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反醒了一下，自从自己和灵儿好上后，银子就哗哗地往万翠楼里扔。一部分是打点老鸨，让她关照灵儿；另一部分就是为了让灵儿过得更好，给她添置衣服首饰了。可是这两年，他孝敬奶奶和爹娘什么了？仔细想了一下，好象没有。他心里一直都觉得他们要什么有什么，不需要他操心。但他忘了，这不是东西的问题，是孝心的问题。更糟糕的地，现在他们想见他，居然只能派人到青楼抓他了。
还有雪儿，不管嫡出还是庶出，那是自己的骨肉。但他在乔灵儿那里的时候，几乎就把这个儿忘了。现在看起来，她跟江月馨都比跟自己好。
对了，再有就是江月馨。想到江月馨，洛毓飞心里就起了一层雾气。虽然她厉害了点儿，活泼了点儿，但并不象外间传的那样骄纵任，如果肯坦承地面对自己的心，他就得承认她长得真的很。而且她孝顺长辈，疼爱晚辈，是个贤慧的好子。即便自己如愿娶了灵儿，恐怕依灵儿的子是做不到她这样的。如果她嫁给了别人，肯定是要被捧在手心里疼的。可是她偏偏嫁给自己……
他在那里认真地反醒着，突然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晚饭已经送来了，还会有谁来？
他扭头一看，洛可雪的小脑袋从门后探了进来，怯怯地往里望着。
“雪儿？”他有点儿不相信。
洛可雪听到叫她，循声望去，看到她跪在地上的爹，开心地笑了。只见她转过身来，先把屁股探了进来，支住了门防止关上，然后她象是弯腰提起什么东西，挤呀挤，好不容易挤进了门来，洛毓飞才看到她手上拎着一个绸布包裹。她一颠一颠地来到她爹面前，蹲下来在地上打开包裹。
“爹爹你看，雪儿给你带好吃的来了。”她得意地仰着脸。
洛毓飞看着地上，两条用油纸包着的鸡腿，几个洗好的梨子，还有一件絮棉的披风。难怪雪儿拿起来费劲，那披风叠起来也是一大团呢。
洛毓飞看着儿，眼睛湿润了，“雪儿不怕被爷爷打屁股吗？”
“不怕，大娘说，要是爷爷知道了，她去跟爷爷说，肯定不会打雪儿屁股。”
“是大娘让你来的？”洛毓飞心里象打翻了调味罐子，五味杂陈。
“是啊，大娘说，光吃窝头不吃肉和水果，对身体不好。大娘还说，晚上凉，本来吃得就不好，再冻着了，会生病的。
洛毓飞心想，我该想到是她的，福珠可没这么大胆子。“你大娘身体好点儿了吗？”
“这个啊……唉！大娘怎么病了呢？好可怜，天天都喝大碗的药，又黑又苦。大娘还瘦了呢，还有，以前大娘说话可好听了，现在说话象破锣。大娘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带雪儿玩了。”她搞不清楚好了没有，只能说些她所看到的表象。
就是这些表象，深深地刺激了洛毓飞的心。她自己还病着呢，却还在担心他。先不说这是一种什么感情，就是这份胸怀，也不是一般的子。
“爹爹快吃，大娘说让我看着你吃完，要不你不会吃。你快吃，你不吃雪儿就不走。”
洛毓飞顺从地拿起鸡腿，啃了起来。他不想辜负了这份心意，即便被父亲发现了，再挨顿打，今天这些食物他也要吃完。
从那天以后，雪儿每天晚上送吃的来，乖乖地等他吃完，把食物残渣带走。她说这也是大娘教的。
到了第五天，洛毓飞感觉到膝盖处有剧痛传来。他是武功很好，可是也架不住连跪四天。但是洛老爷没发话，他也只能跪着。
洛夫人和老太君可就有点儿坐不住了。她们频繁探望江月馨，频繁地让大夫给她诊脉。
江月馨知道她俩儿着急，她也着急。再这样跪下去，还不得跪残了？她也想病快点儿好，可是越着急越不好。她也想装着病好了，可是一张嘴就露底了－－－－－一副破锣嗓子。
那天洛老爷来看她，她试探着说情，结果洛老爷说：“不让他疼，他就永远也记不住。你不用管了，养好你的病是真格的。”
就这样到了第六天，洛夫人已经要崩溃了，早晨也没用饭，只是坐着发呆。老太君也在佛堂里，一遍一遍地念着经。
江月馨听到小秋回来的叙述，心只往下沉。她想，老爷子你这哪是疼我呀？你这是怕别人不恨我呢，你就这样逼我，我的病还能好吗？干脆，我给你来个釜底抽薪吧。
她先吩咐小冬，让她找个擅长按摩针灸的大夫，在离祠堂最近的秋水亭等着，诊金要多少给多少，但一定要等，没她的吩咐就别让大夫走。然后她让小秋给她穿上了衣服，扶着她去祠堂。小秋开始不同意，江月馨就跟她说：“我不走这一趟，祠堂里那位就出不来，我的病也好不了。”小秋就同意了。
此时的洛毓飞，已经感觉不到膝盖是自己的了，他只是麻木地跪在那里，耳边嗡嗡直响，大脑停止了思考，人也变得木木的。
他感觉后面有人来，可是他已经懒得转头了。那个人已经站在了他身边了，他也懒得抬头了。直到那人在他旁边跪下了，他才转一下眼球，扫了那人一眼。只这一眼，他立马转过头来，睁大眼睛瞪着来人。
“你还有力气瞪我，说明情况还不太糟糕。”果然是一副破锣嗓子。
“你这是干什么？”洛毓飞想提一口气说话，显得力气足一些，可是他现在根本提不起气来，有气无力地说。
“陪跪，没看到吗？”
“你还病着呢…”洛毓飞才说了几字，就被江月馨打断了：“你闭嘴吧，说那么多话有什么用？省点儿力气是真格的。”
“我有功夫底子，跪一跪不要紧，你可经不起这样跪着…”洛毓飞还企图说服她。可是江月馨只是白了他一眼，就不搭理他了。
洛尚天正在商号里跟几家店的掌柜商议事情，就见他家的管家洛鸿大汗淋漓地跑了进来：“老爷不好了！您快回府吧！”
“什么事？”
“大少奶奶自己跑到祠堂去跪着了，已经跪了两个多时辰了，谁也劝不动，现下脸儿都白了。”
洛尚天连跟掌柜们交待一声都忘了，冲出门去拽过来一匹马，骑上就往家冲去。一路上他心里想：馨儿啊馨儿，你跑去跪什么呀？我自己的儿子我能没数吗？我还能真让他跪残了吗？你大病未愈，再跪出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你娘交待呀！。。。想得还是江月馨她娘！
当洛尚天急步冲进祠堂的时候，就见儿子和儿媳并排跪着，儿子表情木然，显然是没什么力气说话了，但气还好。再看儿媳，面惨白，额头上冷汗岑岑，身体也在发抖。
洛夫人和老太君刚才还在劝江月馨起来，看洛尚天进来了，都一起敛了声不说话了。她们知道，这次不用她们说话，她们的飞儿也能出去了。
“快扶大少奶奶起来！”洛尚天急声吩咐小秋。
却见江月馨手一推，拒绝了小秋扶她：“爹，自古夫一体，没有相公在这里受罪，做子的却躺在上的道理。相公有错，我陪他受罚，是应该的。”她也不说你饶了他吧，也不说你罚得太过了，只说你愿意罚就罚吧，我陪着就是。
洛尚天叹了一口气，吩咐两边仆从：“把大少爷和大少奶奶都扶起来吧。”
众人一听，简直如得了纶音佛旨一般，欢天喜地的上前就要扶。
江月馨赶紧制止：“先别扶大少爷！小秋，去秋水亭把大夫带来。”然后她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老太君身边的宝荷和洛夫人身边的宝梅，赶紧上来，给她揉着膝盖，又吩咐赶紧请大夫去，药也赶紧熬上。
小秋和小冬那边也带着大夫进来了。一看那大夫就等了很长时间了，脸不大好看。他上前来先把了洛毓飞的脉，又问：“跪了几天了？”“六天了。”洛夫人半蹲半跪地守着儿子，答道。
大夫就对两边的仆从说：“抬个凳来，过来两个力气大的，别动他的腿，就让他保持这种姿势躺在凳上，抬他回屋，我再行诊治。”
“抬两个凳来，把大少奶奶抬回去。”老太君发话。
众人一阵忙碌，按大夫吩咐去做了。
洛毓飞在被抬出祠堂那一刻，回过头来望了江月馨一眼。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