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入蜀地,嘉玉便明显感到换了一种氛围,那是一种完全不同与、与大唐繁华盛世的肃杀之气。嘉玉第一次害怕,第一次感到自己肩上的使命。站在剑南节度使府第门口,嘉玉被那雄伟的气势震撼了,这里虽然比不上皇宫的豪华气派,却一点也不输给她的宰相府。
“是嘉玉吧?老夫久候,欢迎你到剑南。”看着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很难想象他就是那个叱咤疆场的贾敬道。他没有夫人,夫人在贾安国七岁那年就病逝了。这不禁让嘉玉对安国多了几分同情怜悯。
是夜,剑南府为他们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蜀地显现出了一种难得的欢乐气氛。安国的妹妹安云只有十六岁,对她的到来格外欢迎。席间,祝贺之声不绝于耳,觥筹交错,到处是耀眼的光,还有绚烂的烟火。嘉玉很少喝酒,今晚却被逼得喝了许多,酒席才进行了一多半,她便头晕得不行,只好提前回房去了。
跌跌撞撞地回到房间,到处是大红喜字,弄得她简直无处下脚。甩掉厚重的礼服外套,取下头上的花冠,嘉玉直接倒在了床上,不想被什么硌了一下,眯起眼睛一看:原来是红枣和花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中,嘉玉感觉有人在解自己的衣带。惊得她大叫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新郎倌贾安国。她的脸腾地红了。酒醒了大半,往窗外一看,早已是月至中天,夜色深沉。
“你……你干嘛?!”嘉玉随手抓了一个枕头放在胸前,战战兢兢地说。贾安国一脸坏笑,一边把那个枕头扔到旁边,一边俯下身子凝视着她。嘉玉把眼睛狠狠一闭,心想:我今天豁出去了!却不料半天都没有反应,她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只见贾安国正抱着被子往里面的书房走去。“那个……你……”
他回过头来,一脸恶作剧得逞的表情,笑道:“天色不早了,你快点休息吧。”说着走进了书房。嘉玉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想想刚才的事,又忍不住捂着脸笑了出来。
次日早晨起来,贾安国又像个没事人似的不再理睬嘉玉。弄得嘉玉心里好生奇怪,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好公公贾敬道对她十分关心,尤其是小姑安云,两个人没多久就熟识了。
来到剑南半个多月了,已经回到长安的李毅终于来了信。看到信的内容,嘉玉不由得吃了一惊,忙跑到书房去找贾安国。可他不在,只有老仆贾叔在收拾房间。她忙问:“贾叔,大少爷呢?”“哦,大少爷在桃花坞。”嘉玉听完回身便往外跑。“哎!”贾叔赶紧叫住了她,“您现在……现在最好别……”“有急事!”她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桃花坞是贾安国的画室,当年他与母亲、妹妹亲手栽下了这里的桃树,如今这里俨然成了难得的世外桃源。嘉玉匆匆跑来,正要推开竹屋的门,却看见一个清秀美丽的女子正伏在他怀里哭。瞬间,她像定住了一般,动也不能动,心里满是酸酸涩涩的滋味。
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剑南府,嘉玉呆坐在卧房里,脑子里全是两个人相依偎的画面。这时,安云走了进来,拽着嘉玉要让她教自己绣花,嘉玉无奈只好随她去了。一边绣花,一边却心神不定的,几次三番,终于忍不住问起了那个女子。
“哦,你是说李媚姐姐啊。她是隐居在这里的老翰林李同翊的女儿,从小我们一起长大的。她今年十八了,原本老翰林是想把她许给我哥的,所以一直没定亲。她人可好了,又温柔,又善良。嫂嫂,有时间你们认识一下,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对了,你问我这些干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嘉玉装作无所谓地摇摇头,低下头接着绣花。而一旁人小鬼大的安云,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傍晚安国终于回来了,晚饭时嘉玉忍不住问道:“相公,你——你今天去哪里了?”“在骁骑营啊,怎么了?”“没,没什么。哦对了,小九来信了,他让我替他向你道歉,那时是他太鲁莽了。”“好了,我并没有怪他的意思。”安国微笑着给她夹了一片烧肉,“快尝尝吧,这是专门请长安的庖厨为你做的。”
几天以后,安云带嘉玉到桃花坞去玩,却看到安国在为李媚画画。“哥!”安云不高兴地叫了一声,一时两人都有些尴尬。这个李媚确实很漂亮,嘉玉这样想着,十分失落地走出了竹屋。“嫂子——”
看着因秋天的到来而显得有些萧索的桃花,嘉玉怅然而叹。原来在洛阳的一切都是假象,而他也不过是在欺骗皇室。那么她来这里的意义,除了兴国安邦,真的,再无其他。良久,一滴眼泪划过脸颊。
夜,暗得寂寞而深沉。嘉玉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月色正好,于是她披了一件薄外套,出了卧房,来到了长长的回廊。
不想安国也坐在那里,面对着池塘发呆,身上只不过穿着睡衣。嘉玉看见他,转身想走。“一起坐一会儿吧。”安国说道。她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说着她便坐到了他身旁,将身上的外套给他披上。安国也没有拒绝,只是问道:“还在为白天的事生气吗?”嘉玉小嘴一噘,不肯承认:“谁说我生气了?我哪有那么小心眼。”“还不承认,眼睛都肿了。”安国一笑,将外套的一半披在了她身上,“我们只是好朋友。”嘉玉心里一热。
“明天……我就要带骁骑营的兵到岭南去了,估计得一个月才能回来。”“为什么?!”嘉玉惊得一抖,外套掉了,安国耐心地再披上,“父亲既然遵守与朝廷的约定,就要与岭南保持距离。可是那边不同意,闹翻了,我得去安抚游说一下。”“那为什么要带兵去?!”望着冰雪聪明的妻子,安国苦笑了一下:“在家好好等我回来。”嘉玉眼里泪光闪闪,安国搂住了她,笑道:“肩膀借你。”嘉玉噘着嘴捶了他一下,最后还是轻轻地靠了上去。
安国真的走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嘉玉每天都在忍受着思念的煎熬,虽然不愿意这么说,可她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爱上这个看似很狂妄的小子了。尽管他在外面争强好胜,不轻易服输,嘴上也毫不留情,但只要他对她好,这便足够了。
庭院深几许,重门掩春色。
芙蓉含泪出,鸳鸯可奈何。
写完这首小诗,嘉玉忍不住滚下泪来,愤愤地又将红笺揉烂了。正在此时,门外传来安云的声音:“嫂子,是我。”她匆匆擦了擦眼睛去开门,意外的是门外赫然是安云和李媚!
“嫂子,我把媚姐姐带来了,我们今天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真相?”嘉玉有些糊涂了,“什么真相?”三人坐下来,春兰为她们倒好香茗,便把门掩上走了出去。
安云与李媚对视一眼,安云道:“嫂子,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在骗你,你看到桃花坞的一切都是假象。哥哥喜欢你,却不愿强求,于是才找媚姐姐演了这一出戏。他说,愿他从岭南回来之后,你能明白一些他的心。看样子,我们的辛苦没有白费……”
嘉玉愣住了,泪水又忍不住要落下来。
三天之后安国回来了,给父亲请过安后便迫不及待地奔到了嘉玉的卧房。“嘉玉你看!这是新鲜的岭南荔枝,我专门给你带回来的!”他快乐得犹如一个单纯的孩子。嘉玉含着泪扑进了他的怀里,安国一愣,她的手抱住了他的腰,落了泪:“你总算回来了!”安国笑了,捧起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夜深了,嘉玉望着身边安睡的安国,幸福地笑了。她披上外套走到了窗外,望着美丽的夜空,久久凝视着。忽然,一双手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腰,“想什么呢?”嘉玉微笑着,“我在想,不知道他们在长安过得好不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