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东海龙王的小儿子——十小龙王,过厌了龙宫里衣食无忧的舒适生活,也感到随大哥们在宽阔的大海洋中横冲直闯的无味。他不想在众人的呵护下生活,不想在碌碌无为的光阴中耗费时光,不想在优越的环境中变得无胆无识、无才无能。他想摆脱众人的呵护和优越的环境,在一个自己全然陌生的地方去,锻炼自己的胆量、增长自己的见识、培养自己的才干、锤锻自己的能力。使自己在胆量与见识上超过父辈,在才干与能力上超过各位兄弟,成为一个真正名符其实的龙王。
一天,十小龙王独自穿大江、淌大河,逆水而上,来到一条大江的深处。宽敞的大江被一座高山挡住,滔滔的江水从山沟中冲刷出的河中急急淌过,瞬间流向远方。十小龙王不顾长途跋涉的艰辛,一鼓作气逆流而上,来到半山腰。没想到在半山腰,竟发现这里别有一番洞天。一处蓝悠悠的大水塘,水塘足有百亩大小。大水塘三面是连绵不断的群山,一面却是面临有百余米高的陡峭的一条大江。一股股长年不断的溪流,顺着一个个山坳流进大水塘。塘边耸立着一株株不同品名的古树,它们像一把把巨大的绿油伞,仿佛要把大水塘盖个严严实实。然而,太阳的光芒总能穿过严密树叶的空隙,将一束束强烈的光亮射进这幽静的大水塘,这一束束彩斑斓的光源,也增添了大水塘的神秘彩。再加上这附近最年长者的祖辈们都没看过这大水塘干过,谁也说不上这大水塘到底有多深,这大水塘地处高山,终年又难见天日,就是大热天,塘里的水总让人感到一丝寒意。所以,附近百十里的村民,虽有不少水中豪杰,但没有一人敢到这大水塘里来一展身手。
十小龙王来到大水塘,顿时觉得一丝清凉感觉透筋侵骨,一路兼程的疲劳立即消除,全身有种说不出的舒服。他决定在这里歇歇脚,再去领略一下这从未领略过的异样风光。
稍事休息了一会,十小龙王急不可待地变成一位长须鹤发的采药老者,来到大水塘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庄。村里的年轻人都上山劳作去了,一位老大爷接待了他。
好客的山里老大爷招呼十小龙王坐定后,像招待贵客一样,拿出了珍藏的上等茶叶招待十小龙王。
接过老大爷递过来的茶杯,十小龙王此时也感到口干舌燥,嗓子只差一点没冒烟了。他轻轻地吹了吹飘浮在杯子上边的茶叶,便急不可待的喝了一口。这一口喝下去不打紧,十小龙王顿时感到一股浓郁的味,很快通过喉咙、穿过食道进入体内,体内顿觉一股暖流在涌动。他慢慢地嚼着残存在嘴内的茶叶,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说:“老大爷,这不是一般普通的茶叶。”
“您猜对了。”老大爷拿着一个小瓦罐,笑呵呵地说:“这茶叶可是珍品。我们这里茶叶树多得很,但只有塘边狗脑岩上那十几蔸茶叶树上可产这狗脑茶。但那狗脑岩地势险要,很难攀爬。所以,狗脑茶成了珍品,只有贵客来了,我们才舍得拿出来。”
“哦。”十小龙王看着老大爷小心翼翼地放回瓦罐,生怕失手的样子,更觉得狗脑茶的珍贵和老大爷的善良与好客。他摇了摇杯子,将杯内剩下的茶叶和水倒进了嘴里,一边慢嚼细咽,一边无不动情地说:“老大爷,此次采药,真是不虚此行。感谢您的热情好客,让我尝到了人间珍品,这将叫我永久难忘。”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们每年都有机会品尝,您不来采药,就没机会品尝。既然来了,又何必客气。”老大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接着说:“有空就常来吧。”
“你们这里除了山青、水秀,人的心灵更。这么好的地方,我一定会常来。”十小龙以一副老于事故和见多识广的神态,认真地说:“这秀的山水,注定了这一片土地上的茶叶以后都有狗脑贡的品质。这里的善良,也注定了这里要出能人。”
“谢谢您老的吉言。”
十小龙王真的在大水塘里住下了,他被这里的景所吸引,一住就是半个月。每天登东山、爬西岭、观景致、探小溪,时不时还到老大爷那里品尝狗脑茶,生活倒也充实、安逸,就连返回龙宫一事也抛之脑后了。
再说这十小龙王不经允许独自出走,叫老龙王心急如焚。几次不顾背上违反玉皇大帝旨意的罪名,私自四处口吐龙火,试图寻找十小龙王回宫,可总未闻回音。而后又只得每天派些虾兵蟹将四处寻找,也总是音讯全无。终于有一天,鲤鱼精前来报告,在一座高山旁的大水塘里发现了十小龙王的踪迹。老龙王大喜,立即派九个儿子随鲤鱼精前往寻找十小龙王。
再说十小龙王的九位兄长也不敢怠慢,随着鲤鱼精千里迢迢地赶到大水塘,很快也被这里的优雅的环境所迷住。但是,又不敢违抗父命,只是在塘内尽情地嬉戏了一天,给已有旱情的大塘周围降了一场甘露,直到第二天,才簇拥十小弟弟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大水塘。
而十位龙子三步一回头的摇头摆尾,将原来陡峭的河淌成了108个下水滩,河水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一泻千里,而现在是从上一滩缓缓地流入下一滩。
后来人们将大水塘取名为十龙塘,将这条大江取名为回龙江,,那连绵不断的高山则取名回龙山,而这一片统称为狗脑茶的茶叶,也成了每年进贡给皇帝的贡品,取名为狗脑贡茶,十龙塘附近的村庄也自然成了回龙村。当然,这是后话,还是留给时光来慢慢地写进历史。
也许是受这则传说的影响,也许是因为这里曾经是十小龙王留恋的地方,回龙江两岸有不少人喜欢在外做生意、闯世界,成功之士也有不少。但是,不管他在外怎么事业有成,也不论他在场如何位高权重,到了一定的时候,他们都会放弃一切告老还乡,无数有力的事实印证了这一点,起码在这方土地上成了一个颠覆不破的真理。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连十小龙都留恋的地方,哪有在外闯荡的人不回归的道理。
如今,国家在这里修建了一个蓄水面积达二十四万亩的大水电站,过去的回龙江变成了现在的回龙湖,回龙村也进行了全部后靠移民。平时还很平静而温柔的回龙湖面,今天却刮起了往日少有的大风。时紧时慢的大风,打破了水平如镜的湖面宁静,不时掀起一股股少见的大浪,平日里在湖面悠然自在捕鱼捞虾的小渔筏子,早已躲进安全的港湾,被牢牢地栓在岸边。大有任凭风吹浪打、稳如泰山危坐不乱之势。只是偶尔有几艘大客船,穿过阴暗的空间,迎着一排接着一排的大浪,顶着一阵接着一阵迎面而来的大风,以一往无前的精神、大无畏的气概,摇着晃晃悠悠的巨大身躯,徐徐驶入人们的视线。
高耸在回龙湖边的回龙山,此时也给人以高耸入云端的感觉,山顶给浓厚的乌云截断,仿佛山顶已与远处的天际融为一体,居住在半山腰的回龙村民,犹于空中住、云中行。
十龙塘仗着曾有十条龙到此游玩的豪气,面对强劲的大风显示出大将风度,没给拿虎皮作大旗的狂风一点面子。只是岸边的古树在狂风吹拂下,使宽阔的塘面泛起了层层波纹,像一把巨大古琴上的琴弦,不时弹奏出一曲雄浑的乐章。
风,在肆意地显示着威,十龙塘边的参天古树依然纹丝不动,只有密密麻麻的树叶牵强附会地作出呼应,不时发生“沙沙”的声响。在这暮中,狗脑岩下一个新堆起的土包格外显眼,一看便知是新近垒起的坟堆。上面插着一根招魂枝条,招魂枝条上穿挂着一串纸钱,在大风中发出“呼呼”的声音。大风吹倒了坟边摆满的圈,只有坟堆前的那个被紧插在地下的圈没有被风吹倒,时不时地摆动着身躯。圈上写着“悼父亲黎天池仙逝”,落款是“儿:黎曙光,媳:盘小玲,孙:黎模”。
从父亲下葬后,整整两天了,黎曙光一直没吃没喝。只是木木地呆坐在家里,大门不出、小门不迈。有时,双眼只是无神地看着父亲的遗像发呆,有时在屋里慢慢地来回走着,闷着头不说话。是还沉浸在悲痛中没有解脱出来?还是悲痛过后大彻大悟的反省?这个怕是子盘小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说得清楚。
盘小玲这两天一直忐忑不安,心里直发毛。她怀疑丈夫莫不是中了什么邪?她不时地试探着无话找话跟丈夫说,但曙光就是没吱过一声。她又小心翼翼地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来,可曙光连看都没看一眼。她急得手足无措,心里只是一个劲地祈祷,不要有什么事情发生,这个家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也难怪曙光一时难以从沉重的悲痛中解脱出来,对父亲的感情就他而言实在是太深。父亲的养育之恩还没来得及报答,他便撒手西去。这一残酷的事实,叫曙光难以接受,这两天一直沉浸在对父亲的思念之中……
黎天池是单传,年轻时身强力壮。在家是种田的行家,在波涛汹涌、急流险滩林立的回龙江放排,也是远近有名的里手。每年从外面赚回的钱,总比同年的后生多得多。可是天池赚钱再多,总架不住长年有病在身的父母上乡卫生院的钱多。因此,家里的生活总是过得很艰难。待到后来,同年的伙伴都已结婚,有的还拖儿带的了。可天池还是庙门口的旗杆——光棍一条。尽管如此,天池总是无怨无悔,对父母照料有嘉。在外面买回的时鲜东西,总是给父母先尝。可父母亲总觉得对不起天池,是两位多病之躯的拖累,使得他迟迟没有找上对象。
直到三十二岁,黎天池才娶上媳。第二年,生下曙光,天池乐得半做梦直打哈哈。每天劳作回来,不管怎么疲劳,一进门放下农具,就抱着小曙光这里亲那里亲,还时不时地用自己的胡须,轻轻地磨擦小曙光娇嫩的小脸庞,逗得小曙光总是“咯咯”地笑个没完。也使得这个很久没有欢乐笑声的家庭,出现了欢乐的气氛。
但是,好景不长,在小曙光五岁时,妈妈在山上劳作时被五步蛇咬伤。由于当时只有她一个人在山上,处理不及时,耽误了治疗时间,几天后毒发作,便撒下刚有生气的家,撒下小曙光,急匆匆地走了。
这可难坏了黎天池。他又当爹、又当娘,孩子要管,家里的事要做,外面的活也不能耽搁。虽然天池感到非常疲惫,感到生活很艰辛。但是,天池对生活寄予了莫大的希望。他的希望所在就是小曙光。村里有不少好心人,见他单身还带着孩子,觉得实在可怜,都劝他再续一房。天池怕小曙光受后娘的气,一直未再娶。而是精心带好孩子,让他上小学,读初中,进高中。
小曙光从小也非常懂事,随着一天天的长大,在他天真无邪的眸子里,渐渐读懂了父亲的不容易。父亲每次劳作归来,他总是及时地递上一块毛巾给父亲擦汗,端上一杯热茶给父亲解渴。父亲做饭,他就烧火。读小学时,他一直担任班长。上初中时,成绩在学校一直是前五名,还以优异的成绩考进县一中读高中。也许是命运的捉弄,参加高考时,正逢他感冒发高烧。但他还是拖着摇摇晃晃的身子,咬紧牙关参加了考试。可是分数是无情的事实,最终他以三分之差,难圆大学梦。在几天的痛苦思索中,曙光谢绝了父亲要他复读的想法。他深深地感觉到,父亲为自己付出得太多太多。自己已是个十九岁的后生,减少父亲为儿子的操劳,是对父亲最好的孝道。
天池终于没有拗过儿子,心里自然明白儿子的想法。可是,他总觉得对不起儿子,又没有办法说服决心已定的儿子。只是又默默地积着钱,不想让儿子像自己一样,到三十多岁才结婚。他要精心地扶植儿子,让他尽早地将家庭建立起来。盘小玲这两天也总是忧心忡忡,这里面掺杂着失去父亲的悲痛,也包含了对丈夫担心的成分。她与曙光是高中的同班同学,在校时,她对曙光的人品、能力、学习成绩都很佩服。通过三年的同窗学习,日子一久,不免心中产生了爱恋之情。只是学生时代难以启齿,只得将爱深深地藏在心底。高考落榜后,受爱恋之心和同情曙光家庭情况之心的驱使,她经常从邻乡跑到曙光家,帮助他料理家务。这样又过了三年,同学的友谊、共同的爱好,对各种锁碎事情处理的相互理解,促成他们终于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她虽然没有影视明星的风采,但时光的流失,操持家务的烦琐,劳作的艰辛,没有磨去她漂亮脸蛋上的亮丽;细细的眉毛,不用眉笔的装饰,一样显出柳叶眉的修长;细嫩的皮肤,虽然饱经风霜的洗礼,脸蛋上还是显示出白里透红的肤;苗条的身材,一百六十五厘米的个子,虽然没有模特的气质,却给人们留下山里人健壮的印像。她矜持、腼腆、拘谨,是属于东方那种文静、内向的格。盘小玲嫁过来已经将近六年了,在公爹、丈夫面前,还从来没有大声说过一句重话。她知道公爹为丈夫的成长付出得太多,自己作为儿媳,只有用默默的孝顺作为回报。她也知道,心地善良的丈夫力图改变现状的念头从未打消过。作为子,她只有包揽全部家务事,让丈夫有一个好的心态,让家庭有个和睦的气氛。好让丈夫在平和的气氛中,规划好自己想象中的蓝图,又精力充沛地为实现心中的目标去努力、去奋斗。
像一块巨大的幕布,将天空盖得严严实实,四处寂静的原野上,没有一丝光线,整个大地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盘小玲将儿子早早地哄着睡下了,动作麻利地从厨房里端出一碗刚出锅的甜酒煮蛋,她轻轻地放在黎曙光的面前,说:“曙光,赶快趁热吃,不要又给凉了。”
黎曙光像从梦中惊醒过来一样,先是一怔,然后怯生生地看了小玲一眼,说:“好,我吃。”
这是黎曙光两天来的第一句话,让盘小玲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她看着丈夫慢嚼细咽的样子,感到比自己吃着还要舒心得多。她轻轻地在丈夫对面坐下,痴痴地看着丈夫憔悴的脸,这是只有在初恋时才有的专注眼神。她呆呆地看着丈夫一头干枯而杂乱的头发,这种神情是从相识以来还从来没有过的。她为四口之家失去一位长者而感到悲痛,这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她更为现有的三口之家的顶梁柱的现状而担心,这更是她真真切切的揪心之痛。
她见丈夫慢慢地咽下最后一口,急忙接过丈夫放下的碗筷,走到厨房快手快脚地洗干净,把锅涮好,把厨房卫生搞得干干净净。
她解下身上的拦身布,慢慢地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又给丈夫泡好一杯热茶,试探似的说:“曙光,在父亲的是抢救上,我们是尽了心、尽了力,医院都没有回天之力,我们更没有办法了。所以,你不要太自责了。”
“我能不自责吗?”黎曙光用手理了理零乱的头发,说:“父亲为了不让我受气,二十多年不娶,一个人带着我。别的孩子有的,我有。别的孩子没有的,他也想方设法给我。有什么好吃的,自己舍不得,都留给我吃。还送我上学,帮我建立起这个家。你说,一个单身汉二十多年如一日,多不容易啊。别的我不想,我自责的是,他的养育之恩我还没来得及相报,他就走了。没有来得及过上一天好日子,他就走了;没有来得及看见我们把这个家庭搞得红红火火,他就走了;没有来得及看见小模模长大成人,他就走了。”
盘小玲看见丈夫激动的样子,听见他真情实感的流露,只是一个劲地点着头。是的,自己嫁过来快六年了,公爹一直待自己像亲闺一样,家里的存折积蓄全部交给自己,开支销也是由自己作主,什么脏活、重活他都抢着去做,尽量不让自己沾手。平时给他做点什么好吃的,他总是说,年纪大了,吃不得什么了,而总是要给小模模吃。村里这么多老人,能做到这个样的,确实不多见。
“父亲对我的爱,我知道他的全部含义。他愿我能成为有用之材,他要我振兴黎家门庭。可我都二十八岁了,每天没日没地辛劳,才能在维持温饱,长此下去,哪里还成得了材,哪里还谈得上振兴呢?”黎曙光喝了一口茶,接着说:“这次我想了两天,对父亲的回报,就是要振兴门庭,在家里光靠今年栽下的四亩柑子树,还要过五年才能进入盛果期,如果这几年,靠在附近零打碎敲地打工,根本就别谈什么振兴。这两天我想了很多,也想得很远,在家里这样零打碎敲,终究难成气候。因此,我想到外面去闯闯世界,只有把外面的钱大把地赚回来,才能谈振兴,才能回报九泉之下的父亲。”
盘小玲深知丈夫的格,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事情,是不会轻易说出口。今天说的外出闯世界的想法,肯定也是经过了一番苦苦思索。冲,能进得去;撤,能出得来。她相信有一米七五个头的丈夫,虽然没有顶天立地的能力,但在村里也是一条铮铮的硬汉子。加上读书时就认定丈夫那宽阔的前额上,总是印刻着希望的光芒。他那双很难读懂的眼睛,既有善良的流露,又有热情的闪烁;既有坚定的信念,又有冷静的沉思。他那高耸的鼻梁,紧闭的双唇,更显露出他的刚毅。当初,她就凭他这些外貌特征,就认定他是自己唯一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看到丈夫从痛苦中解脱出来的样子,盘小玲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胆子也好像大了一些,她拿来开水瓶,给丈夫已经喝完的杯子里倒满水。说:“我们还年轻,我们都有文化,不能原样按照老一辈走过的路走下去。没有敢闯的精神,最终将是一事无成。你的想法,我支持。”
“小玲,现在家里还有多少积蓄?”
“除去这次办丧事的全部开销,大概还有八千七百多块钱。”
黎曙光皱了皱眉头,想了想,看着盘小玲说:“明天是给父亲上伞坟的日子,我们这里的风俗是,上完伞坟的当天,亲人不走,要过七天才能走。明天清晨给父亲上完伞坟,我就搭六点钟的客轮走。”
也许是黎曙光的决定太突然,盘小玲显得有些惊慌失措:“是不是太急了一点,迟几天去可以吗?”
“早一天,也许有早一天的机会。迟几天,也许就是迟了这几天,就会失去一次机遇。世界上的事,千姿百态,就是看你怎样抓住机会,把握机遇。抓住了瞬息万变的机会,把握好了难以得到的机遇,你就成功了。否则,机会不会总是垂青于你,机遇也不是在大路上随便都能碰上的,一时的大意将会造成终身的遗憾。”
黎曙光将盘小玲轻轻拉到身边,然后抱起她放在自己的腿上,情深意切地吻着她那湿润的嘴唇。
“我这次带四百块钱出去,剩下的钱和每年五百多元的移民粮食补助款作为家用,家里的事就全靠你了。”黎曙光轻轻地擦掉子脸上挂满的泪水。“我这次出去可能是三年五年,也许是八年十年,反正不赚到钱,我是不会回来的,你在家里要带好孩子,教育他好好读书。”
盘小玲勾着丈夫的脖子,深深地亲了一口,带着哭腔说:“家里的事不要你操心,孩子我会教育好。你在外面多有不便,要知道多多保重自己,我在家里等你早一点回来。”
“请你相信我的能力,我的运气。”黎曙光此时眉宇间表露出的那专注的神情,这更突出了他的刚毅、自信。这是对子焦虑心情的安慰,又是对自己此次出行内心充满着一种自信,更让人感觉到是对这个三口之家负责的态度的真情流露。
盘小玲从来没有怀疑过丈夫的能力。读书的时候,他这个班长,把班上治理得成为全校获得“流动红旗”次数最多的班次。回乡以后,村里的年轻小伙都愿意跟他玩,说他心地善良,别人碰到有什么困难和为难的事,他总愿意竭尽全力帮助解决。到附近打零工,伙伴们总是愿跟着他,就连一些年纪大的人也愿意跟着他。大家都说他人实在,没有私心,一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大将风度,而就是这种大将风度,折服了不少年长者。这次为父亲办丧事,全村的小年轻几乎都来了帮忙,还来了不少年长者。他们都以主人的姿态把整个丧事办得热热闹闹,把整个过程安排得妥妥当当。村里人都说,这场丧事是全村至今为止,办得最热闹的一次。可所用的费,却是人家的一半。
盘小玲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丈夫的运气。自己嫁过来以后,虽然没欠外债,但也没什么积蓄。每次忙完家里的活后,他便出去打工,从来没有打过空手回,而且回来时的收获,每次都比村里出去打工的人多。他的真诚和诚信曾使不少老板佩服,他们有什么事都愿意叫他来做。认为让他来,即使老板不在身边,也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一个工程做完后,老板偶尔还会发个红包给他。结婚虽然只有五年多时间,他在父亲新建的房屋旁,又增加了一倍的面积。还按城里人的标准,全部像模像样地装修好了。他想创造一个舒适的环境,给父亲安度晚年。谁知,父亲就这样匆匆而去。
盘小玲紧紧地搂抱着丈夫,好像生怕他马上走掉。她知道丈夫的脾气,凡是他认准的事,总有一股倔劲。她知道他这一走,不达到目的,真的不会回还。这达到目的的时间也许是一千多个日日,也许就是几千个日日。小玲心中明白丈夫的振兴计划,要实现振兴计划,是要做作出比较大的付出,要想得到较大的收获,就必须要有较大的付出。这个朴实的道理,盘小玲心里当然十分清楚,可是,这个付出是不是大了点?
虽然,家里没有一分水田,只有四亩柑子地。这些活,她都能拿得起,放得下。可她毕竟想得到经常在一起他对自己的呵护。她也想能天天照顾丈夫,尽到一个做子应尽的义务。再则,他一个人在外面,有谁能照顾他,他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吗?
黎曙光轻轻地抚摸着子乌黑的秀发,思绪万千。从同学到相恋,从结婚到现在,子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总是流露出依随的目光。结婚几年,没有大声说过一句话,做起事来利利索索,家里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对待公爹也像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真诚,平时照顾得无微不至,这在村里是有口皆碑的。父亲在世时,也是非常满意儿媳的孝道。
他爱自己的子,也爱天真活泼的儿子。黎曙光感到更有责任创造一个好的环境,让他们生活得更幸福一些,也不辜负子以终身相托付所寄予的希望。如果长年在家,忙里忙外一年到头,也就是得一万来块钱。除去一切开支,所剩无几,还怎么谈得上幸福生活。所以,只有外出闯世界,外面的机会比家里的机会肯定要多,相信自己总能做成一件事。这次出行,日子肯定不会少,在人生的历程中,这也许是短暂的分别。而这种短暂的分别,一定是有着艰难的付出,也一定有痛苦的磨练。古往今来,无数事实证明,没有艰难的锤炼,没有痛苦的煎熬,要谈成功一件事,那是非常渺茫的。
盘小玲握着丈夫的手一直没有敢松,她仰着脸,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丈夫,眼眶里像蓄满阻挡不住的山洪,随时都有冲破堤坝,一泻千里的可能。
黎曙光动情地搂住子,像保护神一样,用自己的脸轻轻摩擦子娇嫩的脸庞,在她耳旁哽咽:“什么都别说。”天还没亮,盘小玲就已经做好了丈夫最爱吃的糍粑和甜酒煮蛋。还给他准备了六百六十块钱,意在丈夫此次出行一定会六六大顺。煮了十个茶叶蛋,意在丈夫在外做事,件件都会十全十。还准备了一个大食品袋的硬米糍粑,意在丈夫此次出行一定会满载而归。加上换洗衣裤和一些日用品,满满的塞了一个大旅行袋。这里面装着的还有自己对丈夫爱的表白、情的流露、希望的寄托,更有真情的祝福。这袋子的东西,虽然显得沉重。但是,经过她根据丈夫所需的先后进行有序的摆设,使他一解开袋子,便能感受到子的切切真情。
吃过早饭,黎曙光吻别还在熟睡的儿子小模模。与子匆匆来到父亲的坟前。
这时,远处的天边,刚刚露出的渔肚白,晨曦像一把巨大锋利的剪刀,飞快地剪开了笼罩在天空的黑布,大地渐渐地有了一丝光亮,四周的群山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栖息在树林中的小鸟,也开始新一天的互相问候,四处都是一片“叽叽喳喳”的鸟呜声。
黎曙光将一把半新不旧的黑布伞,稳稳地插在父亲的坟堆上。按照这里的风俗说法是,意在送一把伞给故人,在西行路上能避风遮雨。
黎曙光接过子已经点燃的一柱,与子一道虔诚地跪在父亲的坟前,说:“父亲,我不会辜负你对我寄予的厚望,我会为振兴门庭竭尽全力。如果您老人家在天有灵,求您保佑我此次出行一帆风顺,马到成功。求您保佑小玲和小模模在家一切安好。成功之时,我会直接来看你。”
黎曙光给父亲磕了三个响头,将手中的一柱插在父亲的坟前。才缓缓地站起身来。
这时,天已大亮了,昨天还是乌云遮天,狂风大作,湖面上波涛汹涌。今天却是另一番景象。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灿烂的光辉,无私地撒向刚刚复苏的大地,给本来就像一幅秀丽山水画的风景,又添上一层神奇的韵味。
群山醒了,分布在各个山腰的村庄,也开始升起缕缕炊烟。大小渔船在宁静的湖面上拉出一道道长长的波纹。而这长长的波纹在太阳光芒照耀下,反射出一道道磷片似的金光。一艘客轮迎着太阳正朝这边从远处徐徐驶来。黎曙光无心欣赏眼前的景,他握住小玲的手说:“小玲,让我们在父亲的坟前用微笑告别吧!相信我一定会成功!”
黎曙光深情地吻了一下子,背起旅行袋大步流星地朝码头走去。
盘小玲看着渐渐远去的丈夫,不时地挥挥手,她看见丈夫登上客轮,她看见客轮渐渐远去,最后一点一点地消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