了,不过抱歉,明天我没时间。」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就什么时间帮你联系,不过据我所知,自由撰稿人的工作应该很清闲才对。」

  「那是别人,我很忙,忙的没办法相亲……」

  「真是没出息,胸无大志,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失败的作品……」

  无意义的对话,我想早早结束,跟父亲讲道理,我宁愿被那两个大爷折腾地死去活来。

  「怎么您一把年纪也想抱孙子享受天伦之乐?」

  「我需要一个继承人,但不能是你这种废物。」

  「那正好,您有孙啊。」

  「我从来就没有什么孙。」

  「哦,原来这么一回事啊,对了,您知道吗现在科学技术发达,您可以尝试用用试管婴儿啊,我多个弟弟也挺好的……」

  我话刚说完一杯绿茶就泼到了我脸上,你说他一个咖啡馆卖什么绿茶,这不是明摆着破坏我们父子感情嘛。

  「别用你母亲的那一套对付我,赶快给我相亲结婚,再这样放纵你,会给我添麻烦。」

  添麻烦呢,当儿子的不结婚生孩子,会给父亲添麻烦呢,我以前都不知道。

  「父亲大人,恕难从命,耽误您宝贵的时间,我先告辞……」

  还有什么好谈的,我已经和他无话可说了。

  「这不是卓伯伯嘛?能在这里碰到您,真是巧啊。」

  啊!游濑潮从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冒出来了!我的脸说夸张点和表现主义的名画《呐喊》同出一辙。

  「你是,是濑潮吧,这么多年不见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快坐快坐,你父母都还好吧。」

  「呵呵,托您的福,他们好的不能再好了。」

  家丑不可外扬,父亲表情相一下子缓和了许多,握过手,游濑潮就大大方方地把我往座位里面挤。

  「听说你留学回来就接了你父亲的位子,不过几年就做出了不错的业绩,真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哪里,哪里,我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您谬赞了。」

  游濑潮也会谦虚,真是吓死人了。

  他们两人谈得亲切,我在一旁百无聊赖,稍稍抬头竟看到了不远处宣博浩抱着小督在摇手和我打招呼,这不是添乱嘛,都让他开车回去啊!

  「濑潮啊,听说你和宋董事的千金订婚了,可喜可贺啊。」

  耳膜被猛戳了一下,我的眼神立即转移到了游濑潮身上。

  「啊,您都听说啦,是啊,明年三月就结婚。」

  「了不起啊,我就是欣赏你这种有才干的年轻人,有前途又有远见,往后有机会合作,你可要多关照关照卓伯伯啊。」

  「当然,当然,就凭我和清浅的交情,那是一定的。」

  游濑潮要结婚了?他这么恶劣的人竟然有人肯嫁给他?他高中的时候交往过的朋友没有一个不跑来和我诉苦,咒杀他全家的。

  敢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开玩笑,那个要嫁给他的人不是瞎子,就是三头六臂的妖怪,反正不会是正常人。

  当然也不排除门当户对的联姻,可怜喽,有人的大好的年华要断送在游濑潮的手上了。

  「清浅怎么这么不像话,呆坐着都不知道和濑潮打个招呼。」

  你们两个说得热闹,我哪里有机会插嘴。

  「濑潮,好久不见,你变化不小啊。」

  「清浅,你没什么变化啊,跟以前一样……」

  假惺惺的,游濑潮这么一句恶心人的话,差点让我把手里的咖啡杯摔了,逢场作戏,我都不晓得他在表演这方面这么有天赋,快看他那眼神,比专业还专业。

  什么跟以前一样,就算相貌上没什么改变,我也不再是以前的小獭了,瞪人不行,我就在桌子下面隔着皮鞋踩他脚趾,没想到却被他反踩,他笑得依然体面,我可是痛不生啊。

  「卓伯伯你在操心清浅的婚姻大事吧,一看这相亲册子,就看得出您是位称职的好父亲啊。」

  「呵呵,他自己不会打算,我不过是帮着给他参谋参谋罢了。」

  「不瞒您说,其实清浅心里一直就有合适的人选,您啊操之过急了,我说的对不对啊,清浅。」

  「是啊。」

  游濑潮给我垒台阶,我干嘛不下,他一松开脚,我连忙低着脑袋赶紧接茬。

  是啊,我立场坚定一些,省得过后父亲他老人家被我气得七窍生烟,骂人都张不开嘴。

  「真是如此,我倒是放心了,这样,八点我还有一个应酬,你们两个好好聚聚吧,清浅,和濑潮这么多年不见,一定要好好聊聊,对你多少也是个激励。」

  「……」

  「卓伯伯您慢走。」

  激励?您老人家直说是给我压力就行了,还用这么委婉的词,感激涕零啊。

  父亲大人一走,宣博浩抱着小督也坐过来了,四个人对视片刻,我的肚子叫了。

  游濑潮捂嘴一笑,叫来了服务生,把相亲的册子扔了,站起身来说附近有家新开的法式餐馆,大旗一挥,我们就转战去填五脏庙了。

  订了婚,明年三月就结婚,游大爷原来是到我家过最后的单身假期,我还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的来意,看来我是自视甚高了。

  游濑潮会结婚。

  吃饭中途我独自一人站在洗手间的大镜子面前,低声把这句话重复了十遍以上,我不知道那种心情怎么形容。

  沉重?欣喜?苦恼?解脱?愤怒?激动?

  都不是,脑中除了空白还是空白,我明明没有带着隐形眼镜,眼珠也不会因为它的错位磨得想掉泪,可是视线还是浸泡在朦胧中了。

  我从来不是喜欢哭的人,可为了一个人,我总是会地掉眼泪。

  会掉眼泪的卓清浅有个别名,大家都熟悉,那就是小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