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11、元宵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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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阁气味久不散去,汗一落,年谅就换了身衣裳,往书房呆着去了,青樱跟着过去伺候,夏小满便就在暖阁这边大敞门窗,加速换气。我^看

    采菽闻了被褥上也落了药味,便吩咐几个小丫鬟拿着往熏笼上重新熏香。

    夏小满回身瞧见了,忙拦了下来,道:“有药味再熏香又混了,又指不上出什么怪味。”因瞧窗外日头好,便道:“看外头日头很好,又没什么风,不如拿出去晾一晾吧。……说起来,这一冬也没晒被吧?”

    因着阜泽在内陆,气候相对干燥,而被褥又总用汤婆子、被中香炉等腾着,睡着并不觉得潮,这个问题便不自觉的被夏小满忽略掉了。这会儿想起来,不只是涉及健康问题,那晒过的被子上那股子阳光味道也颇让人怀念,她便又回身吩咐茴香道:“咱们房里的被褥也拿出来晒晒。”

    采菽抱着被褥迟疑道:“虽是打春了,可现下还没出数九,外面怪冷的,这会儿晒被,还不得冻得又凉又硬?”

    “不会。”夏小满笑道,“有日头呢,就晒一两个时辰,晌午日头快过去时就收起来了。晒过你就知道了。再者,多少也散散味儿不是。若是嫌凉,回头再拿熏笼腾腾就好了。”

    采菽将信将疑,抱着被出来,院子当中站着,又犯了愁,这被可晾在哪?院子里没有矮灌木,虽有几处花架,但一来已是布置了各色花灯,供晚上主子赏看的。再来瞧着架子单薄,可不像能擎住被褥的。

    夏小满跟着出来的。也呆那边了,踅摸了一圈,真就没有能晒地地方。没架子也就罢了。树木枝桠也是太高,连个能扯绳子的地方都没有。想起那晒过地被褥好处来,她又有些不甘心,心道,看来,只得自己做架子了,简单的拿三根棍子整俩支架,中间扯个绳子或者横根竹竿子。找好角度应该很结实吧,况且又没大风。想罢便问采菽道:“厨下或者哪里的。有没有竹竿子?长木棍也行。”

    采菽道:“竹竿子?晾衣裳地竹竿子?厨下没有,浆洗那边应当是有的。姨奶奶要做什么?”

    “浆洗那边……”夏小满还真就没往那边溜达过,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样的架子,若就是自己想的那种,能直接拿来用是最好了。

    夏小满跟采菽一形容,采菽摇头道:“不是姨奶奶说的这种。虽也是中间横的竿子,但两头桩子是石头座儿的,极沉的,可挪不来。我 看_姨奶奶要立那样地架子,叫木活儿上的人过来?”

    夏小满笑道:“不必劳师动众地。那就找几个竿子吧,咱们自己也能捆成架子。只晾一会儿就收起来。等以后再叫木匠给打个好的。”

    她寻思着。以后自家有宅子了,首先要建个阳台。反正有玻璃。就做那种落地窗,好叫满屋子都是阳光,然后顶上悬架子晒被,底下设个摇椅,她就坐在摇椅上晃悠悠的看书,看累了,就扑到晒得暖洋洋宣腾腾香喷喷的棉被上蹭一蹭……哎,人生多美好

    diy的过程本身就是快乐的,而看到成果往往会更快乐。

    夏小满同学突然发现她很有diy地天分----虽然只是捆竹竿子而已,但是捆得还蛮溜的,干得也蛮开心的。或者,比起脑力劳动,她还是更适合体力劳动?

    她也怀疑这是遗传,是这个身体的本能,毕竟这身体的老爹是个手艺人……

    想起那会开锁会锔碗还会演戏的便宜老爹,夏小满笑着摇了摇头,她曾认定自己不会再想起他,不过现在想起来,又觉得没什么了,彻底地释然,反而把他当成一个笑话,不时还能逗自家开心一下。

    少一时几个人立了五六个架子,晾了满院子被褥,一眼望过去花花绿绿,倒似春天提早降临一般。

    夏小满歪着脑袋叉着腰瞧了瞧,真有成就感,虽然……和这雅致地院子不搭。

    她忽就想,这要是风雅的表小姐瞧见,肯定是要狂批一顿吧。想起纪灵书小小年纪却是老学究地模样,她撑不住笑了一回,还没笑够,就又想起,书房里还坐着个爱挑剔的家伙,以他对万祥街宅子的挑剔程度……看见院子变成这样,不会暴走吧?!

    夏小满笑不出来了,挠挠头,心道,阿弥陀佛,年谅你可要在书房老实的呆着,最好等晌午这边收了被再出来……

    她的佛还没念完,就听见书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她回头去瞧,----年谅站在书房门口,显然呆了,一旁的青樱敲了也是一怔,忙先一步陪笑向夏小满道:“姨奶奶这是……”

    夏小满走过去道:“被上都是药味,拿出来晾晾。”说话间瞧着年谅的表情,脑里琢磨着他要发飙她回啥。

    年谅愣了半天,却是忽然笑了,摇头道:“倒是比花灯瞧着还热闹。”

    夏小满松了口气,笑道:“确是乱架的,不过,只趁晌午太阳好,晒一阵子,一会儿就收拾了。”

    年谅道:“是太乱了。但也无妨,且晾着吧,药味散尽了才好。”想着那满屋子药味,又叹道:“从前还不觉着那药味怎样,今儿竟是一刻也受不住。”

    夏小满心道你原来是久闻药味嗅觉不灵敏了,却听青樱在一旁陪笑道:“爷从前在病中不觉着,现下嫌药味了,却是要好了。”

    夏小满心里翻着大白眼,勉强咧开嘴跟着傻笑。

    正说着,外面小丫鬟过来回道:“老太=”

    年谅笑道:“有劳婆婆。发了汗,退了热,这会子没事了。待晌午吃了饭,我便过去与祖母请安。”

    周婆婆忙道:“六爷快别了,风寒原就不易好利索。若出去再受了寒怎生了得?老太去。”

    “老太爷怎么没歇中觉?!”夏小满瞧了瞧年谅。道:“咱怎么回?说睡下了?”

    年谅摇了摇头,道:“扶我起来,更衣。”

    夏小满一边儿扶他,一边儿道:“那你不顺路去给老太上乱七八糟的关系,也是因着老太君晌午与他说的一句话。----老太君言道:“陆家做事虽有不周之处,但陆四小姐却是从门第到人品皆配得六郎地。若错过此等姻缘,以六郎这身子,哪里再觅得如此门当户对的良配?”

    年谅地健康状况京畿官场怕是无人不知了,门户相当人家的嫡出小姐哪里肯许与他?老太爷也是怕错过陆四小姐再难觅良配。然这些话却是不能与年谅说的,他本身身子不好,自己岂有不怄火的,再这般提却是伤他的心了。老太爷便只好用旁的借口来安抚年谅。

    年谅虽不知祖父到底想些什么,确是清楚地知道陆家这亲事暂时是退不了,心下便只能寄希望于陆家觉得自家病入膏肓自动来退亲。然陆家既能反复,必有所图;所图未得,岂能放手?所以他也觉得,这希望,未免忒渺茫了些。

    年谅瞧着那花灯,一一辨来,有去岁旧物,也有今年新置地,兴之所至,便随口点评两句。

    月朗星稀。

    花灯璀璨。

    静夜里,年谅的声音略显清冷,然因着心境慢慢好转,语意里便多了欢快,听着倒有几分悦耳了。慢慢的,自家也融到这景之中,心情越发的好了。

    而此情此景----

    夏小满同学却完全没心情欣赏,她只觉得……一直推轮椅也忒冻手了!!

    轮椅停下来的时候,她并不是认真听年谅说些什么,而是忙不迭从茴香手里接过手炉来捂一会儿,满脑子只琢磨着,应该给这轮椅的把手上加一个棉套子,像套袖那么长,厚厚地,这样推轮椅时候手就可以伸进去了,很保暖……

    这就是现实主义者和浪漫主义者地本质区别。

    现实主义者还没推着轮椅上的浪漫主义者进屋,便又有一个浪漫主义者登场了。----纪灵书遣人来问年谅歇了没,说是今儿出去赏灯,带了几盏回来,要送年谅两盏。

    年谅道了声请,少一时,纪灵书满脸笑容地进来了。

    她一身青缎面狐肷披风,毛茸茸的风领显得那娃娃脸越发小了,面颊冻的红扑扑的,身上还带着寒气,却是兴高采烈的模样。

    她进来与年谅行了礼,叫拂星揽月提了两盏花灯过来,笑道:“人常道天下的好事物皆汇聚京畿,灵书原还不大信,便说这灯,因着州纸好,也颇出得几盏好灯,然今日一见京畿灯街,方知真个是比不过的。纸好、活儿巧,这其中的心思更是难得。灵书不敢专美,特拿来两盏请表哥赏鉴。表哥且瞧这灯可好?”

    两盏都是八副图的走马灯,一盏绘的是人物,一盏绘的是花鸟,灯扎的漂亮,画工也极细,关键是各题了一首七言律诗,却是两个灯谜。

    年谅对她的测试也是麻木了,哂然一笑,略一沉思,指着灯道:“那个是梅花倒不难猜。这个却颇有新意,说的可是君子以正位凝命?”

    纪灵书眼波流慧,笑道:“表哥好学识!灵书敬服了。正是呢。这个大哥与九哥哥也猜了好一会子才中的!”

    年谅笑道:“确是难猜。可是与我的?先谢过表妹。”

    纪灵书笑道:“却是灵书借花献佛,不敢独当这声谢,---虽然是灵书选的灯,实却是七哥哥会的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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