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尽染秋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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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m  槿芝以为,她是顺德一行受了虎口脱险的惊吓,终于遇见熟识的亲朋好友,难免露出了女人的脆弱心思。所以接她去冯家的路上,还念念不忘寻她开心:“你个死丫头,寻死觅活要去闯顺德,这下子知道什么叫‘生命诚可贵’了吧!”

    无心插柳的话混着车窗上渐稀渐疏的雨滴一声不拉全落尽心底,她低头把玩衣角,含情默笑,不做解释,只当是认了。

    轿车直奔冯府沁园门口。

    熟门熟路,槿芝携了她下车亦不再多做介绍,吩咐下人将行李小心提至客房,便道:“先是委屈你在沁园住些日子,我的那栋惊涛小楼被爹严令拆除,搞得现在不得不搬到奶奶的别院,跟姨妈们挤在一起唠嗑。”

    瞧见对方唉声叹气忧闷无趣的神情像极了待字闺中的怨妇小姐,她淡然微笑,反唇相讥道:“若是你明天出嫁了,那会有这档子事。怕只怕以后想听到这些声音,也是痴人说梦,反倒留恋起这段美好日子。还是趁着现在不是什么李太太,许太太的身份,多听听些,聊以慰藉。”

    槿芝听罢,乌溜溜地眼睛露出了贼贼笑意,扛扛她的肩:“这会子别笑话我。你那个死鬼表哥回来的消息不胫而走,全许昌的商人八成都去了定州恭喜道贺。若是知道你这个谭家媳妇窝在我这里,指不定八台大轿匆匆从定州赶过来把你接回去,逼你拜堂成亲,庆贺完他大难不死,接着庆贺他喜结良缘,真可谓双喜临门啊!”

    双喜临门?

    她幻彩的眸子顿时黯然八分,欢笑面容不自禁地挂了忧伤。槿芝前方领路,并未回首看她,半晌不见她回话,以为说了句恨话令她口木舌结,正暗自惊喜,不想对方语不惊人死不休,前脚刚进屋子竟被她的话惊了出来:“槿芝,我不瞒你,这辈子我死也不会嫁进谭家。”

    “嗯?”

    “当初姨丈唤我回来向你请求办理通关行政然后去顺德,我想着自幼在谭家长大,未报答过他的恩情,不论如何,即使丢了性命,也要救表哥出来。只是想不到,姨丈他早有打算,趁我甘心去顺德的时候,把我推进了何家,希望何家能下聘礼娶我,断了表哥的念头。何家老爷看出了姨丈的心思,说姨丈怕我压制表哥侵吞谭家家产,说他也怕我嫁进何家,把何家变成余家。”她苦苦一笑,接着反问:“你说,我还有必要回谭家吗?”

    槿芝静静听完,内心一阵酸酸的感触,拥住了她,咬牙愤恨地说:“我冯槿芝发誓,谁伤害过我们骄傲的余宛静,我定要让我哥去抄他的家,把他们祖宗十八代全关到老鼠洞里,尝尝被人欺负的滋味!”

    她嗤地一声笑了,心里的抑郁寡欢消散了些:“别整天拿你哥当令箭,他日理万机的,哪里有空闲去忙乎你的闲言碎语?”

    槿芝听出她心情好些,少了方才的悲痛,便不乐意地推开她,满脸认真说道:“你跟他八字还没一撇,这么快都向着他了!日理万机?别笑死我了!”

    她知对方是玩笑话,也跟着附和:“当然向着他了,我可是每天对着月光祈祷,早些嫁给他,早些当你的嫂子。”<>

    “余宛静,你羞不羞啊!”

    “不羞!”

    ……

    两人的嬉戏疯闹早扰乱了对面书房的雅静。

    冯梓钧埋头批阅文件,却情不自禁地撩起眼帘,透过半开半掩的纸窗,隐隐可见她穿了件淡粉色绵绸长裙,欣长的小腿露出婀娜多姿的步子。那件浸湿的蓝色旗袍已经换下,失魂落魄的憔悴亦大为好转,槿芝这一去一闹,怕是大夫开具的药方也被她遗忘到一边,不记得服soudu.org用。他想说自己多管闲事,可是搁置在纸上的笔始终写不出一个完整的字,好不容易写了两个出来,连着上句,显然牛头不对马嘴。他无奈地笑了笑,只好换了另外一张,不料起笔间竟然又是相同错误的“宛”字。

    隔着淡淡细雨,他凝望着朱楼画栋间游离的身影,不止一时三刻。

    也不知那阵风吹进了冯家老太太的耳线。

    听到宛静来沁园的消息,老太太吃过晚饭便唤了一群女眷们过来,瞧见未来孙媳妇与前些时日清瘦许多,心疼心痛之情霎时不言于表,携了她瘦削的手便千言万语挽留她在冯家多住两日。槿芝快声快语,不待她回答,一股脑地把下午两人的玩笑全泄了出来,羞得她面红耳赤,低着额头,否认亦不是,承认更不可。

    冯梓钧夜半回家,见屋子里座无虚席,唬了一惊,打了招呼,正欲去书房,被老太太拦截住,让他多抽时间陪陪宛静,又说不打扰他们两个人清静,随即扯了意兴阑珊的槿芝匆匆离开,单单丢下相对无言的孤男寡女留在客厅。

    “谢谢冯先生替我请了大夫看病!”宛静半掩尴尬,打破平静,不道破老太太的心思,也不提及老太太的误会。

    他平淡回道:“我只是碰巧路过,略尽绵力。”

    没有槿芝做伴,她无需强颜欢笑,故作无拘无束的姿态,再次礼貌欠身道谢,浅浅说了声“晚安”,便径直去了客房晚睡。

    雨后清凉,繁星满天,竹叶丝丝摇曳传声,漆漆院落里,辗转反侧一夜无眠的何止一人?

    以为可以在冯家安静清休几日,戒掉烦心苦闷,不想,跟槿芝开开心心逛了会街,回来便听到丫环禀告:“谭家老爷来过电话找余小姐。”

    槿芝冷冷一笑道:“他找你做什么,别搭理他。”随之吩咐丫环,若是下次谭老爷再来电话,告诉他:余小姐早离开冯家,不知道去哪儿了?

    宛静再三斟酌,觉得给长辈报声平安终归是应该,于是不顾槿芝的劝阻,回了电话,不巧姨丈姨妈去了西山拜佛,是谭彦卿接听,辨出她的音色,谭彦卿激动万分,口口声声:“表小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她微微一笑说:“彦卿叔,我会在许昌陪槿芝两天,短时间内不回定州了,你跟姨妈知会一声,莫要挂念我!”

    谭彦卿见对方欲挂线,这才想起了正经事:“表小姐,你还是回来一趟吧!少爷他念叨你,自从昨儿知道你回来,他死活不听老爷的劝,要亲自去接你。你也知道,他在顺德伤了身子_4460.htm,吃了酷刑,遍体鳞伤,行动不便,折腾不起,这些天,少爷他好不容易……”

    少爷?

    这世上,有谁会关心,为了他们口中的少爷,她不惜性命,几乎死在自己枪下。

    这世上,有谁曾记得,为了她,他甘愿放下一切,甚至是她。

    她一路伤心淋雨。

    她一路悲痛欲绝。

    他们却只记得只挂念:少爷。

    后面,她已不知道说了些什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