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过花墙,瞧着纪灵书那院子了,夏小满便回身吩咐采艾过来把一直赖在自己胳膊上的六条放回笼子。
这一饼同志也是处于放养阶段,满地乱跑的,别再隐匿在哪里,见着六条一大扑----嘿,她可得为六条的“鸟身”安全负责。当然,她觉得可能性更大的,是她得为一饼的“猫身”安全负责,上次怎么看怎么像六条没打够,今儿见着了,还真指不上谁掐谁。
她摸了摸下巴,瞧着面上装贤良不摇不晃却目露凶光的六条同志,极为惋惜的想这厮要是鹰就好了,这么凶,以后她出门可以让它当保镖了。
纪灵书本是一只小手攥着夏小满的袖子,空着一只手不时顺一下六条的羽毛,难得六条极乖的没有反抗,她正高兴呢,听夏小满道要装笼子,忙改改双手抱了她胳膊,央道:“小嫂子,烟霜听话得紧,何必拘着!”
自那日凤头红和猫咪掐架后,夏小满直呼她的额间雪为一饼,她也开始光明正大叫六条为烟霜。----虽然六条依旧不接受任何新名字,压根不理不睬,但并不妨碍她自己叫得乐呵。
夏小满知道她一会儿还想逗着玩,便笑道:“先装起来,等你院里一饼藏好了,咱们关了门再把它放出来。不然怕见着一饼,它就没那么听话了,再打起来。”
“嗯。那也不用拘它。”纪灵书忙喊揽月道:“快些回去。把额间雪、梨蕊它们都挪东屋去。”
揽月听了忙往前跑,拂星也带着两个小丫鬟一路去帮忙,---这就两步的路,说话间就进院门了,猫儿可不比鹦鹉,能一架子端走的,怕还要寻上一会儿。
夏小满噗哧一笑,道:“得,我地小姐。可是怕了你了。可够折腾人的。”
纪灵书自己也抿了嘴,却不言语,兀自摩挲着六条。
夏小满侧着头仔细瞧了她的神情。方才见她就如小韦嫂子所言,有说有笑的,同平日里一样,这会儿再细看她,确是面色无异,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总是不踏实。就像知道瞒不过纪郑氏一样,始终觉得就算纪灵书一根筋。也未必真能哄过她去。想起昨儿她的哭声,心里越发没底,开始后悔带了凌二嫂的匣子过来,----若不提这茬,是不是还能挺两天,容她再缓缓?
东西已在一过府的时就先打发人送到纪灵书的院子了----总不能提溜着去见纪郑氏吧。这会儿想后悔,已是来不及了,若不提……
夏小满这厢犹疑不决间,已是到了纪灵书院里,厅上落座奉茶。小丫鬟就把夏小满先遣人送过来的包袱捧了出来,撂在桌上。
纪灵书舍了六条,打量着包袱,笑问夏小满道:“小嫂子又与我什么好物什?”
夏小满脸上地笑略有些僵,打发了满屋的丫鬟,回头盯着她的脸。....缓缓道:“方才凌二嫂过来了。把这些送来的,又给你绣了两个荷包。”
“凌二嫂的荷包!”纪灵书一喜,调子里带着快活,笑道:“真的呀……”却在伸手要揭那包袱时顿住,抬起头来,微皱了眉,略有紧张问道,“凌二嫂家那孩子……”
昨儿她昏迷醒来后。一直处于惊恐中。浑浑噩噩的,今儿早上又是侄儿染疾。家里忙乱,她也想不起凌二嫂那事来,这会儿提到,方想起昨儿可不是要去给凌家那孩子抓药才……
她下意识打了个冷战,神色里带了些惶然。
夏小满见了,心知不好,忙走到身边去揽住她,不住拍她哄她道:“没事,没事,昨儿给了那孩子药了,吃了药就好了。我&看书 斋昨儿的事儿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没事了,真没事了。”
纪灵书攥紧了夏小满的衣襟,挺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小嫂子,昨儿……真是假的……?”
夏小满极力保持平静,放柔和声音,道:“当然是假地。你也不用想那些,你就看,你、我、豆蔻,咱们不都没事么?”说话却紧紧固定了她的头,生怕她这会儿抬起头来,瞧见自家一脸不自然,再穿了帮。
纪灵书并没抬头,埋头在她怀里,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小嫂子说的是,咱们不都好好的……”然后慢慢撒开手。
夏小满勉强一笑,调整好表情,这才放开她身子,转而捧起她的小脸,再次认真道:“丫头,咱们都好好的,就成了,对不?”
纪灵书多了些释然,想点点头偏被她端着脸也借不上劲儿,动了动,绽出个笑来,低声道:“小嫂子,我省得。”
夏小满舒了口气,撤了手,转而打开那包袱,指着匣子道:“瞧瞧,你画的那,雕出来了,喜欢不?”
纪灵书拿起来反复端详了,脸上透出欢喜来,赞道:“凌二哥手艺实在高明。”又问夏小满道:“小嫂子,这能卖好些银子吧?”
夏小满语塞,干笑两声,道:“嗯,能卖好些。”心里又开始盘算,要不要直说了那合伙的事搁浅了,还是,再缓缓?
纪灵书摩挲着匣子,笑眯眯的自言自语道:“那可好,凌家有了进项,药就不再愁了。”
夏小满那话便噎在嗓子眼里出不来了。本来带着这些东西来,是想送与纪灵书,好冲淡生意不成给她带来的失望,可现下却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罢了,她暗自叹气,改日再提吧。她笑道:“这是头一批匣子,拿来给你把玩地。”
纪灵书却放了回去,摇头道:“不了。小嫂子,卖了吧,好能多与凌二哥一些,他家那个境况……。$$我想要,往后他日子好了,再央他独做与我便是!”
夏小满再三道是无妨,纪灵书却始终执意不肯,她便也不好强留下来,只得再包起来。先拿回去再说。荷包倒是收了,纪灵书拿了荷包也是极欢喜的,却定要留一只给夏小满,俩人一个人只。夏小满也不拂她地意,拿了荷包同匣子包到一处去。
归拢完这事,纪灵书一边儿拿果子喂着六条,一边儿笑道:“小嫂子,咱们再画套烟霜的如何?”
夏小满笑道:“表小姐想了什么就先画着,只是一时还不能做出来,你看凌二哥身子也不好不是?铺面咱们也没找好。咱们慢慢来,从长计议……”
纪灵书点点头,想起母亲说的不让自己出去了,又微嘟了嘴,下巴枕到胳膊上,道:“却是不能同小嫂子一道看铺面了……”
夏小满也不知说什么好,怕又勾出她的恐惧来,只好陪笑道:“说起来还得先同表小姐吱应一声,过得一两日,我怕是要往崖山庄去一趟。许是住几日才能回来。”
纪灵书丢下手里地果子,直起身子,瞪圆了眼睛,道:“小嫂子要出门?”随即又皱眉,闷闷道:“母亲不叫出去,小嫂子又要出门。可要闷死人了。”
夏小满有心说那把六条留下来给你作伴。这一瞧六条同志正拿尖喙狠狠地啄着果子,凶神恶煞----这厮实在容易走火,不安全,忒不安全,于是那句话到了嘴边儿,临时改成:“那表小姐不妨在家里多构思些花样出来。这也春暖花开了,院子里的景都可入画,还有表小姐的鱼啊。猫啊。鹦鹉啊,都能画得漂亮。对不对?表小姐就先画着,等我回来,咱们再好好商量生意。”
纪灵书眼睛亮晶晶的,使劲点头,道:“小嫂子说得极是。”说着伸手点了点六条地脊梁,笑道:“我一会儿就先画个六条的来。”
夏小满也笑着使劲点头,心道,有事情可忙便好,至少不会琢磨那些恐怖的事情了。早忘早好。
纪灵书捅咕了六条一会儿,寻思了些事,歪头瞧着抿着茶水的夏小满,咬了咬唇,道:“小嫂子,前两日,咱们遇着地那个颜姑娘……”
夏小满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咳了两声,忙急声问:“表小姐何出此言?”心下大惧,难道这女人真是手眼通天,自家那边防得铜墙铁壁,伊地魔爪便伸到纪灵书这边来了?
纪灵书忙递了帕子过来,道:“小嫂子慢些。”又道:“我只是想着,可惜了她……她是极有眼力的,那个金莲蓬做出来便是极好。方才瞧着六条,寻思着,若能搭上些首饰摆件,比如外雕喜鹊登枝,内里是攒梅地钗环,都是应景又讨巧的……”
夏小满叹了口气,道:“我已与表小姐说过,她不是良家。”
纪灵书嗯了一声,小声道:“小嫂子若怕她坏咱名声,咱们自己做可好……?”
夏小满一笑,道:“好是好,可表小姐,这金玉行当不比旁的,极压本钱地。我一时还没这个银子。”
纪灵书忙道:“小嫂子,我原还有些体己银子,也有几百两了吧,添与小嫂子……”
夏小满笑道:“表小姐好意我心领了,若做咱们的匣子,表小姐乐意入股,便入一股;若说做金银铺子,不是打击表小姐,这点银子怕还不够。----就说咱们这几日逛的地方,无论大小金铺,哪里会是只一两件首饰摆设的?都是数十数百的,这些本钱怕就要压几千几万两,拢回来的也慢。咱们与凌家,拢共几个人,又能做几件出来?”
纪灵书家里有田租铺面,所学又杂,与那些行商之事也不是全然不知,听夏小满这么说,皱着眉头寻思着确是这么个理儿,不由叹道:“确是杯水车薪。”可又觉得委实可惜,嘴里忍不住叨念了两回,还寻思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正说话间,外面拂星轻咳一声。禀道:“小姐,二奶奶,年大姑奶奶过来了,在夫人那边。夫人请小姐、二奶奶过去……”
夏小满便是一惊,纪灵书却是欢喜,唤了拂星进来,笑问道:“大表姐几时过来的?”
拂星回道:“方才纳福姐姐打发人过来告诉地,当是刚到。奴婢也不知。”
纪灵书点了点头,又向夏小满道:“小嫂子稍待片刻。我这身实不便见客,先去换衣裳。”说着回了卧室更衣,留了夏小满主仆在厅上。
夏小满瞧了眼后面跟进来的茴香,茴香忙过来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主子莫急,奴婢已叫采藻去问了。”
片刻采藻便回了来,低声禀道:“二奶奶,大姑奶奶方才到地咱们府上,听闻六爷待客,便没进门,直接往这边府上来拜姨夫人的。”
夏小满转着手中的茶盏碗盖儿。开始积极措辞。领导早上就交代了,她遇到那事再不能对任何人讲,她脑子也没进水,自然不会当大姑姐面儿提。但大姑姐若问了昨儿的事,哪能什么话都不说?!可说了,纪灵书也是在场的,万一冒出句啥来怎么办?就算什么都没冒出来,这可是好不容易把丫头哄住了,这再穿帮了,落下点儿啥毛病可怎么办?纪郑氏也聪明着呢。察言观色再一联系,得出啥结论来怎么办……?
她撂下茶盏,往椅子背儿上一靠,开始狂揉太阳穴。说一句谎话,果然是十句百句也圆不回来的!她得生生编部辞典来圆。><
纪灵书要是这会儿昏迷不醒就好了!她磨着牙,恨恨地盯着门口。那丫头可没一点儿昏迷迹象。活蹦乱跳地进了来,笑道:“小嫂子,走,咱们找大表姐去。”
年诺是对纪灵书疼爱有加,多次约她到家里或是出去游玩,她自然是同这个美貌、博学又和蔼的大表姐亲近。不像她,对这大姑姐,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夏小满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襟鬓角。一呲牙,携了纪灵书的小手往外走。大姑姐横竖瞧她不顺眼。她原就只想着井水不犯河水了,却没想过,大姑姐会不会成为助力----比如推动唐僧成为女领导。
短期内,她走不掉,不是因着今天向年谅跨近了一步,而是这次的事件让她晓得了水深水浅;可短期内,年谅要娶妻,他到底是大家之子,逢弱冠之年,没有不娶的道理。既然走不掉,既然他要娶妻,她总要做些事情让自己过舒坦吧。从前她也不是没想做点儿什么,不过到底是不够积极,现下,算是迫在眉睫,这不积极也不行了……相陪。夏小满颔首低眉一路小碎步蹭过去,在纪灵书之后施礼问好。
年诺微一点头,应了声,瞧了她两眼,淡淡道:“你过来了。”
夏小满陪笑道:“过来探望小少爷。”
年诺嗯了一声,却并没有问年家的事,倒是拉了纪灵书到身边,笑道:“怎的这几日都不见你往我那边去了?”
纪灵书笑道:“日日去怕惹表姐厌烦。”
年诺笑道:“你日日来,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会厌烦?若无事,便多往我那里去,我们府上那几位小姐可是总念诵你的。”
纪灵书点头道:“灵书也念着几位姐姐,还想着,过几日院子里地花再开开,就请几位姐姐过来赏花作诗地。”
年诺笑道:“回头我与她们说,还不知欢喜成什么样呢。”
她们说笑她们地,夏小满在一旁装着蒙娜丽莎,眼角余光却不住地在纪郑氏和年诺脸上转悠,以分析成事的概率。忽而听纪郑氏出言留年诺吃饭,年诺欣然应下,夏小满这一想到伺候大姑姐吃饭是人家吃着她看着,便就有些胃抽筋。
正是郁闷中,年诺告罪起身去解手,却点手叫上了夏小满。她越发郁闷了,原来干活还有降级的……还不如伺候吃饭呢……
纪戚氏领着进了间客室,里面隔断了个小里间作卫生间。纪戚氏告退出去,年诺却没往小里间走,而是在外间桌旁坐下,指了身旁的墩子,示意夏小满也坐,然后才问道:“你虽在内宅,但六郎既让你理家,年寿堂的事便当知道些吧,昨儿究竟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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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儿到此为止。趴。本来想攒四章一起发,瞧着比较像忏悔,可惜没码出来;本来想时间赶早些发出来,可惜又踩点儿。苍天啊,这就是想象和实际的差距。
下周,实在心里没谱,所以,不辩白,只伏地,等待板砖和皮鞭。><帖子先加精,明儿再回复。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