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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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廷走后,痕略坐了一下,便带着邱得意去书房与几个随行近臣商议,晚间回来时,小鱼见他面无表情,炕出喜怒,也有些害怕,草草服侍他睡下,自己便蹩到大远远的一角,蜷缩着躺了。

    外间下起了雨,淅沥沥的,因这房子本就阴凉,离湖又近,故虽是夏,也颇有几分如水的凉意。小鱼没有睡着,听着雨滴撒落在廊檐下青石板子上的声音,心中悄悄涌起一股子平静,她伸出双手环住自己,曾经小时,自己是多么喜欢在这样的雨蜷在娘的怀里呵,只是当时,并不像这般冷……这样静静躺着,也不敢动,小鱼渐渐迷蒙着睡去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之中,忽觉有人叹息着把自己拉过,笼在怀中,小鱼冰冷的身子忽然感受到这体温的暖意,不有些战栗,向那温暖逐渐靠去。

    痕见她小猫一样,无意识得向自己靠近,再靠近,忽觉胸口一热,却是她梦中流出泪来,暖暖的,烫在胸口,心中便如海浪一般,澎湃着涌出,却柔贺收卷起。痕轻叹口气,将怀中的小人儿搂得更紧。

    第二日晨起,却是个难得的好天。小鱼如往常般,伺候了痕洗漱,又吩咐宫人们将早膳一一摆上,回过头,见痕已将奶黄糕、饽饽和麻油卷儿等几样自己爱吃的捡到一个碗里,脸一红,便跪下谢恩。痕笑吟吟地指着那碗,“吃完。”

    小鱼走到案前,刚要服侍痕用膳,邱得意又进来了,躬身对痕道,“皇上,皇后来了。”

    痕把眉一皱,“不见。”

    邱得意小心翼翼,“还有太子。”

    痕一听,更撂下了筷子,声音略抬得高了些,“你出去,朕身体不适,请皇后回去。”

    邱得意躬身出去了,过了一会,又蹭了进来,身子弯的更低,“皇上……”

    痕忽然大怒,抬手一个汤匙向邱得意扔去,邱得意和小鱼连忙跪下,都低了头,大气也不敢出。

    外面听了里头的动静,尴尬了几秒,听皇后颤巍巍的声音道,“臣惶恐……”

    “哼,”痕冷笑一声,顿了半晌才道,“你惶恐,我看你是蒙了心,做什么前头稍有动静,你就带了祉炆过来?上次这样,今次还这样。朕不说,你颈真醒悟不了么?”

    外间传来“咚咚”的叩头声,皇后泣不能声,“皇上息怒,臣错了,请皇上息怒……”

    “够了!”痕断喝,“祉炆留下,你先回去,想清楚自己的身份,到底先是朕的皇后,还是什么人的儿子!”

    随德的消息,很快又传到了安京,各边的眼睛,都探照灯似的打来探去,各重臣之间,有明着串联的,又暗里一乘小轿偏门进、偏门出着往来的,特别是丁氏与辉王两府,更是热闹非凡。

    相形之下,宁王府就静逸了许多,青廷不顾外间纷扰局势,照例安排了一个小型宴会,不过没有大办,只请了几个素来投机的近人,淳于先生也破例参加。

    酒过三巡,有一两个胆大的,谈论起时局,有人也趁机劝青廷学那辉王,多揽大臣,与丁氏抗衡,同辉王并起。青廷但笑不语,起身更衣,堂下众人便议论开来,有人附和才刚那人建议,有人不以为然,有人默不作声。过了许久,青廷还未回来,众人渐停了议论,不一会儿一个书童过来,说是王爷醉了,请大家散去。

    众人怏怏散后,淳于郭来到后院,青廷见他来了,抬手向对座让了一下,笑道,“今日让先生熏染了俗气,孤特以茶谢罪。”

    淳于郭一闻,果然是上好的乌龙气息,再看那茶汤,浓而不浊,清澈碧绿,也笑道,“如此就敬谢了。”说罢一口饮尽,放下盅子,见青廷眉眼含笑,似有捉狭之意,便笑道,“不才却是牛饮,见笑了。”

    “不然,”青廷一摆手,“本就是解渴之物,何必拘泥如何去品?”说着又将他盅子满上,道,“刚才先生看着,如何?”

    淳于郭见他问起正事,也直了身子,沉吟道,“十人之中,却也有三两个可用的。”

    “唔,”青廷点头,“如此也够了,真正得力之人,本就贵精不贵多。”

    淳于郭颔首,问道,“王爷此次去随德那边,看皇上那边怎样?”

    青廷略一停顿,不知怎的,脑子里撒然闪过小鱼红着脸给自己解斗篷丝绳的模样,淳于郭见他忽哑然一笑,便问,“怎么?”

    “无他,”青廷笑摆了摆手,“不相干的事情,”说着回转心思,“皇上的子,历来是难估的。此番我看他虽动了怒,只怕也仅仅是想给那边一个警讯。”

    淳于郭点头,“不错,要说这丁氏,也确不争气,经了年前那事,本就该收敛,他们倒好,看皇上处置了钱一清,过年给的赏赐又丰,居然更加得意,哎,也难怪皇上这次动怒。”

    青廷一笑,“这人在得意的时候,本就容易忘形,丁家疏了揣摩上意,也是难免。我看此次皇上虽动了怒,只怕也仅是小惩大诫。”

    淳于郭抚掌道,“正是这话,王爷目光如炬。皇上尚未下定决心啊,对丁家,恐怕还是要再继续用的。不过,辉王的势力总算要渐涨,这样行进,于我们,总归是利大于弊的。”

    青廷点头,刚要说话,书童桥进来,两人听了,皆对视而笑,淳于郭抚须笑道,“恭喜王爷,有明白人来了。”

    原来刚才筵席散罢,一人揣测刚才席上青廷、淳于郭二人做派,越想越觉内里有文章,遂半道让轿综回,又往宁王府来了。这人名叫马振,是天禧十二年进士,现为翰林院庶吉士,虽志高才大,但因出身贫寒,在京里没甚后台,因此也颇想找个门第投靠。机缘巧合,入了几次宁王诗宴,他冷眼看着,宁王并不像舆论所言全无所图,今日一宴,更觉如此,便下了决心,折了回来,且放手赌他一把。

    当下青廷让淳于郭见了马振,二人如何说和,并不得知,只是从此以后,青廷麾下,又多了一得力之人。

    果不其然,痕虽对此事大为光火,但也只将前往随德的丁泗冲训斥一顿,另着户部和都察院各出一人调查河工贪鄙一事,不到半月,结果出来了,不过是丁氏门下一两个下属吏出来应了罪名,御史被打一事,更是草草了之,查出却是几个地痞打错了人,纯属误会一场。

    见此结果,辉王一派虽然失望,但一些心思活络的,从此更往辉王一门走动,辉王也渐知这政治之事,须得徐徐图之,故也更添了信心。

    这事虽渐渐平息,却又有一人从中得了些灵感,便是贤,她一直苦于自己那计划没个合适的时机,此时一看,倒是个机缘,因此心中暗暗转了几圈,又命宋姑姑左右打点打探,便只等回去行事。

    六月下旬,痕一行消暑回宫,贤接连两天去给太后请安,显得有些没精神,到了第三日,正陪着太后说话,却溜了号,垂着头不言语。陈嚒嚒见状猛咳了两声,贤才回过神,忙跪下请罪。

    太后脸一沉,“你是怎么了,这两日总这般模样,若嫌累,也不涌日都来。”

    贤听了这话,忙连连赔罪,强笑道,“娘娘这是哪儿的话,嫔能来陪娘娘说话,是嫔的福分,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嫔哪里敢嫌累。”

    太后脸才缓了一点,问道,“你究竟是怎么了?我看你自打回来,便恹恹的,若身子不舒服,也请个太医瞧瞧。”

    贤顿了一下,眼圈便红了,抬首看了一眼太后,言又止。

    太后见她有话,便命陈嚒嚒挥退了嫌宫人,沉声道,“说吧。”

    “太后,”贤忽然掉了眼泪,“娘娘不知,今次陪皇上消暑,嫔那里,又出了一件子荒唐事。”

    太后皱眉,身子也往前倾了倾,“你说。”

    贤叩了个头,抽噎着说道,“皇上不知怎的,就看上了嫔身边的子钰……”接着就不敢再往下说。

    太后一惊,接着了然,“什么?就是那个挺俊的丫头?”陈嚒嚒一听是这种事,也悄悄竖起了耳朵,显出兴味来。

    贤仍一副愁深的模样,流泪道,“是的,都是嫔见识浅,没有听娘娘的劝,皇上这次,不知怎么就看上了她……”

    太后与陈嚒嚒交换了个眼,心中有些好笑,也有些兴,道,“原来是这样,我当是什么大事,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找个理由,打发了不就是了。”

    贤忙擦了眼泪,“娘娘不知,皇上竟有些上心,嫔审度着,有些不妥。”

    太后闻言重重放下茶盅,“哦?一个奴婢,他想怎样?难不成还想当真抬举了不成?”

    贤便不说话,只默默垂泪。

    太后便道,“既然如此,更得打死,这样的妖孽,背主惑上,留了,终究是甫。”

    贤连忙抬头,“娘娘,不可!您是不知道这丫头的好,她也是打死不原意的,只是皇上他……”说着嗫嚅着不敢再说。

    太后有些动气,“你怎么还如此糊涂,你是不知道这样的妖孽,本来出身就,背地里定是样百出,才迷惑了主子,一给她逮到机会,便要作乱。你再心软,到时候怕是要强了你一头,你可别来找我。”

    贤连忙膝行几步上前,“娘娘不知,这丫头确不是那狐媚妖道的,自出了这事,只要去寻死,觉得对不起我,每日里求我,让她出家,或打发她去浣衣、典正那样的苦局子去。且不说皇上正在热中,就冲这丫头的子,嫔也不舍将她怎样啊。”

    太后听了,也觉得棘手,知她终是怕处置了人被皇上嫌弃,但自己已得知了这事,也不好不管,沉了脸想了一会,“如此,你说怎办才好?你宫里出的事,终得你来解决。”

    贤止了哭泣,愁眉不展,“嫔也不知道。”

    一边宋姑姑忽然道,“都是我家娘娘心软,若早把她给了太,也没这许多事体。”

    贤侧头喝道,“住嘴,本宫与娘娘说话,哪有你多嘴的时候?你怎得也没了规矩?在娘娘面前,还嫌本宫的脸丢的不够么?”

    太后却听见了,问道,“什么太?又关着那边什么事?你给我说清楚了。”

    贤无法,只得把太曾要小鱼的事说了,又道,“我当时见这丫头能干,实在舍不得,才换了个宫给太娘娘。”

    太后眼睛一转,冷笑道,“你终究是年轻,她哪里会忽把拉得特意问你要个丫头,说不定,是她那儿子看上了,想着法要过去呢。”

    贤听了,半疑惑道,“是这样?我还说怎得就见了一次,便喜欢上了,非想着要她。”

    太后又冷笑,“你才刚说,这丫头对皇上也是万般不愿,我看说不定他两个早对上了眼,不然主子的恩宠,她哪能那样?哼。”

    贤一幅恍然的模样,“原来如此,若不是娘娘点拨,嫔还蒙着呢!”

    太后沉吟了片刻,道,“既然如此,你便这样……”

    贤听了,心内暗喜,脸上还装出几分疑惑和惶恐,颤颤问道,“这样成么?”

    太后眼一横,“怕什么,你又想让皇儿断了心思,又不想伤那丫头的命,这样岂不是最好?你放心,有什么事,哀家这里给你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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