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天见到李舜臣,海上已是李舜臣的天下,杨元和他是故交,李舜臣请他们吃海鲜。杨元仔细观看水军配置及训练方法,吴惟忠不解,杨元说道:“我估计日军贼心不死,和谈是为了暂时养精蓄锐,恶狼不死,还会咬人,这次只不过是让狼空了肚子,受了惊吓,其元气还在,定会再来。邓老将军苦练水军,若能从海上直接击杀对方,不是很妙吗?这次朝廷没有派水军前来,不一定代表下次还这样。”吴惟忠点头说道:“听你这样说,我回去后也要积极准备,这次所带人少,朝廷原不信我们南军,李大帅上报表功,定能引起注意,我只要还能动,便要前来,我比廉颇小吧。赵悼襄王即位时他已七十七了,有李大帅替我说话,我也不是当主帅,朝中又无郭开这类仇人,我定能再来。如我有因,钱世贞也能替我多杀敌人。”加发看他虽老心壮,心中叹服,说道:“几位将军,但有用着加发处,水里火里不辞。”杨元和吴惟忠哈哈大笑。加发忽想起在曲阜对敌风雷英杰之事,和杨元说起,杨元听了奇道:“我和他们并不认得呀,这可怪了,难道是冲着我吗?”他想不通,也就作罢。加发细思,顿时明白,长兴门早盯上自己了,当时自己还说要保护杨邓二人呢,其实自己才是祸根,梁英说自己好多事不知道,不欲神功和宝藏所招人等极广,自己还小,确实当时不知。
消息不断传来,日军退出京师,陆续从釜山回国,但还有不少日军据海修建城堡,日军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大明开始与日和谈,李如松准备退兵,留一万军士留守。杨元等再呆几天,接到命令,要他回国。杨元等和李舜臣告辞,李舜臣说道:“我派船送你们从水路走吧,这样快些。宣祖要我任三道水军节度使,诏书很快就到,以后水军统管更为方便。敌水军损失不小,谅十年内无事。”杨元说道:“功高未必是好事,权大从来都误时。第一你要谨防日军暗算,你身边卫士不少,敌人得手不易;第二你要防朝中小人算计,这才是最重要的,打仗时东人党和西人党都闭嘴了,和平时你就成了中间的大砣了,你不偏受两边攻击,偏一边受另一边攻击。一切小心,我们盼你能平安带兵,将敌人完全赶出去。”李舜臣笑笑不语,他正当兴头,心中已有宏图,要将水师建成一支雄师,那里容得别的想法。杨元看他不当回事,叹口气作别,与加发等人上船而去。
船行迅捷,越往南走越热,杨元水陆军事精通,几日后就到了威海卫。吴惟忠要看水军如何,多呆几天,杨元问起加发要去那儿,加发想想说是苏州。杨元另派一小些船送加发二人从海上走,到得吴淞口走长江,更为方便迅……
速。加发谢过,邓子龙也来送加发,说起在朝经历。邓子龙羡慕不已,一直目送加发不见才回。
船虽不大,也能容几十人,胡骆此时说话方便,笑问加发:“你现在最想去的地方是苏州,自是见你父母了,还有别的地方想去吗?”加发笑道:“其实我父母处不去也罢,他们生活得很好,我引人注目,让人知道反而不好。我现在最想去的地方是百花宫。”胡骆晃一下头,说道:“是了,你想贝晓娟了,两年不多不少,你人在这儿,心早飞向她了。”加发摇头说道:“想是有点,也不见得怎样厉害,有你在身边,怎会再想别人?我就是想看看,百花宫是什么水土,造就出这样美丽聪明的女子来。”胡骆脸红道:“你记得和晓娟妹子的约定,却忘了欧阳若的半年之约,我们长期不在中原,也不知武林发生什么事没有?何夫人定然气得不轻。”加发看着她说道:“你伸手让我摸脉,我怎觉你这几天脸色不对,红得不正常。”胡骆低头不敢看他,把手伸了过去,她久居南方,这几日也觉心头烦热,不敢和加发多说话,自知不是天气引起的。心中只是认为,二人平安回来,自己心属此人,心头躁热,也是有的,却没有往别处想。自己已二十了,整日和加发在一起,青年人冲动,也是人之常情。加发捉着她手,久不松开。胡骆抬头看他,轻道:“你脸色也有些红,想是我们久处冷地,天气干澡,现在潮湿,皮肤有些不适吧。”加发摇头,说道:“不对,你体内是雪蛤之力未化,我体内是冰蟾作怪。外力进体,一直未化,到得温和地方,受到感应,开始发作了。你我这几日要勤加运功,必能受益。”胡骆点头,心道:原来我全想错了,雪蛤果然非凡品,我内力增进不少,居然还没有化完。
再走几日,一日忽下大雨,风卷巨浪,船工收起桅杆,停船不前。胡骆望着黑压压的海面,说道:“海上风云无常,也许一会儿就是晴天,我师父当年要是有一只雪蛤就好了,她当年受席梦成重创,几乎丧命,十多年才恢复。我可是运气好多了,先是碰到名医,又遇妙药,人生际遇不同,不可相比。”加发说道:“你碰到我不一定是运气好,现在我们就有坏运气了,我虽不知海上天气,看这场雨虽会停下,但风却更大了,这船体小,若是有大浪过来,不能抗住。”两人正说着,船工过来,说道:“王公子,不好呀,这是雪花风,要起巨浪,我们得扬帆找一避风处停下。”加发点头,和胡骆前去帮忙。果然一会海上巨浪滔天,胡骆胆大,也被这大自然之威吓得变色。船家也不管方向,只拣浪小的地方走,雨已停,风仍大,众人协力同心,终于走出巨浪区。
突然……
呯得一声,似是船和重物相碰,不再前进。船工去看了看,苦着脸回来说道:“完了,我们触礁了,船倒是损失不大,就是不能走了,船上清水和食物只能再支持十多天,若没有船从此经过,我们都得死在这儿。”有人哭了起来,加发看看胡骆,示意一起出去看看。船头触礁,夹在两块大石中间,不能动弹。胡骆叹道:“原想水路快一点,不想如此凶险,早知这样,走陆路了。”加发说道:“没有后悔药的,也不知现在在那儿,离岸多远?上天不会让你这样天人一般的女子困在这儿的,必有船只经过。”胡骆苦笑道:“现在你也有心开玩笑,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加发摇头,说道:“这个船工是个老手,我们都没有经验,又有什么办法?我心中高兴,能和你死在此处,也省得麻烦,咱们明天就下水捉鱼,准备好家伙,下雨接水,时间越长,获救希望越大。你的蜂鸟会不会寻来?”胡骆摇头说道:“海上风大,蜂鸟不会闻到这儿。和你在一起,我有信心。”
船上一共二十多人,三天内大家还是有说有笑,每日在船头眺望。过得五天,人人都失望了,有个船工吃不下饭,大声咒骂。加发和胡骆每日运功化气,下水捉鱼,又下一次小雨,不过杯水车薪罢了。船上清水日少,已不能坚持两天。第十一天,有人大叫:“船,船。”远处一艘大船经过,只是相距甚远,看上去只不过是一个黑点,众人大呼,又那儿听得见,加发运足内力,也是无用。此船体小,又被暗礁挡住,大船经过,根本不易发现。眼看那大船渐渐变小,成为一点,终于消失。众人失望,纷纷叹气。老船工说道:“有一船过还会有下一艘,船不单行,我们不要灰心。”胡骆说道:“这里是暗礁所在,你看隐隐约约不知有多少,久走海上之人根本就要避开这儿,怎会发现我们?”她说得在理,众人也没有办法,各自生闷气。
加发和胡骆脸色恢复正常,胡骆看加发全然不惧,问加发道:“我们都快要死了,你怎一点不着急,练功还有什么用?我内力又有精进,假以时日,我飘花轻功就会练成,我和我师父也差不多了。只是被困在此处,有些鱼吃,没有清水,天气越来越热,总得困死。你在想什么?”加发说道:“我们这一年多见得死人还少吗?小西之武功高强,也不免死于非命。我所练不欲功,对生也无欲,我此时已明此理,这几日我内力翻腾,第六重要提前练成了。程远见老来练成,只想多活几年,精研神功,反而十倍于我练成。我现在懂得这个,虽死无憾。我把心法藏在小瓶中,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也不枉我习不欲功一场。我一直不知怎样面对贝晓娟和欧阳若,和你……
死在这儿,正遂我心。”胡骆听了高兴,含泪说道:“我一直不知在你心中,到底是爱我多些,还是晓娟多些,能和你死在一块,倒也遂心。欧阳若,花朵尔,还有贝晓娟,统统不用想了。”
加发看着她,轻轻揽入怀中,说道:“我今晚就可练成第六重,你为我护法,这船上人受刺激,有些不能自制。生死之间,我忽然明白,能和你在一起,实是我最大的快乐,这快乐和贝晓娟在一起又不同,我和她两心无猜,和你却是心意相通,更深一层。不欲神功第六重,练成后,欲自内来,外物无物。我一直不懂什么道理,现在明白,就是什么欲望都可以接受,无欲和纵欲到了极端,相差无几,所有欲望都试过,也能走向无欲。咱们明日就在这船上拜了天地,成了夫妻又如何?也不知我有没有这个福份?”胡骆只觉身轻无物,整个人便想融进海风,随处飘散。加发一向不会表白,今日大胆示爱,便在这儿再活一天,此生也不枉了。自己身受毒力,原本一年便无救,时间也多了大半年,过得可充实多了。正想时,突然一人从船中跑出,手拿一爷,向船板砍去,状若疯狂,加发过去轻点他穴,将他拖回舱内。舱内有一人被他砍死,余人坐着面无表情,反正都是死,被砍死也无所谓,省得受无尽的折磨。
加发也是无法,什么话都说过了,反而搞得嘴干。他晚上运功果然第六重便成了,自觉功力大进,心想找个物事,将心法还有心得留下,存个侥幸,也许会有人发现这儿。
早上加发和胡骆分吃一条鱼,船上已无清水,除了二人,都不想吃东西了。胡骆忽指远方,有一条船经过,和上回所过船只远近差不多。加发脱下外衣,说道:“我下水追追看,尽人事听天命吧,你给我准备点吃的和防身之物。”胡骆点头,找来一个硬馒头和匕首,交给加发。加发纵身下水,奋力游去。
他在水中看远方船只更加困难,有些雾气,一会儿就失去踪影,茫茫大海,不知游向何处,叹口气,只得返回,好在游得不远,还能看到原来船只。
看看不远,加发歇口气,仰面慢游,省些力气。忽觉身边有异,一个猛子,下水潜走,一条大鱼就在旁边,加发在路上看到过的,知是鲨鱼,相距如此之近,加发也不禁心跳。鲨鱼本想偷袭,被他发现,向他冲来,加发拿出匕首,闪过一边,在鲨鱼肚上划开一道大口,跟着发掌击中,他掌力何等浑厚,鲨鱼被他击得晕过去。
他收好匕首,再向船边靠近,听到胡骆和老船工在船上大喊:“快点,有鲨鱼。”胡骆就要脱衣下海,加发看到不远处水面涌动,不止一只鲨鱼过来,运气向胡骆喊道:“不可下水,准备好彩带拉我一把。”……
胡骆依言,望着大片鲨鱼,面如土色。来得鲨鱼也不知有多少,加发飞速向前,刚才先攻加发的鲨鱼片刻之间就被吃光。有鲨鱼发现加发,向他冲来,老船工和胡骆在上面大声喊叫,众人都出来看,各自心惊,想想船烂后就得葬身鲨鱼之腹,人人伤感。
一条黑鲨已近加发,加发击中一掌,借势向后,又靠得船近了一下。又有一鲨从侧面咬向加发,加发忽从水中跃起,空中一个翻身,踩在它背上,脚用劲一蹬,向船上跃去,还有几丈距离,身子落下,胡骆抛出彩带,还差了一半。加发看水面翻腾,水下有物,空中再翻,双掌击向水面,掌力被水消去一半,加发身子缓得一缓,一头大白鲨突从水下跃出,大嘴张开,白牙森森,加发将匕首扔下,那鲨鱼猛一合嘴,加发正好落下,借它嘴猛一用力,再向前跃,又近得些,胡骆彩带再出,加发空中一个飞步,手已搭上,胡骆用力,将加发拉上船板。
这一下死里逃生,惊险至极,胡骆扔下彩带,扑到加发怀里,放声大哭。众人吁吁,她也顾不得了。其实别人谁也没有看她,下面鲨鱼成群,纷纷撞向船身。
老船工无力笑道:“这帮家伙等不及了。”船身略有些晃动,老船工忽道:“大家扶好,咱们利用这群鲨之力,或许能脱离此地。”众人听了大喜,一个个突变得精神焕发,久旱逢甘雨,孤儿见娘亲。只是一会就又一个个软在甲板上,这边有礁石,鲨鱼只在水深处撞,越撞船越卡得深。群鲨攻了一阵,各自远去。胡骆用彩带击中一个,捞上做食物,就是喝血也能喝上几天。和加发多呆一天,也是一天快活。怎说必死,众人也都来喝血,老船工说道:“我们每日扔些血肉下去,吸引些鲨鱼,吸血而生,或能苛活几天,虽有船过,不能来救,天气越来越热,不饿死也得渴死。”
这样又过几天,船上又死一人,一连杀了七条鲨鱼,鲨鱼鬼精,一扑而走,两天没有捉到一只,船上肉渐少了。倒是有几只海雕在空中盘旋,偶尔下来拾块肉吃。老船工忽道:“这是白尾海雕,现在就是孵化期,难道这附近有陆地,看看它们向那儿飞?”加发看那雕尾果然是白色,一会向东飞去,渐渐不见,东边灰蒙蒙的,似有一黑影高耸,看不清是何物,也许是浅云,反正海天一色,那边下雨,这边不下,海上天气无常,见怪不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