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有一个巨大的缺口,冰冷的空气吸进去就仿佛凛冽的寒风割在伤口上,痛到她忍不住蜷住双腿!
可,还是痛!心灵的、身体的、脑中的……
她弓起背,伸手环住自己的膝盖。她死命地压住自己心口的部位,她拼命的忍住呼吸,可心仍然痛到不可自拔!
她使劲的咬住唇,咬住手腕,她企图用身体的疼痛去淡忘、忽略心口的痛!可牙齿已经深深嵌入肉里,她的心依旧疼痛!
她用手狠狠的捶在自己的脑袋上,她想也许这样心就不痛了!也许这样她就不会感受到疼了!
她痛到双手不自觉地抓起了沙发的坐垫,她恨不能将手中的坐垫塞入她心头空缺的部位!关节处的青白色已经变得刺目、纹路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撑裂开……
终于,她忍不住!冲下沙发——
掀倒茶几!
可依旧不解恨,她冲到酒架旁,“哗”一下拉倒酒架,顷刻间洁白的地面变成了暗红的海洋……
似乎找到了发泄点,似乎这样心才不会那么痛,她转身,一手打翻景架上的盆栽、墙上壁灯、然后是装饰房间的古董、花瓶、镶嵌在墙壁上的液晶电视……
然后室内狼藉一片……
然后她看着狼藉一片的室内……
然后她无力的垂下身子……
然后她跌坐在凌乱不堪的地上……
然后她放声大哭……
……
她不知道她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哭声停了多久,只知道一个等在门外很久了的保姆听不到动静了才打开了门进来。
当看见一地的碎片、一地的酒水保姆并没有讶异,而当看见中央失魂落魄坐在的她却微微讶异了一下。因为那被文基撕扯成碎片的衣服根本包不住身体,雪白肌肤上的吻痕、淤青是那么明显……
保姆不明白,文基明明很爱艾凝,却为何这般不怜惜她?要这般粗暴的对她?!
摇摇头她将春虹搀扶到沙发上,将她身上那破布似的衣服换下……
她如同一个没有生气的娃娃,任由别人摆弄着……
……
同为女人,保姆不是不同情,而是春虹……已无法接收到别人的同情……
轻轻摇头,保姆叹着气走出去,然后砰一声房门再次被关起!
……
她的世界也再次被隔绝……
……
文基曾答应会放了她,所以不是文基不让她出去,而是她已经身心疲惫到再也没有力气走出去……
……
蜷缩在沙发里,她眼看着世界一点点安静,逐步趋向死亡……
仿佛自己也在一点点慢慢趋向死亡……
应该是庆幸吧?!
她勾起嘴角,那丝笑,虚幻、迷茫!
……
她眼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在她眼前渐渐变得清晰明亮起来……
猛地,她浑身一震,像是想到什么,整个身体瞬间僵硬!
也许是窗外的明亮牵引了她的心,也许是自己的理性回到了原位,她突然间好像醒悟过来,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可就在她细细回想一切,准备理清思绪的时候,一直紧闭了将近十个小时的门再次被人打开。她抬眸,就看见保姆走了进来,然后是阿仁,“尹小姐,文基哥在大厅等你。”
她一言不发,望着阿仁好久,“他是怀远对不对?”
“文基哥在大厅等你!”
“阿易是谢怀远对不对?”她问得很平静,因为确定!
望着这样平静的春虹,阿仁仿佛看到了三年前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春虹,聪慧、果断、胆大而又不做作!他有一丝愕然,心里隐约生出一股不安,“尹小姐,文基哥这么做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她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旋即转身离去……
看着春虹倔强而单薄的背影,阿仁有瞬间的恍惚,他似乎看到了三年前的尹春虹再次复活,而三年来的艾凝正在慢慢消失……
……
别墅内,花团锦簇,绿草如茵,方晓初春已过。
春虹刚到大厅门口,便觉一股茶香徐徐袭来,顿使心神一振。暗自吸了口气,方才抬脚跨了进去。
其实她的动作只发出了一阵很细微的声响,但也足以引起敏感而随时保持着高度警惕的文基的注意。他环着碧玉的手不自觉紧了紧,而他所有的注意力早已集中在门口的人身上。他却不看她,而是用另一手端起杯子放在唇边轻啜。
碧玉对腰间突然的一紧微觉错愕,但女人天生的敏感很快使她明白了什么。她很自然的伸手抚上文基的胸前,一圈一圈不断的打着圈,是诱惑却似无心。
同样属于女人的敏感,静猛然回头——
果不其然看到了期待看见的人。一阵惊喜,熊楠静情难自抑,“春虹!”
春虹亦是一怔,但很快就被她掩没。
两人相对却是无言。
她知道春虹一定很难受。虽然她欺骗了文基,但凭女人的直觉,她不相信春虹对文基没有半点真心!她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是她知道她一定伤得很深!从她消瘦而苍白的面庞就可以看出。
如此想着,春虹已走到了她跟前,微微一笑,“静!”很轻很柔……
熊楠静本就是感性一个人,在这这煽情的时刻她哪里还说得出什么,只看着她,紧抿着唇,许久才一句:“你瘦了!”然后便死死的抱住尹春虹,呜咽……
春虹的眼眶也跟着泛红,她将头轻轻地搁在楠静的肩头,一手缓缓地在她的背上轻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只是,她这一句句对不起真的就只是说给熊楠静的么?
……
“叙够了吗?”冰冷而嘲讽的声音蓦然响起。
只见文基一手仍然搂在怀中美女那盈盈不及一握的水蛇腰上,一手悠闲的把玩着她的秀发,偶尔还挑出两缕放在鼻尖轻嗅。
可谁又知道在他那份悠闲背后的心情呢?
她从进门视线就不曾落在他身上!
而他,从她进门那一刻起视线就不曾移动过!
她瘦了,他知道,他心疼!可他有去心疼她的权力么?
……
他憔悴了,她亦知道,可她不许自己去看,不准自己去心疼!
但余光还是不自觉的放在了他身上、他身旁……
她只能在心底最不易被自己注意的地方知道:又换了一个!这是第二个。
……
两颗彼此受伤的心,两个彼此伤害的人,注定走不到一起……
……
闻言,熊楠静抬头,拉开与春虹的距离,“我们走好不好?”
“走?”
走?这个字埋在她心中有多少久了?伴随在她脑海多久了?呵!她勾起嘴角,可她走得了、走得掉吗?
是的,她一直都想走,一直都奢望着走,可如果不是那个走,她的宏远会就这么死了吗?她现在会不知他身在何处吗?
走?她还敢奢望么?
何况她的怀远、她的宏远都在这儿,她又怎么能就这么轻松的一个人走了?
尹春虹是明白的,
可她又是矛盾的!
当听到他亲口对着她说我放你走时,为何她心里会有说不清的失落?为何想到他那猩红的眸子她会心疼?为何看到他发狂般的难以自制她会伤心?为何在他强要她的那刻,她心疼心痛的却不是自己……
她的视线又为何总不听话的停在他怀中……
尹春虹话未出口,文基早已屏住了呼吸,一颗心更是颤抖得厉害,甚至他放在鼻尖的发都忘拿去……
他是明白的,
可他亦是矛盾的!
他明知她对他毫无留恋,明知她不过逢场作戏,可他还是心存希翼!希望能从她的眼里、心里看出她是在乎他、在意他的!但,他得到的却是一发子弹……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不信她真的一点没爱过他!所以他设计,设计一场能知晓她心的骗局!
阿易,是的,他就是谢怀远。
她会在雨中看见他,是他的设计。阿易会知道她生病,是他的设计。而谈话能引起春虹的注意,也是他的设计。让阿仁告诉她阿易的全名,同样是他的设计!
王一,乃玉。和玉有关又和怀远相似的那就只能是玉鬼!
当得知她那么快就明白过来的时候,她的心,他就已经知道……
只是他不愿承认!
其实那时,他可以宣布游戏暂停的,可他高傲的自尊已经不允许,所以他不得不坚持完成自己的游戏!
他不期望她会在乎他的感受,他不奢求她会看他一眼!但是他无法接受他爱的女人在他面前毫无顾忌的走向另一个男人,所以他伸手拽住……
其实他只是想拽住她,只是想让她……别走!
可,她看不见他!
那种害怕的感觉让他失控,发狂般的想证明她只是他文基的!可即使这样,她的眼里……依然没有他……
因为她喊:怀远!怀远!
其实那刻他就已经知道他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
突然间,他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对是错了,报复性的想明白她的心,可当真的将怀远推到他面前时,他却后悔了……
或许……他一直都在后悔……
他告诉熊楠静,只要她愿意,他便放手。可他心里如何不是打着另一个自私的算盘呢?
他知道,她一直希望能走,从来不肯为他留下,而他无论如何也留不下她!所以如果他不让她遇见怀远,今天她便会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走吧?
而今,她找到怀远了,她,还会走么?
此刻文基是矛盾的!
一方面他希望她说留下,因为那样他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将她留在身边!可,能让她甘心留在自己一直想方设法要逃离的地方的原因只能是谢怀远!
而这,却是文基最不愿意见到的!
一方面他希望她说走,因为那样至少能让他觉得她的爱并不全给了谢怀远,那么他便还有一丝的机会!可,那样……便真的留不住她了!
……
他逼着自己不许输得太惨,可他同样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
……
“对!我们走,离开这里。”熊楠静紧紧接过,生怕她没听懂,没弄明白似的,“就是我们重新开始生活,重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们走好不好?”
“走?”
她的视线不由的瞥向他……
……
他的视线不自主的望过去……
……
视线不期然的相汇,心头不期然的一颤……
……
他们伤害的可会是彼此?
……
许久,她看着他,“我……不走!”
……
我……不走!
如咒语般的,文基支离破碎的心再次被剥落……
……
因为她,给了他最不想要的答案!
因为她,无声的告诉了他:她可以为怀远留下!
心死也不过如此……
……
“春虹!你疯了?!”熊楠静不解的大吼。
她掀起唇角,“呵!我疯了,我……是疯了!”
然后她在熊楠静错愕的眼神中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她,真的累了,倦了!
……
而也是在她倒地的前一秒,她听见了文基那令她心碎的声音说:让他们走!
……
而更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嘴角掀起的最后的微笑,
她赌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