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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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语说,几家欢乐几家愁,却说这贤,虽暗恨小鱼窃了君恩,可在那外人看来,痕连续驾临芜宫,且赏赐不断,一时却是风头无量,颇遭嫉羡。贤对外担了这虚名,众人面前久装出副欢喜模样,可在这宫里做嫔的,要的不就是这对外一张脸么?

    说话间已是腊月里,冬日里宫内的娱乐活动不多,可巧这几日连着下了一两场大雪,太后便学了个雅,召集各宫嫔一起赏梅。

    梅林在御园后园,南望寿玉湖,北顶宫墙。成祖时,为赏梅方便,专在寿玉湖与梅林之间临湖处修了一座小巧暖坞,夏可凭栏望湖,冬日可坐赏雪梅,最是风雅。

    今日太后带了众嫔,在暖坞里坐了,左右环顾,只少了一人的身影,心内大畅,但仍故意侧身问了自己左下首坐着的皇后,“太怎么没来?”

    皇后欠了欠身子,笑答,“太身子不爽利,托荣姑姑带了话,就不来了。”

    太后抿嘴一笑,非常满意,见自己面前小几上碗儿瓢儿盅儿都是淡淡粉梅,且合在一起,恰成了一个梅状拼盘,又小巧,又新奇,遂笑道,“皇后今日安排的好,这些个物什真真新颖。”

    皇后又欠欠身子,笑道,“臣不敢居功,这些都是夏主意,专门孝敬您老人家的!”

    太后闻言,笑看了自己右下首坐着的贤,淡笑道,“贤有心了!”

    贤忙起了身,躬身道,“嫔不敢,嫔只知道,这最好的,原都应当孝敬给娘娘!”

    太后笑撇了她一眼,不再答话。

    这暖坞的设计,对着梅林的方向伸出了一个戴檐亭台,三面痈杆围了,若不畏冷,屋内人可到亭台上赏玩,亭台离着梅林本并不太近,可有那能工巧匠为着主子欢心,围着亭台两边又疏疏加种了几株梅树,因此便有几枝开伸进了亭内,很是得趣。

    这下面坐的几个子中,有一人近来对贤颇为不忿,便是丽,这丽虽年轻,却仗着是太后的内侄,痕也喜她娇俏直,因此也很有些恩宠,加之年纪轻轻便提得位,那胆大口快的子就越发少了遮拦。

    丽得知贤前些日子与太有些个往来,加之眼热她最近隆宠,今日便想借机挑事,眼看着贤于太后那里轻轻化解,便觉不好当众再提,只是这爆子的人硬压着火,便有些烧,当下给太后做了个福,笑道,“母后,我去给你摘几枝梅来。”说着自起身往那亭台去了。

    她这一去,也有几个低位年轻的嫔也告罪跟着玩去了。太后拿她无法,但笑不语,招呼皇后等人吃喝。皇后见丽脸,已知了几分意思,只是她正如贤所言,身后有母兄坐领朝堂,唯一的皇子又是自己所出,且已封了太子,哪里还用着跟她们生事?不如索放开手去,看她们争去,因此只要不涉己,便一心一意做那贤后。

    一时丽几个回来了,叽叽喳喳笑个不停,太后见着不象,把脸一沉,“婧莹,嘻嘻哈哈的象什么样子?”

    丽也不慌,三两步过来到太后跟前跪坐下,从身后拿出一枝红梅,“母后你看,这上还有雪呢!”

    太后见她手脸冻得红扑扑的,神态娇憨,便接了那,假怒道,“看看你,多大了,还整日价像个孩子。”

    皇后一旁凑趣道,“可不是,皇上就爱她这子,每每吩咐我别拘了她。”

    丽更加得了意,撒娇道,“母后这个梅糕片看着好,赏我一口吧?”

    太后又恼又笑,直骂她馋,一旁一个胆大点的纯嫔看了,便上前凑趣道,“娘娘不知,丽刚才连那梅上的雪都想拢下来吃呢!”

    太后笑得更开,丽来了劲,一扭头,“你懂什么,要说皇上比我还馋,昨里说梦话还要吃鱼呢!”

    太后强忍住笑,伸手点她额头,笑骂道,“你这丫头,这闺阁之中的话也拇说,可不能再说了,再说我撕你的嘴!”

    一时间暖阁内其乐融融,贤坐在椅上,也满脸欢笑堆着,端起一杯水酒凑到嘴边,见丽笑倒在太后怀中,微微偏头看着自己,右手指甲掐入掌中,“扒”的一声,竟硬生折断了。

    当日贤回到寝宫,便挥退了众人,只留宋姑姑在屋内说话。宋姑姑也不再周旋,直接道,“,这可不能再等了,得早做了断!”

    贤以手抚额,想了片刻,问道,“太后身边的陈嚒嚒可都打点好了?”宋姑姑不成想她先问这个,一顿,方答道,“放心,太后若提起静如的事,必有她疏解。”

    点头,“太后那边好生盯着,万不能出了差错。这越是面上的东西,越要仔细要紧维持。”

    宋姑姑恨道,“因为那丫头,费了多少心!现下看丽的意思,似是已经知道了,可不能再拖了。”见贤仍皱眉犹豫,急道,“,今日皇上又招了那丫头过去,且不说这事太后知道了不好,就算知道不问,那丫头精精怪怪的,再不早做处置,岂不眼看她一日日做大?难道要养了蛇来咬自己?”

    贤皱眉思量了一阵,“她日里做活如何?”

    宋姑姑见她想歪躺下,上去拿了靠背给她,又帮她卸了头面,边弄边说,“奴婢冷眼看着,这丫头虽因着静如的事受排挤,却从不叫屈,这边也没因皇上抬举忘形,更没有要赏要茨……”

    “和媚兰刚开始时不是一样?”

    “也不像,”宋姑姑摇头,“媚兰的心事,脸上还看得出,这丫头每日里呆呆淡淡的,竟是个心机深沉的!”

    说得贤笑了,掸着自己衣袖,“呵呵,真真是个好材料,可惜了儿的!”

    宋姑姑更加着急,“娘娘!”

    贤沉思了一下,止住了她,“姑姑,不急。”倚着那靠枕,目光幽远,“丽未必就真知了这事,就算她知了,”顿了一会,“嗤,她也不是个无脑的,投鼠,还要忌那器不是?”

    看宋姑姑不以为然,往乾清宫方向做了个手势,“我是指那边!”,接着微微笑道,“至于这里,媚兰和小鱼两个,确是有些多了,两个人,一个跟着我这么多年,一个颇入了皇上的眼,留哪一个,便看她们的造化吧!”

    不几日到了冬至,因大荣有冬至子归宁的习俗,贤便也允了身边宫的假,有亲友的可去探探亲友,无亲友的在宫内摆酒过节。小鱼本想和媚兰一起,可媚兰在京里原是有家的,一个半瞎眼的娘带着个小,一年难得这一次见;而且自小鱼受宠之后,小鱼这边怕媚兰伤心,媚兰那边又怕小鱼多心,因此她两个虽着都为对方想,却总不像以往那般相处自在,故媚兰约小鱼一起家去时,小鱼便笑谢了,“快走吧,别误了时辰,我这边李姑姑那里多日未去了,去她那边过倒好。”

    媚兰一听,也是正理,便匆匆走了。

    小鱼到了李姑姑这里,众人无比亲热,纷纷上来给她道喜,贺她升迁,李姑姑也说,“早看你是个屿化的,现下到了娘娘身边,定要努力干活,方不负了娘娘一番栽培。”

    小鱼垂首不语,方知这人前人后的苦楚。几巡酒后,小文拉了小鱼的手,关切问道,“早先不是一味的想去,怎真去了,到瘦了这许多?”未等小鱼答话,又道,“是不是因为静如去了太那边,媚如几个不待见你?”

    小鱼踉跄笑了一下,小文以为自己猜对了,抚她手叹道,“这一时都有一时的难,你也别太计较了,慢慢干好活计是真。”

    小鱼笑答,“说的是。”

    入,小鱼独自躺在炕上,辗转不能眠。一时想到媚兰,一时想到贤,自己这样,算什么呢?仆不仆,不,既辜了主,又负了友,真真里外不是人——还有自己那早夭的情思,想到青煜,心中一痛,也不知他现在怎样了,是否还惦着自己,又或是怪自己不识抬举?

    小鱼苦笑,这一切都是拜一人所赐——想到痕,小鱼以前心里只有恨,而现在,却越发迷蒙不清心中的滋味了。因着他的一时之欢,硬生生改变了自己一世的命运,而事到如今,自己的命运似也只能靠了他。小鱼闭上眼,把自己环成一团,眼泪轻轻流出,不知到底该何去何从。

    第二日媚兰等家去的宫回来,贤一一看了赏,宋姑姑一边说教了间,便散了众人,只留下媚兰与小鱼说话。

    贤命宋姑姑拿出另准备的两份赏,予了二人,两人在贤面前跪谢了。贤然让起,沉吟了一会,方端起桌上茶盅,轻轻刮着盖。

    小鱼听那刮盖的声音声声刺耳,如利爪般挠入心里,膝盖也跪的发麻,半晌才听贤说道,“你二人服侍皇上有功,本该回了太后直接封赡,可你们亦知道我的难处,这宫若无孕,实难赏个封号,”说着顿了一下,似极难开口,见小鱼与媚兰皆不敢动弹,叹气道,“这样吧,明年起,你两个哪个先有了孕,我便回太后封了哪个,下剩那个,为着她好,也别再继续宫内当值了,我寻个理由,送出宫去。你们可愿意?”

    小鱼很是意外,心中便如黑洞洞的屋中突然照出个亮来,见媚兰磕头谢恩,便也忙跟着跪了,嘴里却茫茫的辨不出苦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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