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入11月之后,虽然古雷拉的天气依旧是以晴天为主,但是气温却一天比一天降低。10摄氏度以下的干燥空气,让草原上早就已经枯萎的杂草变得无比脆弱,战马的蹄子轻轻一踏,就立刻会掀起一大片枯黄的草根和黑色的泥土。
几名莫高骑兵身着单衣轻甲,他们仿佛丝毫没有在意此时的低温,仍旧将健壮的臂膀裸露在外面。骑兵们似乎已经奔行了很长一段距离,每当胯下的战马颠簸一下,他们都会呼哧呼哧的喘上几口气。
尽管十分疲惫,但是这些骑兵们还是提着一口劲儿,飞快地往莫高大营狂奔,显然他们正肩负十分重要的任务。
快到正午的时候,这几名骑兵终于来到了莫高大营的正门之外。
莫高人的营地很有游牧民族的特色,营地四周并没有围墙或者栅栏,而是用一间间营帐围成一个大圆圈。如果是以前,这些建造在营地外围的都是坚固耐用的博尔帐,但是在如今物资缺乏的情况下,博尔帐都被调入了营地的中间,供伯纳族的战士们使用。所以现在位于营地外围的,都是塔拉族人的粗布营帐。
这样的营地布局,可以说是一点防御力量也没有,不过莫高人本身也就没有防守营地的概念。在大草原上,还没等敌人攻过来,他们就早已经得到风声,收起营帐,卷起铺盖,骑着马儿跑出老远了。用栅栏将营地围起来,只能平添自己的麻烦。
之所以每次都能料敌先机,在敌人攻击营地之前就提前撤退,就是因为莫高人有一个完善的斥候体系。每当莫高人选择一处地域安营扎寨之后,就会立刻向四周派出相当数量的斥候。这些斥候都是骑兵,游弋范围甚至能够达到十公里以外。再加上莫高马速度快、耐力好,同时在草原上隔着老远就能望见远处的动静,所以当这些斥候发现敌人踪迹的时候,很快就能够摆脱敌人,返回营地,让后方的莫高大部队做好准备。
今日这几名匆匆返回营地的骑兵,正是昨天半夜派出去的斥候,看着他们脸上焦急的表情,显然是有什么重大的军情要向可汗禀告。
莫高的大营没有围墙,但是为了防止混乱,通往中央可汗大帐的道路也只有两三条而已。由于现在住在营地外围的都是塔拉族人,所以塔拉族的士兵也就一直担任着营地外围的警戒任务。
营地内部是不能纵马的,所以这几名骑兵斥候冲到门口的时候,就迅速地跃下马背,一声不吭地往营地内冲去。
如果是以往,守在营地外的塔拉族士兵是不可能妨碍这些斥候的,因为能够成为斥候的,必定都是伯纳族的精锐战士。塔拉族的人平时见到伯纳族的人,就像老鼠见到猫似的,躲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妨碍他们?
但是这一次不同,那三名斥候刚刚下地,还没有走入营地的大门,就被迎面而来的几名塔拉族士兵给拦住了。
“闪开、闪开!”伯纳族的士兵一向都瞧不起这些只能运送粮草的塔拉族士兵,所以三名斥候发现拦在面前的几个人,都是塔拉族人后,立刻毫不客气地扬了扬手中的马鞭。
原本以为这些塔拉族人会很快就散开,可谁知他们反而更贴近了过来。
“诸位,路走远了有些累吧,来我们营房里喝两壶如何?”为首的一名塔拉族士兵说道,他的口中虽然说着要请对方喝酒,脸上确是一丝客气的表情也没有。
三名斥候立刻就发觉到了有些不对,这个时候眼前的这几个塔拉族士兵,已经将他们完全包围了起来!
斥候们抬头望望四周,想要喊来附近同族的帮手,却惊讶地发现,周围居然全部都是塔拉族的人。
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每天的这个时候,都是莫高人开饭的时间。伯纳族人比塔拉族人更早开饭,等那些较好的饭菜干粮全部都被吃光了,剩下的才会轮到塔拉族的人去吃。再加上营地的外围本来就是由塔拉族的士兵负责把守的,这里没有伯纳族的人在,也并不奇怪。
“你们想干什么?”一名像是队长的斥候低声吼道,他可不会天真地一位对方这个架势,是要请他们喝酒。
“呵呵,就是想请你们喝一杯嘛!”塔拉族为首的一人冷笑着说道,然后其余的人再次向前踏了一步,将三名斥候死死地包围在了中间。
斥候们一惊,连忙将手伸向腰间,想要拔出自己的马刀。然而对面的塔拉族战士手更快,几个人稍作配合,就将那三名斥候牢牢地控制住了。
如果换在平时,身经百战的莫高斥候也不至于这么容易被人擒住,只不过他们三人刚刚长途跋涉回到营地,早就精疲力竭了。这些塔拉族战士又是以有心算无心,自然也就能够轻易得手。
“你们反了么?来人啊!”一名斥候高声叫道,然而这块营地里都是塔拉族的人,因此没有任何人回应他的呼救。
“反了就反了!”为首的那名塔拉族战士恶狠狠地说道:“你们抢了我们的营帐抢了我们的粮食,反正我们也过不下去了,不如让自己的族长当可汗!”
听对方这么一说,原本还有些强硬的斥候们立刻就露出了惊恐的眼神,他们似乎明白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处境。然而伯纳族高傲的自尊心却不允许他们向这些低贱的塔拉族人求饶。
于是,三名斥候就被这些塔拉族战士簇拥着,走进了一处营帐,其后再也没有人看到他们走出来。
这天中午,一共有三波斥候骑兵回到了莫高人的营地,他们大多都面色焦急,似乎有紧急军情,然而这些人都被营地外的塔拉族给战士拦了下来,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木尔赤可汗。
与此同时,在所有伯纳族人都用过午餐之后,塔拉族的族长博亚,以及他的儿子托尼,还有烈龙人何青平,一起出现在了木尔赤可汗的营帐外
作为莫高人的中枢地带,这里的护卫自然都是伯纳族的精锐战士。虽然他们看到何青平出现在这里均感到有些奇怪,但是之前博亚也曾带着何青平来过这里,所以营帐外的护卫也没有多说什么。
“何先生……我们能成功吗?”博亚忧心忡忡地望着可汗的营帐大门,他的脑门上一直都在冒着冷汗。
“事以至此,已经无法回头了。”何青平的表情十分淡然,“族长已经派人到营地外拦截那些斥候,恐怕要不了多久,兰诺人的大军就会出现在附近。族长只有完成对方交代的任务,才能保障塔拉一族的生存啊!”
“哎!”博亚叹了一口气,再次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可是,我还是担心……”
“族长不必多虑!”何青平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缓缓道:“只要能够依计行事,我们必定能够成功的!”
听到何青平这么说,博亚似乎也增加了一些信心,他狠狠地一点头,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然后拉着儿子托尼,佝偻着身子,向可汗的营帐大门走去。
而何青平自己则原路返回了塔拉族的营地,他在这里还是奴隶的身份,是没有资格面见可汗的,同时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营帐外的两名护卫似乎早就料到博亚会来,他们看都没有看一眼这位塔拉族的族长,任由他们两个走进帐内。
博亚埋着头走到可汗的营帐正中,拉着儿子匍匐在地上,高声喊道:
“臣,塔拉族族长、莫高事务官博亚,参见大汉!”
莫高人和烈龙人打了多年的交道,连对方的礼仪也学的惟妙惟肖。
面对博亚的五体投地,大礼木尔赤可汗非但没有领情,反而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个时候,博亚才敢抬起头来,观察帐内的情况。
和以往来的时候一样,木尔赤可汗的营帐虽然十分宽广,但是里面的人却不多。木尔赤正坐在博亚对面的椅子上,而陪伴在他身边的,就是面色苍白,重伤未愈的第一勇士乎敕罗。可汗的另一边,则是乎敕罗的妹妹塔娜。
木尔赤不愿意搭理博亚,是因为托尼杀了伯纳族人,这让可汗感到非常没有面子。不过他身边的乎敕罗却清楚,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塔拉族的力量对于整个莫高来说还是非常重要的,于是这位莫高第一勇士强忍着胸口的伤痛,开口说道:
“博亚,你的儿子居然出手杀害了……可汗亲自委任的军官,你可知罪?”
乎敕罗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博亚身边同样跪着的托尼。
此时的托尼,正着上身,只穿着一条单裤跪在那里。不仅如此,他的双手也被一根藤条牢牢地缚在了身后。那藤条上面长满了尖刺,紧紧地依附在托尼的肌肤上。锋利的尖刺划开了托尼手臂、肩上以及背部的表皮,勒出了一道道触目惊心地血痕。
尽管托尼的样子看起来吓人,但是乎敕罗心中也清楚,这样一点点疼痛对于眼前这个大汉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博亚之所以让自己的儿子这样做,多半是学着烈龙人的典故,负荆请罪来了。
不过,杀了可汗亲自委任的军官,可不是仅仅在身上绑着一根藤条就能逃脱惩罚的。在博亚他们来之前,木尔赤可汗与乎敕罗早就已经商量好了对托尼的惩治方法。
“臣知罪……只是,还请可汗看在我塔拉族为莫高效力多年的份上,饶我儿一条性命吧!”
博亚颤声说着,再次伸开双手,匍匐在了地上。
看到木尔赤可汗仍旧不说话,甚至连看都不看博亚一眼,乎敕罗只得喘着气,继续代替他说道:
“托尼杀害我军军官,按照军法,已经是罪无可恕!不过,就像是你刚才所说的,念在塔拉族为我莫高效力多年的份上,就免了死罪,让托尼立即离开营地,永远也不要回来了罢!”
“大汗!不行啊,离开了这里,托尼又能够去往哪里?”
虽然乎敕罗口口声声说免了托尼的死罪,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将他赶出营地,永远不许回来,无异也是将他推向了死路。这里又不是莫高大草原,离开了一个部族还可以投奔另外一个部族。在古雷拉省,他们这些莫高人恐怕只要落了单,很快就会被兰诺军民抓住杀掉吧。
尽管博亚心中早就已经有了打算,但是在听到这样的惩罚之后,还是苦苦地哀求道:
“大汗!求您让托尼留在这里,就算是做牛做马,也比在流放在外要好啊!”
“哼!”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木尔赤可汗终于厉声说道:“像他这样乱咬人的牛马,我可不敢养!”
“大汗……”博亚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儿子托尼粗暴的打断了。
“阿爸,还和他们多说什么?这些伯纳人,就是想看我们塔拉族人死光罢了!要我走便走,我托尼也不愿意再这里继续待下,受这些窝囊气!”
说着,托尼就气呼呼地站起身来,作势想要冲出帐外。
木尔赤和乎敕罗也只是看着,虽然他们都知道托尼是博亚的心头肉,而博亚为莫高族尽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是托尼毕竟杀了可汗下派的军官,损害了可汗的权威,如果不做出什么处罚,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就在托尼走到营帐门口,准备出去的时候,一直匍匐在地上的博亚动了。
正对面的木尔赤、乎敕罗以及塔娜三个人,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瘦小的老人居然会迸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只见那博亚双腿一蹬,就嗖的一下冲到了乎敕罗的面前。
想要擒住莫高可汗,就必须先解决第一勇士乎敕罗。这一点是何青平与博亚的共识,所幸的是他们已经得到消息:乎敕罗自从在纽斯特尔堡外受伤之后,就一直没有痊愈,此时的第一勇士,已经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当乎敕罗看到博亚已经冲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尽管他反应迅速地伸手想要抵挡,但是胸部伤口的剧痛却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抬起手来。
“砰咚”一声,博亚狠狠地撞在了乎敕罗的胸口,两人立刻一齐翻滚在了地上。
“好大的胆子!”木尔赤厉喝一声,连忙想要抽出随身的腰刀,斩杀正在地上和木尔赤撕斗的博亚。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作势准备离开的托尼,也迈开了大步,飞快地已经扑到了木尔赤的面前。
托尼身上的藤条原本打的就是一个活结,此时他轻轻一挣,就将藤条脱下,反拿在了手中。接着,他红着眼睛,恶狠狠地死盯着木尔赤可汗,活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
“你……你不要过来!”木尔赤已经抽出了腰刀,他向托尼威胁到:“你们想要造反吗?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塔拉全族三万人,就一个也跑不掉!”
“呸!”托尼狠狠地吐了口唾沫,不屑道:“事到如今,强者为王,你以为你一辈子就是莫高的可汗么?”
说着,托尼就挥舞着手中的藤条,朝木尔赤扑了过去。
木尔赤身为可汗,本身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然而他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年轻时的功夫连一半儿也使不出来。只见托尼将手中的藤条轻轻的一挥,就卷住了木尔赤砍过来的马刀。
那藤条不知道经过了什么处理,木尔赤全力一砍之下,居然没有将它砍断!这时托尼握住藤条的双手再次向后狠狠地一拉,木尔赤就只觉得虎口一阵绞痛,马刀也随之脱手。
托尼自称除了乎敕罗之外没有遇到任何对手,自然也不是乱吹的。在缴了对方的兵器之后,托尼随即就柔身而上,以和他体格完全不相称的敏捷绕到了对方的身后,接着双手拿着的藤条再次一卷,就将木尔赤整个人困得结结实实。
“你……大胆!”木尔赤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没有想到博亚的儿子居然如此的厉害,于是将目光投向还在地上挣扎着的乎敕罗。
莫高第一勇士,大将军乎敕罗,一直都是木尔赤统治全族、惩治异心者的依仗。
然而,木尔赤可汗心目中的救星并没有站起来。没有过多久,身高还不到乎敕罗肩部的老族长博亚就一边剧烈咳嗽着,一边站起身子,只见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身上的衣衫早已经被汗水湿透。
而第一勇士乎敕罗则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双目紧闭、表情痛苦、生死未卜。
由于莫高人缺乏完善的医疗设备,前几天乎敕罗阵前中枪之后,射入他胸口的弹丸根本就无法取出来。铁质的弹丸留在身体里这么多天,恐怕也早就引起了一系列的不良反应,所以现在的乎敕罗就连弱小的博亚也敌不过。
看见敬爱的哥哥不知生死,原本就已经被突变惊呆了的塔娜尖叫一声,发了疯似的朝着博亚扑了过去。
这塔娜虽然平时也经常和族人比试摔跤,但是原本就生的娇柔的她哪里是那些肌肉大汉的对手?就算之前偶尔赢了,也是对方相让罢了。如果不是有一个厉害的哥哥,塔娜恐怕早已被族内的强者抢去当老婆了。
托尼原本就对塔娜这样娇滴滴的女人不感兴趣,现在眼见她扑向自己的阿爸,连忙一边制住了木尔赤,一边侧着身子,抬起右脚朝冲过来的塔娜踢去。
这一脚举重若轻,又是恰到好处,担忧哥哥安慰,已经失去理智的塔娜根本就来不及躲闪,硬生生地就被这一脚踢中了腹部,惨叫着飞出了几步,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你们……你们真的反了!”木尔赤喃喃地说道,他忽然想起了门外的护卫,连忙提高了声音,大叫道:
“来人啊,塔拉族造反了,都进来给我抓住博亚!”
博亚和托尼一惊,连忙全神戒备,双眼死盯着营帐的门口,准备应付冲进来的护卫。
可谁知过了好一会儿,不仅连一个护卫的人影儿也没有看到,营帐外反而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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