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鸭绿江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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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1950年10月19日,通往吉林辑安(今集安)的火车上。

  初冬的季节,但闷罐车里还是充斥着一股闷热,让人难以忍受。每节车厢仅一盏灯泡,发着黄色昏暗的光,撒着这些年轻的士兵头上,伴随着节奏的火车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让这些兵们昏昏欲睡。但车上没有能够略躺一会的空间,只能勉强的坐着相互背靠背或肩膀打着盹。

  楚向禹一直挺着腰板,此时在他还是有些空白的意识里,多余的警惕也是可以当作一种要求来做,要同那些普通的士兵区别开来,说不定在以后便会成就某些因缘。

  怀中的那杆中正式步枪已经沾了许多汗渍,和手心连在一起,黏黏的很是不舒服,而更让自己心里不舒服的是对面正发着鼾声的副连长赵子亮,虽然都是山东的老乡,但这个粗鲁的家伙对自己一点都不客气,甚至苛刻,生硬的透着一股生铁的味道。楚向禹曾经私下做过好多次反思,想找出他为何这般对待自己的原因,却一直不得而知,直到刚才赵子亮入睡之前说的那句话,“看你那球样!老子早就看着不顺眼,有种去战场上见真章!”

  原来是看自己不顺眼!是看出了自己心底的那些打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大概是因为自己才参军2个月的时候,连队军龄最短的他却因为师部的一纸批文让成为了八连文化教导员,也大概是自己身上透着的那股书生气和白净的面容,似乎与这只善打硬仗的部队不相称~~不敢问清楚,楚向禹当时只是付之一无所谓的冷笑,自己可压根就不想问清楚,此刻一点没兴趣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无所谓,因为自己在部队里待不了多长时间。

  楚向禹本来就是个书生,参军的原因也很简单,属于那种在别人眼中可笑,自己眼中重要的原因,是为了证明给同自己青梅竹马的女友小月看看,自己也有男子汉的气概。还有,这也是一种自己心灰意冷的解脱,但无意的他却沾了知识的光,结束新兵的训练后,便让师部有意的安排了,任三十八军一一三师三三八团三营八连的文化教导员,目的是提高部队的文化层次。

  这次的任务是出国打仗,临行的时候全师已经开过动员大会,是一一三师的师长亲自召开的,他说,美国侵略者不仅占领了朝鲜平壤,而且还派兵侵占了我国的领土台湾,现在又把战火燃烧到鸭绿江边,连续派飞机轰炸我国东北边境的城市和农村,严重地威胁着我国的安全。我们作为人民的队伍,抵抗侵略,义不容辞!但赴朝作战,是在国外打仗,同国内打仗不一样,作战的对象、地点、条件都变了,而且敌人又是现代化装备的美国侵略军,加上语言不通,气候寒冷,困难一定很多。但我们的队伍按照毛主席军事思想,讲究战略战术,树立敢打必胜的信心,就一定会打胜仗。。。

  说完后,副师长又特别强调了部队入朝后,要尊重和依靠朝鲜人民,爱护朝鲜的一草一木,严格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团结朝鲜人民和军队等等,最后师长宣布了口号:抗美援朝!保家卫国!

  部队就是用来打仗的,只要打仗才能体现出自身的价值,这点楚向禹心中很是清晰,只是对自己来说仓促了些,三个月前当兵的第一天还以为战争是个遥远的事情,岂知三个月后就让自己迎来了意外惊喜,并且还是走出国门去打仗,越远越好~~

  这想法很反动!楚向禹心中更清晰。

  但楚向禹也同时心里不忿着,来八连之后,连长柳之博安排自己跟着副连长赵子亮适应环境,可现在都适应了半个月了,自己虽然知道总任务,但连队的内部消息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现在仅知道的是坐着的这辆火车是通往辑安。

  打仗肯定就会有牺牲,楚向禹一点不紧张,倒是在从部队进入一级战备的那刻,就合计着如何让牺牲能早点的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脑中老是想象着那一刻,也或许能走运成为战斗英雄,光荣的战死,然后国内给自己开追悼大会,小月就站在下面人群中看,看这个不一样的自己,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掉几滴泪~~

  火车发出一阵尖锐的鸣笛声,然后好似减缓了速度,打盹的兵们顿时都醒了,小声议论纷纷,这时赵子亮站起身大声喝了一句,“都别说话了!检查装备!”楚向禹急忙清醒了下大脑,截断杂念,紧紧抓枪的手暗暗加了点劲,生怕枪从自己的手中滑落。

  车厢被“哗”的一声拉开了,却没有看到料想之中的那片白色的太阳光线射进来,迎接八连的是阴沉沉的天空~~

  “下车集合!”连长柳之博大声吆喝了一声。

  楚向禹赶紧跟着赵子亮跑到了聂卫国的右侧立正站好,在这位连长的眼皮底下,见不到拖拉和散漫。此时连队的士兵们也迅速的集合完毕。

  这时一一三师副师长刘海清带着一名警卫员走了过来,行毕军礼后,清了清嗓子说道:“先把各自军装上的胸牌给我撕了去!”

  士兵们都面面相觑的搞不清原因,但手底下没有一个犹豫的,一个连136人的同时撕布声听起来颇有些声势,只闻“呲啦”一阵响声后,便又保持了安静。

  刘海清点了点头,很满意自己这些兵们的利索,说道:“大家应该奇怪吧,就我们连的人下了火车,并且撕掉了胸牌,现在我说明一下。”说着一指车站的东面,“那边有条江,叫鸭绿江,江的东面就是我们的邻国朝鲜!现在美国鬼子现在马上就要打到鸭绿江了!过了鸭绿江就会来打我们!这我们是绝不答应的!现在我们就要到江的东边去打击美国侵略者!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傍晚我们全师渡江,过了江就是战场!也是我们的出国第一仗,同志们有没有勇气和必胜的信心?”

  “有!”一阵低吼响过,八连的士兵们对上级保持着绝对的信任。

  “好!”刘海清对着士兵们打了一个军礼,然后对柳之博说:“布置吧!”

  “是!”柳之博敬礼后,对八连下达了命令,“一排警戒火车周围,二排警戒车站,三排开到江边,派侦察班侦察渡江地形。。。”

  傍晚时分,部队全体下火车开到了江边集结待命,冷风夹着细雨在江边肆虐的呼啸着,飘飘荡荡的云雾象厚重的幕布,紧裹着鸭绿江,更增添了一种神秘的色彩。楚向禹裹了下棉衣领子,脸上泛起一阵稚嫩的笑,紧抓着手中的步枪还是依恋的回头看了一眼,马上就要离开祖国了,再不回来,尸骨也可能要留在前方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再见了,亲爱的祖国!保佑您的儿子们旗开得胜,早日回家!”楚向禹心底默默祈祷一句,脑中又闪过了小月的影子~~

  此时身边的副连长赵子亮,拿出自己的搪瓷杯子低身舀了一杯子江水喝了一口,然后叹了口气,一气灌下。

  楚向禹纳闷的看着他,不清楚这个粗犷的家伙是什么意思,忍不住问道:“我们不是带着水么?”

  赵子亮瞪了楚向禹一眼,有点不耻的动了动嘴角,又转身对着前面的大江,好似感慨的说道:“这水真甜,他娘的也许再喝不着了!”

  楚向禹瞬间便明白了,心头油然升起一股悲怆的气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