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掀起窗帘看着站在远处的师父,他依旧没有摘下斗笠,我恐怕下次见到他也会认不出他吧。直到车子往前行去,我忍不住挥动小手,无声地跟他们说着再见。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了,我才放下窗帘。茶儿和音儿坐在我身边,她们见我一句话也不说,也默不作声地陪着我。我忍受不了沉闷的气氛,索又将窗帘掀起,沿途的景已经不再绚丽,快到冬天了吧?皇城的冬天又是怎样一番情景呢?彷徨中夹带着期待。
因为天气好,所以车里自然不是显得特别灰暗,加上我经常趴在窗边,阳光透进来,与这一路来的气氛格格不入。就是因为这样,我宁愿趴在窗边看外面的景也不愿接触那灰暗的空气。
“,当心受凉。”还是茶儿年长,见我一直看着窗外,担心我会再次感染风寒,只好出言提醒着我。
“车里太闷了,我不习惯。”
“那也要当心身体啊!要不吃些糕点吧,临走时,我从至善楼的厨房里拿了些,,你尝尝看,真的很好吃!”音儿将一盘点心推到我的面前。呵呵!音儿就是知道怎么哄我。
“好,我尝尝,浪费你一番心意就不好了。茶儿,我们一起尝尝看。”
我小口小口地吃着糕点,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些事情,一天行程的结束我就离皇宫又近了一点,同样,也代表我离自由,就又远了一分。无论我再怎么安慰自己,还是无法做到顺其自然。或许,我现在多担忧一分,就能让自己远离危险的机会多一分。
晚降临时,我已经在车里睡着了,外面什么情况,我都不闻不问,吃好睡好才有精力去面对生活中的一切,我枕着师父给的书籍安然入睡。真不明白他们选的是哪一条路,一直在走山路,连村庄也没见几个,难道专门走的是条小路?这样也可以掩人耳目,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也好,远离喧嚣更能让我好好筹划一下。父皇倒是清闲,出皇宫这么久,竟然也像没事似的,难道他就不怕,皇帝出宫太久会引起。
我至今还记得,上大学去学校报到时,我乘了两天两的火车才到学校所在的城市。当时到的时候是在晚上,自己所带的行李很多,一下火车就有很多人拥上来,问需不需要搭车专送,我到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因此,遇到有人主动上前搭话,就缄口不言,任何人都不理,因为害怕受骗。
我知道会有专车接我们这些新生,可惜我到的时候是在晚上,因此我不得不等到第二天天亮。那一晚,我在火车站头枕着行李箱睡着了,睡醒之后心也平静了,安心地坐在椅子上等车来接我。当时,刚下火车时,我觉得浑身不自在,总怀疑从我身边经过的人都能看出我是个外乡人;若真有人盯着我看的话,我内心就会更加不安,似乎稍稍有所行为都有人盯着,等着看我出丑。越是这么想越觉得自己在下一刻的行为中,就会做出不妥的事情来,心中也就更紧张,这种情绪一直延续到车子来接我也没有得到缓解。
来到学校后整整了一个学期的时间我才稍稍适应,哪怕后来每次寒暑假结束回校时,我都不再有那种情绪:紧张,害怕,心慌。我甚至想过自己是否真的融入这个城市了,可是我平时很少出校门,对外面的一切我仍是陌生的啊,唯一不同的是,我对眼前的环境已经不再感到彷徨,住了三年的城市,就得到这么点成就。
现在的处境也是一样呢,我仿佛又回到从前那种景象,内心的不安时刻缠绕着我,让我不得片刻安宁,那种不能被自己掌控的境遇让人滋生出的情感,真的也不能由言语形容,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滋味。
我募的睁开双眼,车子不再摇晃,许是到了深,大家都在休息了。四周一片宁静,我慢慢直起身来,往窗口移去,掀开窗帘的一角向外看去。好黑,怎么连火都不生,我看着离马车不远的护卫,想必,他们真像书中所写的那样,练过武功的人,目力非比寻常。
自从父皇下旨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师父说他去见了爹娘,要得知他们三个大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我是半点机会都没有。我感觉身边寒气渐重,想找件御寒的衣物,又害怕惊动到身边的两位,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冷吗?”是茶儿的声音。
“你,你怎么醒了?突然出声也不怕把我吓着?”
“,现在暂时不好拿衣物出来,你先裹着这间披肩将就一下,等到了天明再说。”
我们俩都压低声音小声地说着话,外面漆黑一片,想起与舍儿一起跑出去的画面,我心头升起阵阵暖意,与舍儿深跑出去,从来不会害怕什么,跟它在一起只有快乐和欢笑,只是现在不知道它在哪里了呢?是回到爹娘所在的小村庄了,还是在某个地方躲起来了,养精蓄锐?
让我想想,好好想想,第一次像今天这样等待黎明是什么时候?我竟然想不起来,不得不放弃,难道是因为时间太久了吗?很多往事我都想不起来了。我就这样抱着膝盖一直到天明。马车开始晃动,我清楚地知道:一天的行程开始了!
直到第四日,我们终于到了一个稍微热闹的地方,我弄不清楚这具体是什么地方,茶儿和音儿也不清楚,我原本想说一句:你们以前执行任务时不是会到好多地方吗?刚要说出口,却又不自觉地笑出声来,这句话要是说出来,弄出来的尴尬,到时候就不知该如何缓解了。直到马车停下来,我才走出了这一方小空间。
下车后四下看了看,这里分明是哪家的豪宅嘛!
“滟儿,到父皇身边来。”他向我伸出了手,我原本想说些请安之类的话,但看到他的行为,我什么话也没有了。乖乖来到他的身边,牵住他的手,好暖!
“父皇,这是哪里?”
“是父皇吩咐人特意建造的新府第,滟儿进去看看,喜不喜欢?”
我任由他牵着我的手向前走去,里面的一切就那么自然地呈现在我眼前:不高不矮的阁楼,院子里种着大片大片的水仙,水仙四周还整齐地种着桂树,桂正怒放着。好!
没想到这里也能种出这么好的桂树,闻着桂甜的味,让我不自觉地想到了桂酒。我记得母亲很会酿桂酒,喝了还不伤身。尤其是站在桂树下,用塑料纸平铺在地,用力摇着桂树,将那一朵朵小小瓣摇落下来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全身都沾满了桂的气,舒服极了。
我还记得自己用桂做过一个包,用晒干的桂装在荷包里,气永久不散。可惜,我的针线手艺很差,因此,那个包我只好留着自己用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把它遗落到哪个角落里去了,我已不记得了。
现在,又能看到桂树,我所有的记忆又被勾起。我亦步亦趋地向前走着,可心却留在了那些桂树上。桂,象征着和平、友好、吉祥;而桂枝,就象征着学识渊博。
“滟儿,肯定累了吧?进屋先休息,等到午时会有人叫你过来陪父皇一起用午膳。好了,父皇就不送你进去了,你们两个陪公主进去,好生伺候,如有偏差,唯你们是问。”
“奴婢遵命!”两位连忙行礼复命。
“父皇,滟儿进去了,也请父皇多加休息!”我微微低头表示,然后举步踏进阁楼,让我休息只是借口吧,把我支走又在谋算些什么呢?
不过累倒是真的,乘了几天的马车,骨头都坐散了。脸不洗衣不褪的就往上一躺,睡觉!茶儿和音儿她们俩见我这样,也不好多言,轻手轻脚地做着她们的本分。渐渐的,我听不到任何声音,毕竟还是个孩子,一觉无梦。
醒来,已是傍晚,我竟睡了这么久,错过和父皇用午膳。我掀开被子,穿上鞋。
“,你醒了。我给你打了洗脸水。”
“有劳了,音儿。到午时怎么都不叫醒我?”
“太累了,皇上见你睡得沉,让我们不要吵醒你,说是等你醒了,一切都可自便。”
这么好,父皇倒是不将那套规矩用在我身上,一切自便吗?那是不是表示我不用过去请安了?可这样始终不妥,以后让有心人得以话柄,我岂不是自讨苦吃。
“音儿,茶儿去哪里了?”
“她去为你准备晚膳,相信要一会儿才能过来。”
“立马通知她,让她不要准备了,我去父皇那先问安回来后再说。”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音儿急急忙忙就跑出去了,我起身开始洗脸,洗好后看了看自己的着装,衣服都被我睡得很皱了,该换件衣物才行。可我的衣物都是由茶儿整理的,还是等她来了再换吧。我安静地坐在边等着她们。
茶儿一来就看到我的衣服变形了,不发一言地为我找衣服,然后帮着我换好。接着又开始为我梳头,我的头发稀少但很长,茶儿只能给我梳最简单的发式:两鬓各扎一根小辫子,就着剩下的头发一起披在肩上。
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还算满意。拍拍衣服,然后催促着她们和我一起去见父皇。一出来我又看到那些桂树,即使没有风吹来,我也一样能闻到它们浓郁的气。
如果不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一定会停在桂树下,慢慢闻着它的味。
我安心地向前走去,没走多久,就有人迎了上来,“公主,皇上尚未传召,奴才这就去禀告皇上,请公主稍后。”
我点点头,那个人转身进入一间厢房,随后我被传召可以进去了。
“见过父皇。”我慢慢跪下向他行礼。
“滟儿,快起来,不必多礼。我不是已经吩咐过下人,让你不必前来请安了。”
“孩儿知晓,不过觉得向父皇请安是本分,所以就过来了。现在已经请过安了,那孩儿就回去了,不打扰父皇,孩儿告退!”
“滟儿,既然来了就不先急着走,陪父皇用膳吧。”
“嗯,好!”
“知晓你没用午膳,所以晚膳可要好好吃。莫要挑食。”
“是,父皇。”我哪会挑食,能让你吃下去的东西怎么会是凡品,我只怕东西太好吃了,以后嘴巴养刁了,说不定还真会变得挑食了。
一顿晚饭过后,我吃得太饱了,肚子鼓得像个小皮球。从父皇那出来,我走得极缓,不过幸好,回去的路上又闻到了桂的气。我看了看天,月亮微缺,如今已是何日,我没心思记得,不过眼前的环境不让我想到一首民谣,于是开口念道:
可怜天上桂孤,试问姮娥更要无。
月宫幸有闲田地,何不中央种两株。
我走到一颗桂树下,抱着树干摇了摇,不动。估计我人太小,力气不够,想要将这一树摇下半朵,恐怕都很难做到。
“,该回去了。”
“我想收集一些桂,既然今天时辰不对,明天再弄好了,走吧!”
我想明天让茶儿和音儿两人帮我,应该会收集更多的桂。打定主意,我开心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太好了,明天又有事情可做了。
次日,我一醒来就听茶儿说,父皇派人送过来一个颇大的锦盒,里面装着满满的桂,气扑鼻。
“好啊,茶儿,你会做包吗?”
“不会,。是想要个包?”我又忘了她以前的身份。
“是啊,既然都不会做,那就一起学着做吧,音儿,你也过来啊。”
找来针线、荷包,三个人坐在矮凳上,将桂一点一点放进荷包,塞得满满的,因为怕里面的桂干了之后,荷包也会变得干瘪就不好看了。因为都没学过针线,所以我们的针法拙劣,不过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个时空做的第一个包,而且还是和她们俩一起做包,意义非同一般。
“,我们做的包的确不怎么样。”
“音儿,凡事第一次都会显得技艺生疏,若是以后你们能做几个,肯定会越做越好。”我看着做好的包,开心极了。父皇的眼线果然够多,我昨晚说摇下一些桂,今早就有人将桂送过来。我承认这一举动的确让我欣喜,但是,若是以后事事都会如此的话,那摆明是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试问有谁会愿意被人时刻监视着?
在那个别院里又住了一晚,我们便继续启程。一路上我都捧着包,锦盒里还剩下很多桂,我舍不得扔,依然将它带在身边,熏干了以后还会用得着。至于师父给我的东西,我将它们放在锦盒的最底层,上面铺着厚厚的桂。
就这样,即使我在马车上待多久也不会觉得闷,我是个很容易知足的人,看到有高兴的事发生或者得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我都会发自内心的欢喜,而这种欢喜能让我忘记眼前的烦恼。
如果沉醉于某种状态中,你就不会发现时间过得有多么快。乘了几天的马车,我已不记得了,而皇城已然就在我的脚下。我扶着车沿小心地跳下来,碰了碰跪在地上被当成板凳一样的人,示意他站起来。让我踩在人的背脊上反倒更容易让我摔跤,我还不如自己小心地下来,心安做事才不慌啊!
我长长呼了一口气,皇宫,我来了!
没时间观赏皇宫的格调,我跟在父皇身后,低着头大气不敢出。还好我人小,两位恐怕比我更紧张吧。有人陪着我紧张,我反倒不害怕了。一路上宫太监行礼呼喊声连接不断,我听到那些人的声音,头都大了。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父皇却反过身看着我说,
“滟儿,你先回昶惜宫,一会儿父皇会去看你。”
“是,父皇,儿臣告退。”我跟着那些太监回我的昶惜宫去,也不知道这昶惜宫会是怎样一番模样。
我庆幸自己没遇到父皇那些嫔,不然又要耗费我多少精力。我一踏进昶惜宫,就真心喜欢上了。看来父皇用了心,知道我的喜好,更难得的是每个窗户上都摆放着盆栽,是我怎么也没到的紫罗兰。虽然这个季节紫罗兰没有开放,但是我认得紫罗兰,单看它的叶子我也一样能认出来。然而让我更加惊奇的是: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紫罗兰。难道这个皇宫也有奇人,能在不同的季节种出多种多样的草?
屋内设施简单,这是我喜欢的风格,东西多了反而容易遭灰尘蒙,打扫起来也不容易,所以我不会个摆空架子。只要是我需要的,能够为我所有就已很好了。我在自己的房间里这儿看看那儿看看,希望再能发现些新奇的东西。不过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让我很满意,我想如果没有让我讨厌的人出现,我想我会在这里生活得很愉快。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