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43、有人就有江湖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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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窝了一晌方起身。转 载自 我 看 書_齭年谅由着夏小满整理衣裳,听她说着纪方杰的病况和她送去的礼物,频频点头,忽一低头,瞧见她还穿着在家的衣衫,不由一笑,抬手止了她,道:“别打发我了,快去换衣裳吧,既是家里无事,便莫让大姐久等。”

    夏小满绕到他身后,抻了抻后襟,放缓语气道:“我叫青樱过去伺候大姑奶奶了。回来前,大姑奶奶吩咐晌午不必我过去。”

    年谅不以为然,扭头道:“大姐不过一说,你还当真了。去换吧,一同过去吃。”

    夏小满使劲了两下,抻得没了褶子,转到他面前,抿了抿嘴,道:“不大好吧。大姑奶奶可都说了不用我过去。---我也叫厨下备了我的饭了。”

    见年谅不言语只盯她,她也晓得这词儿说不过去,微有些尴尬,找一个能摆平年谅的借口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便又道:“没旁的,还是昨儿的事儿……主要是,大姑奶奶若席上问年寿堂的事,我这边……”

    年谅摆手道:“不会。若真能在席上提,先前又何必私下招了你单问,姐这是不想让姨母忧心……”话虽这么说,却到底顿住,拍了拍她胳膊,道:“也罢,左右你方才也与大姐请了安了,……大姐也是有言在先的……”

    到底里头牵扯了表妹,若大姐真个问了,当着姨母面,满娘怕是更难应对,还是不过去的好。回头关上门家里再说,还能瞒了姨母那头,----虽然也不是久长之计,但能瞒多久瞒多久吧。日子久了随便想个什么说辞也就糊弄过去了。

    夏小满却压根没琢磨昨儿的事。她自然知道年诺不可能在席上提那事,这么说不过是个幌子。听闻年谅不用她去了,不由心里念了句佛,低头瞧了瞧这双腿,啧,少遭一次罪。

    年谅见她低头不语,忙道:“那事儿莫想了。”又岔开话题凑近她调笑道:“----我可这就过去了,再耽搁便到饭时了。没得叫姨母见笑,这闻风而来,多长的腿子!”

    她撇撇嘴,小声嘀咕道:“我腿可不长,这立久了,踩一踩更短了。再末梢神经坏死,把脑袋憋大了……啧啧,亏得免了……”

    他隐约听了半句。似懂非懂,还想调笑,忽想起上回大姐过来时,席间姨母让她落座她也不肯。一路站着相陪。这会儿叫她纪府吃饭,她怕是想着得立规矩伺候布菜,才嘀咕这句话、这般模样不肯过去吧。他叹了口气。缓声道:“大姐最是随和,你也不必太拘谨了,---姨母不也唤你?入席便是。”

    她眉梢高挑,眼睫低垂,嘴角依旧扭曲着,调子微有些拐,只道:“有些规矩……还是守着好……”

    他瞧着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弯了眸子勾了嘴角。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省得规矩是真,只不晓得肯守规矩是真是假。换着法子推了旁人做恶人。”

    她斜眼瞧他。有心玩笑一句,可若话泼出去便是变相承认她先前确实逃避守规矩了,只好抿了嘴,装聋作哑,耸了耸肩,佯作不懂。

    “罢了。”他彻底被打败了,笑着摇了摇头,道:“下晌大姐过府再论。不问你是最好,若问你……还是那话,推说不知吧。”

    他转身才迈了两步,又顿住脚,偏头对扶着他的夏小满道:“吴家父子还在前堂,回头你寻个由头打发走,就说这会儿我没空见他们。----你也别见,也什么都别问。听我的,先晾着。”

    年诺没在席上问年寿堂地事,倒是似是无意问起满娘人怎么没过来。

    年谅想着满娘那副模样,心中好笑,脸上便不由透出几分笑意,只回道:“因着姐说不用她过来,不敢拂姐意思,故此留她在家处置些家务事。”

    年诺夹起片青樱撂在布菜碟子里地嫩笋,端详了下,随意道:“倒是听话。”

    年谅一怔,随即陪笑道:“她是实心眼的。给个棒槌就当针认了。”

    年诺淡淡一笑,不再言语,放了那片笋到口中细细咀嚼。新下来的春笋,鲜,嫩,爽,脆,却是带着点子寒涩。

    饭后饮茶闲聊片刻,年诺便辞了纪郑氏,又约下三月初一去上香,跟着年谅回了年府。

    对于来上茶的夏小满,年诺却是什么也没问,只接了茶。年谅瞧着她没开口的意思,便冲夏小满使了个眼色,打发她连带满屋子丫鬟下去,这才把一早想好的台词挪了出来,简单扼要的讲了年寿堂的事,又说了早上来地那个衙门罗姓师爷的言辞。

    年诺听着脸色愈差,末了冷哼一声,道:“姓罗的?不认得。这等不入流的人物,也配往这边来。往后府衙那边,除非侯廉孝亲来,旁人不必费口舌。”说话间已是带了气恼,提及侯知府,忽而想起知府那好亲戚来,便又问:“窦家……可有什么举动?”

    “姐息怒。身子要紧。这起子小人慢慢收拾。”年谅忙劝,听闻又问窦家,摇头道:“并无举动。自上次闭门不见后,窦煦远便不往这边走动了,也再没走礼。”

    “不晓得他是知趣儿,还是等着你去寻他----这等人惯会落井下石。”年诺依旧火大,冷冷道:“昨儿掌灯时候听得咱家人来说的那些,你姐夫当时便遣人去看了,年寿堂已是进不去的。今儿白晌也往府衙去了,还没个结果。想来是和那姓罗的走两岔了,不然侯廉孝断不敢派那等人来。哼,这事儿,没那么便宜饶了侯廉孝,是年寿堂遭劫,咱家是苦主,他封铺做甚?!挟公报私?哼。非与咱们个说道不可。你姐夫也说了……”

    她眼底一片阴霾。压低声音道:“打腊月就传闻今上要动手拾掇御史台,却一直没个准信儿,最近消息不断,今儿连邸报也出来了,两位中丞大人,一左迁一外放,却只从吏部调了李容补缺,还空着一位。----李老大人又已是花甲之年,怕是时日无多……。想来朝中可是不少人惦记着,正是寻事邀功的时候……,也还有想从京中棋局抽身,无有去处地……”

    年谅奇道:“今儿的邸报上……”

    年诺垂了眼睑,微微点了点头。

    侯廉孝本无根基,不过依附朝中几家,若彼方自身难保。谁还顾他?东南繁华,玫州知府也算是一等一的肥缺,多事之秋,盯着的人自然不少。如今。这侯廉孝治下有匪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在闹市区抢劫药铺,治绩到什么程度了?从失察之罪开始论起。深挖一挖,上面地人想做什么样地文章做不成?!

    这些不肖谁与他分析,曾游走在玩政治地**之间地年谅也是极明白的。正月里他也是准备等御史台变革这个机会,寻几个底层正直不阿的小御史给郎家和陆家下些料,----扳倒绝无可能,但只要引子牵出来,上层有人想收拾他们就会贴上来,找他们个晦气;就算没人想动。最少也能给他们添些腻歪。只肖传进金殿,无论那位尊者说不说话。他们都得三五个月睡不好觉,也算给表哥报仇出气。

    如今这招挪到侯家,那更是不费力气。只是,他时而疑心,这些他懂,侯廉孝会不懂?侯廉孝既是善于钻营,又怎会在这么个时候为了点子蝇头小利而生事得罪年家、胡家?(与仕途相比,贡瓷实是蝇头小利,况且贡瓷也肯定是窦家吃大头,侯廉孝搂不了多少。)可这事,听满娘转述,分明里头有个套儿,若说和府衙没半点儿干系,怕是谁也不会信。而且,府衙封了铺子,到底为的什么……他打一知道就派人日夜在年寿堂外头守着了,无论拉尸体出来还是运药进去他都会知道。可偏就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若说在他派人之前那边就已做完手脚了,那何必继续封铺?

    他正思量着,又听年诺道:“府衙不是没缝的地方,不晓得方溥明与你指了路没有,你姐夫说他原有不少朋友。”

    他顺口道:“遣人往府衙去瞧着了。方先生也指了路,只他两个使得上的朋友恰不在玫州,眼下只能先府衙年寿堂两下守着,查出多少算多少。”

    “两下守?查?”年诺一皱眉,道:“此话怎讲?”她眼睛一转,忽然想到另一个可能,忙道:“我说怎么封咱家的铺子,莫非匪患与府衙有关?”

    年谅顿了顿,低声道:“也只是我与方先生猜测,未敢当真,还要再看看。”

    年诺哼了一声,咬牙道:“若是姓侯地有胆子纵匪行凶,还动咱们头上,那他就等着人头落地吧。”

    年谅勉强一笑。

    年诺皱眉思量片刻,道:“你方才似是未提吴栓。这事吴栓怎么说?当时是怎么个光景,听了他说,便可知府衙到底怎么回事吧。又,大致损了多少药?你这边日常吃地可还够了?我们夫人那边还有几棵参,都是往年人孝敬来地,你这边……”

    “不用,姐,我这还够。”年谅差一点儿就说出来劫的不是人参了。他压下这句话,心里苦笑,满娘说地没错,任谁听说药铺被劫,都以为会劫人参这样的高贵药材吧,偏匪劫的不是。这事本身就透着蹊跷。

    他稳了稳神,方道:“姐,我还未去问吴家父子。”见年诺一脸错愕,忙解释道:“这事本就出得蹊跷,吴家父子昨儿来时,我不在家,他们却只留下些敷衍脱罪之词,越发可疑。今儿白晌我先见的罗师爷,又来拜姐,还没顾上他们,也想着先晾上一晾,晾到他们惶然不安,方好问出实情。....”

    “胡闹。”年诺沉了脸,道:“这都多少功夫了,你拖得越久,他们话编得越圆,哪里还有什么实情?”

    年谅陪笑道:“姐莫恼,我省得。我自有计较。”

    年诺听他这般说。仔细瞧了他脸色。见无异样,方放下心来,也不深问了,叹了口气道:“你有计较便好。我原与你说,吕榭这边**来几个人还算伶俐,你若缺人,不妨拿去,只是到底不能用在外面。便不如把内宅地人换出来。----年寿堂说到底,也须得有几个听你使唤的,免得闭塞。”

    年谅点头道:“我也想着这次把年寿堂下面不中用的换下些来。只还没思量周详,等我要用人,再问姐要。”

    年诺点点头,又叹道:“自我来玫州,也只逢几个年节,吴栓和庄上的尹槟会来胡府与我磕个头。旁地我也说不好,没的与你支招,只说这么一句,---你也晓得。祖母一直是赞尹迅尹大管事地,吴栓又是他老**来地,早年也算尽忠。年家不容背主之人。然你行事间也想想祖母。”

    年谅忙道:“我省得。姐且放心。”

    年诺一笑,道:“这两日又扯出桩私盐案子,你姐夫那边也是忙着,恐不得空来寻你,你这边有什么事,打发人往司衙上去。”

    见年谅应声,年诺端了茶盏饮了茶,转了话题。道:“初三上巳节。我寻思着。你来玫州多日,各府也都走过了。却还不曾回请,不如就上巳节请吧,我见两面府里都有流觞亭,上巳节也刚好应景。回头我与你列单子瞧瞧,多请几家爷小姐,----有来有往的熟识了,往后都有个照应。”

    年谅一怔,道:“姐,初三……会不会急了些?如今的事

    年诺道:“也是图个上巳节曲水流觞应景。年寿堂的事,我说,你也莫急莫忧,一个侯廉孝,到底翻不出什么水花儿来。正好,上巳节多请人,官家商家都请,也叫侯廉孝掂量掂量咱家是什么份量,----官面上不必说,想做买卖,也轮不到窦家往前面凑合。”

    “姐……”年谅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想着这两日让满娘往崖山庄去盘账,所以初三筹措不及……”

    固然因着眼下不想让满娘继续留在是非之地,也是因着满娘实不适合那样场合,出不出席都是尴尬。可满娘若不在家,请客却无主事女眷在,实说不过去。是以他只好硬着头皮驳了大姐的意思,只推说满娘有事,筹措不来。

    年诺皱眉瞧了年谅半晌。崖山庄查账!这么说还是那个女人一个人去?这……

    不行,不能问这是谁的主意,不当她问,况且,问了也没结果。现在那个女人管着弟弟内宅,弟弟腿疾,命其去盘账也在情理之中。只是……

    她只要一想到这有可能是那女人的主意,而那个女人指不上打什么算盘,就觉得十分不妥当。然事涉崖山庄家务事,已不是她好管的了,只得咳嗽一声,道:“不差这一两日吧。”

    年谅倒没避讳,大姐就是大姐,嫁出去了,换个姓,可不还是骨肉相连,也还是护他疼他地大姐。便陪笑道:“原是遣韦棣去细拢账目好算红利,可如今出了这事,外事上没个得力地管家,便想着把他调回,让满娘过去拢个总的----迟早也是要交到满娘手里地。这一晃也小半个月了,账目久拖不下,也不是个事儿,我寻思着,越早弄利索了越好……”

    年诺手中转了转茶盏,抬眼看他,道:“我多嘴一句,有些事儿得细思量,你看,尹大管事毕竟年迈,恐不能事事照应周全。年谅脑子里转了几转,确实要多思量,尹迅年迈,满娘若不服众……。虽然他送满娘过去,并非真个为了查账,但在下人眼里,便是如此了。身处大家,又曾在一群鱼龙混杂管家长随中调理出些心腹,他对下面那些人有什么心思、什么手段也知晓不少。

    莫要满娘去了,再有人生事让她难堪,倒坏了他的本意,唔,还是自家跟着同去的妥当,便是自家什么都不管,“主子爷”三个字撂下,也能压制一么心思,都像是不会扯满娘出来。扯出满娘来。那就一查到底。府衙也别想好。

    那就……初三之后再去?可这上巳节的宴……

    夏小满送走了年谅,便叫人往前堂去打发吴家父子并一干执事走,只说爷有事没空见他们,等爷想问话,再招他们来。然后起身往后院议事厅去,叫上小韦嫂子,先商量商量崖山庄地事。虽是青樱不在,但等商量个大概。回头再与她探讨也不迟。

    才叫来小韦嫂子,议事厅落座,小丫鬟便寻来,道是吴家父子不肯走,执意要等爷事毕禀报年寿堂的事,说是有爷一句话,下面人也好行事。

    夏小满瞧了小韦嫂子一眼,牵了牵嘴角。道:“要六爷一句话?六爷刚才不是有话----等想问时在召他们。怎么,这句话不作数?”

    小韦嫂子是知道事情全经过的,自然晓得夏小满心里有多恨吴家父子,说实在地。她心里也觉得他们该死,可现下这般境况,听着夏小满话里夹枪带棒地。只得陪笑劝道:“二奶奶,这出了事他们心里都没底,您还是体谅一二,莫怪罪他们,打发他们去了就是。”

    夏小满撇撇嘴道:“也要打发得走才好。”转头叫小丫鬟,道:“叫二门上找持葛,让他打发去。我说话他们还不信,看持葛说他们信不。还是那句----六爷在忙。现在没空。”

    小丫鬟应声去了。小韦嫂子方叹了口气,道:“二奶奶。我知道您恼他们,但眼下实不是发作他们的时候,事儿不还得查?”她顿了顿,又道,“这话原不当我说,然也是想给您提个醒儿,吴栓到底是府里家生子,多少年的老人,您与爷再气,不念僧面念佛面。若还得用,重罚是重罚,莫削了他们脸面,---没了这点子体面,这在年寿堂也不好做不是。”

    夏小满冷着脸道:“用不用,这话轮不到我说。别说六爷了,六爷上面还有老夫人呢。我也没旁地意思,说什么顾全大局给他们留着面子,成,这不是问题,我也不是没忍过。可也要瞧瞧,他们给不给我面子!”

    小韦嫂子陪笑道:“二奶奶言重了。他们哪敢!”

    夏小满摆摆手道:“韦嫂子,我也不与你外道,就只说,在这府里,被你们叫声二奶奶,我还能说上几句话,出了二门,指不上怎么回事呢。别说比你们家小韦管家,怕还不如持葛说话管用。”

    小韦嫂子刚待说话,夏小满忙止住她,道:“韦嫂子,你最知道,若本就不压人,这手底下没个好使的,那说什么都没用。”见小韦嫂子缓缓点头,她方又道:“不知道青樱同你说了没,六爷早上让我这一两日往崖山庄去查账。你也知我肚子里那点墨水,所以还得韦嫂子你与我同去,多帮着我。”

    小韦嫂子忙起身道“是”,又道:“哪里敢当一个帮字?!二奶奶折煞我了。二奶奶吩咐便是。”

    夏小满示意她坐下,转了笑脸道:“不是虚言客套,是真得小韦嫂子帮忙。当然,也不能只你一个人忙活,我是寻思着,咱们对崖山庄都不熟,还得找两个熟的带回去----正好就从先前崖山庄送过来的人里选。我还没拿好主意,这一个人看啊,总是片面,我瞧着面上光鲜的,背地里又不知怎样了,你帮我参谋参谋。----还得有一句放在头里,这些人说是我用,其实你用地时候比较多,所以你也要考虑你用着顺手不。”

    小韦嫂子心里一暖,再次起身站直了,郑重道:“二奶奶这般看重于我,实是惶恐。必尽全力,定不负二奶奶所望。”

    夏小满也站起身,过去按下她,道:“韦嫂子快坐下吧,不信你还能找你?!真不必和我这么客气。”她顿了顿,叹道:“说起来,韦嫂子实在帮我良多,又常点拨我,----碰上我这样油盐不进的,韦嫂子也头疼吧。其实那些话我都记在心里,也记着韦嫂子的好……”

    小韦嫂子红了眼圈,口称“折煞”,挣扎着要起来。夏小满却不放手,笑道:“得,好嫂子,这话我也不再说了。你只明白我就成。咱们说正事。说正事。”随后拿了府里地花名册,摊开在两人中间,点了几个名字,问小韦嫂子意思。

    小韦嫂子那边才起了个头儿:“……孟橡我不甚清楚,回头我再我问问我家地,孟橡家的却是手脚极勤快地,玫州本地乡下的,种地喂鸡地事都操持过。是把好手!嗯,二奶奶您斟酌……”小丫鬟便在帘外叩门回话,说事持葛求见二奶奶。

    夏小满瞧了瞧漏刻,也到了饭时了,一面叫持葛进来,一面吩咐小丫鬟把自家和小韦嫂子地饭摆这边来。

    持葛进门行了礼,躬身道:“回二奶奶的话,小的好说歹说。吴大掌柜只是想见爷,说若爷忙着,他们等着也无妨,不然回去也不知如何行事。吴少掌柜地在前堂冲北跪着谢罪呢……”

    夏小满听了前面还在冷笑。听得最后一句,一拍桌子,喝道:“这什么意思?表忠心啊?六爷说话他都不听。这样还叫忠?他怎么不往街上跪着去!那样更多人看见他忠心了不是?!分明是威逼胁迫,还想陷六爷于不仁不义!乱棍打出去!”

    “二奶奶不可!”小韦嫂子一时情急喊了出来。见夏小满和持葛齐齐瞧她,不由尴尬,忙起身绕到夏小满身边,伏在耳畔低声道:“二奶奶这棒子下去,不就成全了他的忠,越发显得您不仁义了!而且,这若打重了。回头六爷哪好再惩治他!”

    夏小满拍拍额头。都怪这句台词儿听太多了,虽没用过。可这会儿生气,便顺嘴儿溜了。当下低声道:“嗯,是我气糊涂了。”

    这惺惺作态的小人。她磨着牙,眼珠儿一转,计上心来,拽了拽小韦嫂子地袖子,低声道:“在晌午饭里下点儿巴豆给他送去,看他还能跪得住不!”

    小韦嫂子哭笑不得,忙劝道:“二奶奶使不得!这可是坏名声,为这等人,不值得!况且,他可是在药铺里长大的,见天鼓捣药呢……”

    “嗯,对……”这招对药剂师实属无效,夏小满嘟了嘟嘴,“那怎么整,由着他跪着?没得让人恶心!我不信还治不了他了!”

    小韦嫂子摇头道:“只能劝了。好歹吴大掌柜在一旁……如我先前说地,二奶奶还是与他们留分脸面吧。”

    夏小满哼了一声,向持葛道:“寻常六爷生气怎么个态度你也知道,不用我教你吧。你就去与他们说,若想威胁主子,那就继续等下去、跪下去,然后只瞧吴栓。就这一句。他们解释什么都没用,他们说什么,你都只用这一句回就行。他们若什么都不说,死等,你就隔一会儿功夫说一遍这话,还是那句,眼睛就给我盯死了吴栓,不容他躲。直到他们走了为止,去吧。”

    持葛苦笑道:“二奶奶,您这不是罚他们,是罚小的啊……”

    夏小满挑挑眉,道:“得了,晌午饭你自家去小厨房点,和章婶子说我说的,给你补补舌头。不叫你白费口舌就是。”

    持葛无奈领命而去,少一时,回来同正在吃饭的夏小满禀道:“吴大掌柜说了不少话,小的依着二奶奶吩咐,只回那一句,末了大掌柜也是没辙,少掌柜也没了话,起了身,带着一干人去了。”

    一旁小杌子上坐着的小韦嫂子忙赞了句高明,夏小满却摇了摇头,扣帽子罢了,比谁更无赖。只不晓得吴苌这无赖葫芦里卖地什么药,这般作态,到底是他一贯伪善伪忠风格地延续,还是因着年寿堂地事里别有隐情……?

    饭后年诺过府,夏小满往前面去敬了茶,见年谅使眼色让她下去,心里一松,忙不迭行了礼出来。因着青樱也被打发出来,便正好拉了她一同去议事厅,继续与小韦嫂子讨论“崖山庄查账行动组”成员人选问题。

    商量一番,最后定下带名单上地七个人走----崖山庄送过来的三个人并家里两对儿夫妇,加上小韦嫂子、采藻、茴香、豆蔻和夏小满自己,拢共十二人。刚好组队踢球,还余下一替补。

    青樱还怕庄上的人用着不伏手,叫夏小满多带几个小丫鬟过去。夏小满却觉得现下带得人就不少,查账又不是种地,用不着人多力量大。况且,查账也只是个幌子而已。

    流程上,这份名单最后还得提交年领导审批才能生效。那边来人报说大姑奶奶要走,夏小满便揣了这名单前去相送。

    回了房,她一边儿替年谅更衣,一边儿先讲了吴苌地事。

    年谅听后只冷哼一声,并没言语,往床上一倚,琢磨自家的事。夏小满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不晓得他这态度是针对吴苌的长跪行为,还是自己对这种行为地处理方式。

    沉默半晌,她才想起揣着的名单,忙搬了个墩子坐到床边,拿出来给年谅看。

    年谅挪了挪身子,拉她床上来坐,而后接过单子扫了一眼,却是没发表任何看法,而是复又折上,捋着纸边,道:“崖山庄的事,是我欠思量了。……你准备了也好,只不急在一时过去。”

    夏小满咔吧咔吧眼睛,忽然琢磨过来他什么意思,眯缝着的眼睛也瞪得溜圆,偏头问道:“嗯?你是说,不去崖山庄了?”

    “不是。”他瞧着她那脸骤然变化,不由笑了,握了她的手,道:“不是不去。是现下先不去。过阵子,我与你同去。”

    呃?唔……那样也好。虽然她不知道年谅怎么改变主意了----估计同大姑姐有关吧,不过这和她没关系,在她这边论,其实通匪这件事若不被坐实,她就没什么心理障碍,在哪里呆着都一样,不是非去乡下不可。而往后若是年谅同她一起去崖山庄,那有领导坐镇更好说话了,会省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算是好事一桩。

    夏小满呼了口气,绽开一个标准笑容,露出锃亮的八颗牙,道:“谢六爷!”

    他手紧了紧,脸上虽也笑着,却是叹了口气,道:“还有个事儿,三月初三上巳节,家里要设宴请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