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打算的不错,想着把事情、要求都交代下去,就由着他们做去,不等结果出来就先往崖山庄去----新铺子那边,左右自己于生意也不大懂,留着也白搭;年寿堂又是已与年青樱布置好了的,也无需他亲临。加之,崖山庄的账目已经拖了好一阵子了,越早拢出来越好,也好有个打算,况且,还有一桩生意压着,他现在需要全面了解崖山庄物产情况。
然事不遂人愿,支个铺子自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许多事下面人只有张罗的份儿,也不敢拍板,事事都得拿来与他最后定夺,初四初五两日哪里处理得完。想着是自己的产业,他如何撒手不管?只得留下。因着先前就有顾虑怕满娘一人压不住场子,后又有尹槟主动送人过来的事儿,他越发不能让满娘独自先去,所以一众人便都留下,等着铺子的事利落了,再一起走。
未成想又有几桩事出来,一耽搁便是这么久。
原是初四一早,年谅便将吴家父子叫来府里,趁着年寿堂没解封禁,吴苌左右也是无事可做,以此为借口,要先与他些旁的事做----便是收个木匠铺子,要他去做掌柜的。
起先听年谅和颜悦色的说想置产,收个木匠铺子时,吴苌立时躬身陪笑道:“爷英明!虽说玫州的木器不如州,可到底州远着呢,定上样子再拉过来。水陆运费花销大。又不知多少麻烦在里头,到底不如本地的便宜,----这营生极有赚头。州的师傅不好请,瓒州地却是容易,瓒州仿州手艺是仿地最好的。爷若这么想,不若咱们请些瓒州师傅来,小的还算认得几个瓒州的朋友……”
当日年寿堂事出后。六爷拒不见吴家父子在内的所有管事,任谁心里都是打着鼓地,吴家父子更甚。好容易挨到了六爷召见,那个一向温吞和蔼的六爷却是半点面子不给,素来少受人大礼的他竟是阴沉着脸,冷冷地看着他们磕头磕到额角见血,眉毛都不皱一下,末了那个茶盏砸下去,清脆的声音入耳惊心。不少人方晓得六爷不是那等好性儿的人。
虽事后六爷还是开口“栓叔”。闭口“吴大哥”的叫着,却总让人觉得没热乎气儿,不踏实,今儿六爷相召,吴家父子都是陪着十二分的小心,见他有笑模样,便料想是昨日府里上巳宴摆得好,爷才欢喜的,忙不迭顺着他捡好听的说。好持续这份欢喜。吴苌这听了六爷要什么。更是献计献策不遗余力。
年谅闻言笑道:“我就知能者无所不能,吴大哥果是那无所不能的。找你来商量便也是为的这桩。我听闻。你丈人也是做木器行地?”
吴苌心里翻了个个儿,脸上依旧笑得恭敬,道:“是。小地丈人就是会点儿木匠手艺,有个小铺子傍身养老。爷可是要问木器行的事?小的这就去将丈人请来回爷的话……”
年谅摆手道:“可是他自家铺子?我思度着,还是兑个知根知底的妥当,不若就你丈人苏家的吧。”
吴苌是做梦也没想到年谅是这个打算,脑子没转过筋来怎么劝,年谅那边已经开始布置任务了,说左右年寿堂一时无事,收购铺子就由吴苌去谈,收铺子不过是换个东家,包括苏老丈在内工匠是全部留下,年家雇佣;不光要兑苏家的铺子,还要把一直包揽年家木器生意的牙人张掌柜那铺子一并收了。
吴苌这砸到脚面上的下巴还没收回来呢,又听年谅道:“吴大哥丈人家自不必提,与张掌柜也是相熟地,这新铺子地掌柜的非吴大哥莫属,往后还得吴大哥多上上心。”
吴苌那推辞地词儿还没出口,最惊人的一句从年谅嘴里翻了出来。他道:“回头盘了铺子,图样叫人与你送去。这头一批,便先做几样轮椅出来。左右他们都是做熟了的,---冲这,也比兑旁家的好。”
冲这,也不能叫这两家木匠有一个落到别人手去。
“爷……”吴苌艰难的吞了口口水,道:“小的于这木器并不懂行,怕万一误了爷的生意……”
一旁的吴栓晓得这是要削儿子的权了,没想到六爷手这么快,这么绝。眼下,虽说儿子卸了差事,自己腿伤好了还一样是这年寿堂大掌柜的,但是将来呢?
尹槟带了人来的事他也知道,也是咬着牙的恨,也是暗自揣度着曾经的师父尹迅尹大管事的意思,在玫州没有主子的时候,尹大管事是可做得七分主的,现在有了主子,怕也能当得三分家,对主子的影响绝对不能小觑。
无论如何,他现在必须说点儿什么,可刚开口想着圆场两句,却被年谅拦住。
年谅脸上笑容微敛,向他父子道:“吴大哥的能耐我最是清楚的,看不错,吴大哥莫要自谦了,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年寿堂这边,栓叔你不用惦着,还是养伤要紧,你早日康复也好早日帮我。我瞧着荠兄弟已是行事了,便让他学着拿起来铺子里的事吧,历练历练便也是可独挡一面的掌柜了,现下呢,先由年,嗯,还有青樱,帮衬他一
吴栓瞧了瞧脸色难看的大儿子,又看了看脸上欢喜又茫然的小儿子,再抬头望着仍微笑着却目光犀利的主子爷,心里翻了几番,终是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陪笑道:“谢爷惦着那不成器的二小子,还费心栽培于他……”
“栓叔说这些便是远了。我&看书 斋”年谅打断他,只道,“我瞧荠兄弟是极好的。---只年轻罢了。历练历练便是了。”
吴栓吞下苦水,脸上挂着甜笑,忙点头称是,又喊吴荠来与年谅磕头谢恩。
年谅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原也不是在征求意见。而是下达命令,如今吴家父子识趣,那是最好。
吴荠忙过来恭恭敬敬地跪下。实实惠惠地磕了三个响头,心里极是欢喜。自幼再怎样努力,在家人眼里也事事不如哥哥,诚然自认比不了哥哥十分,可八分总还是有的,这入了铺子却只能做些琐碎事,哥哥却是人所敬仰的少掌柜的,八面威风,这心里不是没窝着。
如今可算遇到伯乐了!他磕头每一起身都仔细看着六爷。满心只道。还是爷慧眼!
窦煦远每想着同年家做生意,总是会先表现些“诚意”出来,大抵是他的诚意作用吧,衙门骈四俪六冠冕堂皇地文书出得倒是速度多了,初六一早年寿堂便解了封,只是缉凶的告示贴了许久也没逮着人,案子不算了结,年寿堂损失也没个官方说法。
那殉职的小伙计抚恤银子一早发了,年寿堂地家业也不怕折损“匪徒抢去的”那点子银子。也不与衙门纠结。只是解封之后。内部盘点是必要的,就由年、青樱带着人去执行。
两人皆是无视于前堂柜台药柜边角之处偶然可见的几滴暗红色疑似凝固血迹的物质。只关心药物,前台后库细细对了一遍。前台药材数都同当值掌柜报上来的单子对上了,后库里三七、末药等等都在,却是少了一斤多熊胆。
虽只是七八十两银子的事,但无论有心隐匿还是查账不细,都是渎职的罪过,被撵出去都是应当的。然六爷宽仁,又体谅适逢匪患店中慌乱掌柜地一时失察,不予深究,只将那日相关之人尽数贬职。或是内部提拔,或是从府里和崖山庄里抽人顶上。
当值掌柜并一干伙计有苦说不出----说了更是死罪,只能自认倒霉,灰溜溜地下岗。
吴栓听闻亦是无话可说。吴苌心里倒是踏实了----爷这火儿出去了,事儿也就过去了,这般动作表示爷到底还有顾虑。有顾虑就行,有顾虑就有底下人的活路。
他这边苏家和张家铺子收购工作还算比较顺利,既是年谅压根没给他可以不成功的机会,“我要铺子”就是死命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便是硬着头皮也得上,也是他有心讨好爷,以示自家办事能力。再者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到底了得,又一端是至亲,一端是好友,几经说和,两家铺子便是没费多少银子就到手了。
年谅原拟初六即走,再拖窦煦远一拖,等到第一批轮椅做出来再论,然铺子各处细节敲定就拖到初六之后,年寿堂又解封,他亲自处理了那群伙计的下岗问题,便又接见了来访的窦煦远。
窦煦远也不是傻子,先听年谅仍不肯做瓷器生意,便是心下不快,再听轮椅是这么个合伙儿法,脸色就开始往青黑上转。==造椅子的铺子不在自家手里,虽是和冰一样,可以“买了卖”,利润丰厚,但年家却是说把自己踹开就踹开,到头来还是与他人作嫁衣裳,何苦来的!
他婉转提出要入伙木匠铺子,年谅却道那是“年家合族的铺子”,不便请外人帮本钱,只肯同他签一个售货合同,时限还是一年,美其名曰为了双方便宜。
他脸色愈发难看,只有瓷器生意那桩才是他想要地。轮椅这桩算得什么,还受这等盘剥……
然他迅速分析了一下形势,又想,只要有货在自家手里,拆了研究研究也就能仿出来了,往后是卖年家地货还是自家的货还不是他说得算!再看初三上巳宴那场面,年家找谁卖都行,现在自己不签,便是错过,东西到不了手,年家这条线也是彻底断了。罢了,卖年家个面子,先把生意拿过来,卖上一年半载,待玫州地事稳当了,再慢慢踹开年家就是。
再三揣度,窦煦远到底签了合同。成了年家木器行的首位轮椅经销商。
这些天夏小满也没闲着。便是忙活她的铺子。召了纪灵书,搭了年谅出去寻他木匠铺子的顺风车,满城溜达了一圈,因着资金到位了,便不必费心省钱。就定下一间位置不错但门脸不大地店面。
她想租,年谅地意思却是买。资金是到位了,她也不差钱。但是买了铺子又带不走,回头脱手也困难,哪有留着银票在手里轻巧便捷!但不晓得年谅同学是看中那铺子风水好还是有升值潜力,执意要买下来,大有“要不我买下来租给你”的架势,她哪里能说自己的小九九,只好认了。
前生今世,终于有了一张写着自己名字的房契----那个世界房价太高,她独立供养不起。又一直没遇到适合结婚的对象。便只租房子住。如今她自己付了房款,房契上没写年夏氏,用地是夏小满。他见了也没说什么,只笑了笑,无论她叫年夏氏还是夏小满都是他的人,他对此事的理解是,她想留她儿子,不,他们地儿子。既然如此。他有什么可计较的。
凌家夫妇自上次知道年寿堂出事后,还以为夏小满说的生意再无指望。心里说不惋惜是假的,也不是差钱,就像纪家兄妹极爱读书一样,凌二也是一个不摸那些雕刻工具便浑身难受的匠人。未成想没出几天,夏小满便带着好消息登门,铺子有了,又依着原来说的请他们搬家过去铺子后院宅子住。凌家夫妇又是惊喜又是感激,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这三两个月大起大落太快,宛在梦中一般。
看着新铺子匾额上“琳琅阁”仨字,夏小满也如在梦中。这是她前世就有的梦想,有闲钱的时候,开一个什么好看什么好玩就卖什么的铺子,就叫“琳琅阁”,如今倒在这里做了女老板。
有了官方支持果然就不一样,夏小满想私自干时,是十分头疼人才问题地,掌柜伙计木匠统统都缺,现在年谅一点头,方先生那边便帮着推荐人选,寻了一位姓邓地掌柜,那邓掌柜又带了几个伙计过来。而年谅又由着夏小满从他新收购的两个木匠铺子里选了两个小学徒给凌二打下手。
如此铺子便是起来了,剩下的只是市场问题。匣子是主打产品了,设计就交给了纪灵书。坚果钳子也叫凌二试着做了,几经调试,终于应手了,开果十分方便,年谅也是大赞。凌二又开始照着夏小满的思维试着给那铁家伙上镶金嵌银,拟做不同档次的卖与不同阶级。
此外,夏小满又推了点儿新设计出来。因某日在凌二家时,见着小不点儿凌庆拿个竹马自家玩得不亦乐乎,她灵感突发想做些小孩子的玩具。
滑梯因为高度原因也不是绝对安全的,攀高架更不用提,秋千哪里用她做!蹦床啊、迷宫城堡之类的也不现实。她就想起自家小时候有过的那种三个轮子地小自行车。没有链条地,不需要考虑太多的动力学原理,也没太多技术含量,又好做又实用。想到了玩具车,便是一下子打开了思路,还可以做滑板车给大一些地孩子,还可以做手推婴儿车、婴儿学步车给婴幼
她想到这些,便是越发高兴,没事就和纪灵书凑到一块儿,她口述,丫头绘图,然后先拿去与凌二商量可行性,敲定最终图纸,再给年谅过目,以确定是否由木器行投入批量生产。她的琳琅阁太小,没法进行大批量生产。
年谅看着那些都是与小孩子的玩物,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只得强笑,转移视线,问她道:“这些图纸与吴苌,你放心?轮椅到底是旧图,他原也知道,这些却是新的。”
夏小满道:“也因着我铺子做不了大量的。交给他也没什么,丑话先说在头里,就告诉他这些图就由他保管,他守好了,如果在我们的东西没做出来时,市面上就先一步出现了,不论是工匠传出去的,还是伙计传出去的,一律算在他头上。让他自己掂量着办吧。其实这些和轮椅差不多,想仿制太容易了,防不胜防。咱们只能靠着一开始那股新鲜劲儿大赚一笔,所以咱们要防也就是有人抢先一步。赚了那笔去。这么逼吴苌也为的这个目的。再往后,仿制的出来了,肯定跌价,他偷卖不偷卖图纸其实与咱们影响都不大了。”
年谅笑道:“吴苌怕是没好脸色了。”
夏小满也笑,又道:“现在咱们需要一个商标……唔。我是说,一个标记,让天下人看着这个标记就知道是咱家的东西。比如我们就准备在匣子上打上琳琅阁。你这铺子。打年记?我叫表小姐琢磨画个漂亮地印去。”
“至善斋吧。”年谅略一思索,道,“止于至善。”
图纸是夏小满亲自交与吴苌地,果然那般与他说了,而吴苌的脸色果然像染料铺子一样---黑红青白紫,五色斑斓十分好看,陪笑时眉梢嘴角都是抽抽的,看得夏小满心里大爽。
铺子合同全部利索了也到了月中,年谅同学那可怜的满娘又逢生理期。再次行经不止。
大夫照样说脾虚。她照样能吃能睡。她说无碍能走,他听她的才怪。想想她画地那些与小孩子的东西,他自是牢牢按着她,非要延医问药诊治妥当了才罢。她不知道他想的和她不是一个星球地事,只嫌他嗦,可人家打着“吃药是为了你好”的招牌,又不好反抗,就吃药一事,她就没反抗成功过。便无比郁闷的灌了多日苦药汤。
她这身上上才走。那边又逢袁家太夫人猝死,年谅少不得去袁家走礼道恼。里外里又耽搁了两天。
袁太夫人年近七十,但素来身子硬朗,饮食也无禁忌,那一日跟着跟着儿媳、孙媳院子里赏花,说笑之际,不知怎的便突然厥了过去,再没醒过来。
袁家一片大乱,找了多位大夫都没瞧出死因来,有说突发中风的,有说邪祟冲撞的,还有说年事过高小恙累成大患一朝发作的。前者后者都还罢了,邪祟之事又叫袁家惊惶一阵,请了不少“高人”来祛,以保家宅平安。
虽然都没个说中毒的,老人家那光景也不像中毒的,可家里家外仍有不少闲话出来,袁家几位夫人在推卸责任彼此指责时,素日里地矛盾一并迸发出来,争斗也就从台下搬上台面。原瞧着高门大户诗礼之家,如今太夫人头七未过,却已是吵着分家,这体面廉耻统统不顾了,那便是高高院墙又能拦住什么话音儿,没半日功夫整个玫州城都晓得了。
夏小满听着这信儿,觉得八成是心梗,她熟识地叔伯辈就有人死于此病的,说是早上起来还一点儿事没有,正吃着面条,两口没下肚人就堆委下去了,老伴唬了一跳,再过去看,人已经没了,送到医院说是突发心梗。这病就一点,快。瞬间人就过去了,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袁太夫人这症状便极像。
但是大家族中,这事儿又谁说得好?她转而又想起年家来,不晓得年老太爷老夫人百年之后,这些个人怎么个闹法。
年谅去参加了一回丧礼,也是感触颇深,回家来关在书房里半日没言语。只想着在袁家碰着大姐时,她与他说的那些话。
她道:“你的心思我原也知道些,论我本心,也想你立业成大事,来玫州,我只有欢喜。然今日也是感怀,咱家祖父祖母也是这等年纪了,说句不孝的话,一日没一日的。你不止是家中嫡长房长孙,祖父待你也素与旁人不同,真是当眼珠子一样,这层自己也当省得。咱不论旁的,且看着祖父吧。若二老百年之后,你想怎样都由着你,现下……莫等子欲养而亲不待……”
胡家大老爷去世时,年诺已是见识过亲戚嘴脸了的,如今再看袁家这般也不过再看一场闹剧而已。一则心里想着,亏得先前袁太夫人没回应婚事,倒不是这分家之事----其实即使分家了袁家在玫州地面上也是首选地联姻之家,却是袁家要守孝三年,谁又耐烦等她家。再则便是因着袁家,和弟弟要置产之事,想到了自家老人。
那个家什么样子,她也再清楚不过,可便是这般,也……总有可看之人吧。
从城里到崖山庄需要小半天地路程,因着也不赶时间,天儿又热,一早启程时车行较快,日头高升便就慢了下来。晌午在路边歇脚打尖时,本来被年谅留在家里的长随其荩骑快马赶来,送来了上午才从驿站取来地京里书信连同一份邸报,说是方先生让送的。
年谅拆了书信一一看了,再看邸报,脸上晴转多云,先前出发时候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夏小满斜眼瞧了,心里纳闷,却也不好多问,只加快了手中扇扇子的频率,帮着降火。
他看了她一眼,拍了其中一封到她身旁,道:“家书。喜事。她咔吧眼睛,喜事?这哪里有喜的样子?!既被默许了,便拿起那封信来看,跳过诸多华丽而无用的词句,发现中心思想真就两个喜讯。
第一条,九爷殿试中了探花郎。
这算是喜讯,中了就是喜讯。但是九爷和年家人一直都是奔着三元及第去的,这没中状元,喜悦自然大打折扣。
第二条却是,五小姐三月二十二出阁。
嫁给陆绍虞。……果然是高兴不起来的。
她把信还了他,无言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兄弟,世界不符合你的想象,难道你能大喊一声陆绍虞不是好东西不要嫁?哪里有你这个叔伯兄弟说话的份儿呢。况且还有个神棍在中间搅合。----信里写的,之所以这么快成亲,是因为玉仙观余真人应邀替他们占的良辰吉日。初十才占,却说一年之内就三月廿二这个日子最宜这二人成亲,旁的日子都叫他说出一篇子话来,左右是不够吉利。
她以为余真人又是来骗钱,又或者是三老爷急着让女儿出阁----到底是十七岁的姑娘了,因此也不好说什么。他却知道不是那样。
二月里皇上动手拾掇御史台,朝中局势便混乱起来。吏部李容调任御史中丞之后,不少目光不止盯着御史台的缺儿,也盯着吏部补李容的缺儿。这么个时候,有小御史参吏部尚书郎殊胜、吏部侍郎陆西原,收受贿赂、私售官缺、结党营私。
那便是年谅给郎家陆家下的料。
朝中人可不管那小御史到底是正义感膨胀跑来揭发,还是受人指使做了枪,甚至不管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只要有利可图便会大做文章。皇上念旧情,郎家有老太妃余温保着尚不太惧。陆家又有什么?
他算计了陆家的尴尬处境,却没想到,处境尴尬的陆家会用这么卑劣的法子抱上年家。
雇佣一个神棍。速成一桩婚事。拒绝任何变数,迅速捆上年家。----五小姐的婚期原在下半年,如果上半年陆家一直摇摇欲倒,依着三老爷的性子,退亲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然,一个庶出的五小姐许是拖不动年家。
那么,还有一个旧盟呢,死去的陆家三小姐与年家嫡长房长子的那一个旧盟。如今替换为陆家四小姐,所差的也只是一个长辈的点头。
年谅攥紧了邸报。上面写着皇上下旨要分招各州重臣回京述职。西北理州的大老爷年崴五月间便会进京。
当初是年崴同陆西原定的儿女亲家,这等时候年崴回京,陆西原会……他挖了个坑,可陷进去的到底是猎物,还是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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