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敢为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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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市委开常委扩大会,会上听取了城建局长胡山汇报市区违章建筑的问题。

    事情是由胡山向市人大常委会述职引起的,人大认为胡山的述职报告在违章建筑问题上含糊其词,接着,市人大对市区建设进行了视察,发现违章建筑存在不少问题。

    人大请示市委,认为违章建筑问题到了非解决不可的时候了。于是就召开常委扩大会,让胡山做专题汇报。

    乌紫市区头脑灵活的人特别多,这些人都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关系,一些不自觉的人利用他们有后台,在建房时总想多占一点地方,违章建筑就慢慢地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了。

    乌紫市区的人口在不断膨胀,地皮就很紧张了。从外面打工回来的人,手上捏着大把钞票,首先就在市区买个房子,以从形式上确定自己城里人的身份,然后再设法弄个城镇户口,就成为真正的城里人了。

    地皮一紧张,那些本来有房屋的人就要设法推倒旧房建新房。他们一旦重新建造,就要想方设法扩大一点面积,于是许多临街的房子都充满了扩张主义和霸权主义。马路上的人行道成了唐僧肉,通常是它们啃咬的目标,因此街道被越挤得象猪大肠,时宽时窄,时粗时细,给城内交通带来了许多不便,由此也酿成了多起交通事故。

    十多年前,当这股风抬头时,市政府曾下过决心进行违章建筑治理,对它们实施强行拆除,也产生过一些作用。

    可是后来,一个外号叫“罗大胆”的人在建房时,在主街道上占用了一米宽的地方,形成了一个更可怕的交通瓶颈。

    “罗大胆”的舅舅当时是市委副书记,一方面是靠这个面子撑腰,另一方面此人胆大包天。蛮横无理,任何人去跟他做工作,他都置若罔闻。非但不予拆除,还扬言“如果再来,老子就要打断他的腿。”他的房子里随时都放着斧头,砍刀之类的凶器。

    罗大胆的嚣张是具有代表性的。出了这种猫怕老鼠地事,说到底还是政府办事不力。最初,市区建设这一块由市城建局和乌青区政府联合管理,可乱搭乱建屡禁不止,乌青区区长王响提到这事就头痛。

    张晓文听到过一个笑话,说,现任副市长的何有为在当乌青区区长时,因为商贩在区政府门前摆摊售货,工作人员出门都没路可走了。因此便下了禁令,严禁在区政府门前摆摊售货。

    有个商贩就找到了“罗大胆”。罗大胆冲进何有为地办公室。威风凛凛地往他面前一站。一声巨吼:“何有为。你今天要给我说清楚!为什么不许在政府门前摆摊设点!”

    何有为吓得脸都青了。打着哆嗦说:“那不是我地主意。不是我地主意。”旁边地人看见。何有为说着。尿都吓出来了。因为是夏天。穿着短裤。尿就顺着大腿往下淌。

    后来。乌青区政府是坚决不管城建这项工作了。硬是把它推给了市区建局。说是一家独管方便开展工作。为“罗大胆”地违章建筑一事。当时地城建局局长马斯文和法院地工作人员都先后雄心勃勃地去过。无一例外都被他举刀吓走了。

    每回去做工作。罗大胆举刀一喝。他们就不敢前进一步。于是便没人再去了。不敢去了。房子可以不拆。但生命是不能丢掉地。

    后来马斯文当了副市长。自然是分管城建这块。面对这个恶人。当时市政府地领导曾召开会议。决定拿他开刀。下决心要把这个毒瘤割掉。

    区委书记和区长都异口同声地说。要排除一切阻力和干扰。采取果断措施。强行拆除“罗大胆”地违章建筑。具体工作由市区建局。市法院。市局三家联合负责。

    可事情一定下来。不出三天。就有人出面说情。说情者是虽说回去了,干扰就可以排除了。可执行具体任务的法院和公安局的干警们却感到为难了人家“罗大胆”的舅舅是市委副书记,尽管他也支持拆除,可真拆除了,咱们面子上也过不去,往后脸往哪儿搁?

    再说,“罗大胆”在市区亲戚朋友多,开了几家商店,家里又有钱,在市区算是有些势力地人,爷爷那辈人里还有人在台湾,那年台胞探亲回来时,市政府领导专门接见过柱着拐棍的老先生,老先生在市里也有几百万的投资,也算是对家乡这个“根”地贡献。

    恶人,台属,地方势力,种种原因综合起来,如果拆除了“罗大胆”的房子,得罪的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那将伤害一片人的感情,僧面佛面一锅煮了。县直机关的工作人员,大都是市区本地的人,人口密,地方小,沾亲带故的多,低头不见抬头见,以后怎么做人?怎么见人?这些都是要考虑的。

    拆除违章建筑又是由多家组成联合执法队,在几家单位里,如果有一家单位当缩头乌龟,其他单位就左顾右盼了,谁也不愿意当开路先锋。尽管说得声势浩大,最后还是一再拖,不了了之。

    “罗大胆”的四层小洋楼便成了违章建筑地世纪典范,依然屹立在那里岿然不动,一楼门面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与其说它是违章建筑的标本,不如说它是**的见证。

    因为“罗大胆”的违章建筑没有拆除,善良百姓都跟着他比照。本来要遏制下去的违章建筑又重新抬头了。他们不跟别人比,只跟“罗大胆”比。人家说了,人不能太善良,以前那些胆小怕事的老百姓有了违章建筑,说政府让拆除就自动拆除了。

    可遇到“罗大胆”这种人,有势力,有关系,还有不要命的硬功夫,你政府就奈何不了他?几年下来,类似的违章建筑就越来越多。越来越乱。他们在建造地时候就把话说在前头了:谁有胆量拆除“罗大胆”的房子,哪怕只动他一块砖瓦,我们就跟着自动拆除。这也就说明政府还有点能耐。

    现在,上任两年的城建局局长胡山想做点事情,把清理违章建筑的事提到议事日程上了。胡山是副市长马斯文一手提拔起来的。

    马斯文在城建局当局长时,胡山是科长。马斯文当副市长时。胡山就提拔为副局长了。马斯文当常务,胡山就当了局长。

    张晓文没跟他打过交道,只晓得他比较温吞。清理违章建筑,本来属于政府系列的事,可事情非同小可,涉及面大,就只好拿到市委常委会上来研究。必须要确定一个基本方案,定下一个基本调子,还要成立一个班子。协调动作,统一指挥讨论到中途,杨正洪突然说:“陈市长昨天已经向我请假了。他地胆结石又犯了,老是疼痛,这次要把它切除,准备下周到省城去做手术。可是,他不能因为有病就打退堂鼓,他还要带病坚持工作,还得在这事上冲锋陷阵才行。所以,成立违章建筑拆除专项治理领导小组,陈江同志还得当这个组长。常务副组长就让张晓文同志担任。陈江同志不在家时,就由张市长负责全权指挥。

    张晓文没想到要把这个艰巨任务压在他肩上。当初在小范围讨论这事时,杨正洪就隐约说过,陈江身体不适,但总指挥还得当下去,张晓文就感觉到不对劲。

    张晓文暗暗猜想,陈江可能在这事上耍滑头了,直接向杨正洪请假了。他的胆结石的确有好多年了,一直是保守治疗。痛起来就非常难受。他肚子又大,身上肉厚,用手捂着都找不到感觉。

    可为什么早不做手术,迟不做手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做手术?当然,他请假也有充分地理由。可眼下主帅离岗,又挂着主帅地名义,表面上是勇挑重担,实际上是临阵脱逃。把具体工作推给了张晓文。

    张晓文心里憋了一股气。他觉得陈江的如意算盘打得真不错。这事地后果是明摆着的。

    如果这事得罪了人,搞得不可收拾。张晓文就是直接责任人。如果这事有了功劳,便是陈江的荣耀。这也太耍滑头了。

    张晓文才不会吃他这一套。他看了一眼陈江本人,对常委们说:“陈市长身体不好,我晓得的,那病也不能再拖了。可是,”张晓文说:“搞违章建筑是个大事,也是个难啃的骨头。如果他住院,我们在工作中时刻要请示他,那也很不方便,也影响他的治疗效果。所以我建议,能否把这事推迟进行?等陈市长病好了再说?”

    陈江说:“病不能拖,违章建筑也不能再拖了。以前没搞好,就是因为拖的原因。问题都是拖出来的。这次非要有个结果才行。我可以带病工作嘛!”

    张晓文笑着对陈江说:“可是你不在,我担心能不能搞好呀。我是希望你病好之后亲自坐镇指挥,把这场硬仗打下来。”

    杨正洪明白,现在的焦点就集中在张晓文和陈江之间。Www.00ks杨正洪看看陈江,又看看张晓文,说:“还有一个方案,大家看怎么样。陈市长安心去治病,张市长来担任总指挥。整个拆除违章建筑地工作由张市长全权负责。”

    张晓文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宁可接受严峻的考验,也不愿让陈江只挂虚名,不能让他占着茅坑不拉屎。要么就全权负责,要么就纯粹不沾边。想耍滑头没那么容易。别看陈江平时说得字正腔圆,那都是嘴上功夫。

    从某种意义上讲,市区地违章建筑早在十年前何有为当乌青区区长时就抬头了,问题就是从那时日积月累起来的。你早干什么去了?想到这些张晓文就有些生气。

    不过,他还是很谦逊地说:“我来担任这个总指挥,是不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陈江马上发出声音了:“我非常赞同杨书记的意见。由张晓文同志任总指挥。”

    杨正洪说:“张市长,那你就别推辞了吧。”

    张晓文不好再说什么了。陈江的妙算已经给他戳穿了,张晓文也想绝了,他来当个总指挥也行,功过是非他一人独揽了。即使出了天大的问题,也由他一人扛着。

    接下来就研究领导小组的组成人员了,照例是城建局和公检法多家的头头联合组成一个领导小组。然后是研究必须履行的法律程序,包括行政诉讼。法院判决等等。这些程序,早在前几年都履行过了,现在也只是重复以前的工作。

    公检法三家地领导都在场,各自表明态度,回去照办就行了。还要经费,财政局长表示:“你们拿个预算出来。需要多少给多少。”这些事务性地工作没什么复杂的,真正复杂的是具体执行上的困难。

    会议结束的时候,杨正洪讲了几句慷慨激昂的话:“各位,这次拆除违章建筑,我们要把它当成一场硬仗一场恶仗来打,不许任何人拖后腿,不许任何人说情,不许任何人当旁观者。如果领导中有营私舞弊、优亲厚友地行为,我就要对他就地免职……大家听好了。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在这件事情上,不免几个干部是不行地。我说句话大家可能不爱听,经济**是个人**。政治**是集团**,**无能是最大的**!我相信,只要拔掉钉子户,后面那些就好办了。所以,既要讲政策,也要讲策略,更要讲智慧。既不能违法,也不能软弱。出了任何问题,都有市委市政府顶着。具体怎么操作。张市长,你们下去研究,拿出一个比较科学的方案来。”

    张晓文披着一身细汗散会了。出门的时候,陈江拍拍他的肩膀说:“长书,我过几天就到省城了,有什么问题及时向我通报。这次你就辛苦了。你要准备吃苦头。”

    张晓文说:“你就安心治病吧。有什么问题我会向你汇报的。”张晓文又问:“你需要不需要办公室派人?派两个人侍候吧,一个人很不方便的。”

    陈江说:“我看就一个人算了。单位预算本来就紧张,人去多了,开支就大了。”

    张晓文管着政府办公室。权责都是清楚地。他怕陈江本人不好意思开口带上随同人员,便说:“你治病要紧。该节省的要节省,该开支地必须要开支。一个县长要做手术,连医疗费都要节省,算什么事?”

    陈江地大肚子抽了抽,满意地说:“还是你想得周到。”

    这时候的张晓文就显得特别细腻了,几十分钟前刚刚戳穿了陈江地某些伎俩,现在又在治病的事情上如此关照他,张晓文要让他真正感到被人关怀的温暖。

    随后。张晓文就到了政府办公室。对主任说,市长要去治病。你准备足够的手术费用,派两个办事细心的后勤人员随同服务。

    主任一脸不解地说:“市长提前怎么没说这事?”

    张晓文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他一人出去住院,躺在病床上想喝水都没人端,那怎么行?”主任噢噢答应着,说是一定会安排好的。

    张晓文明白,总指挥地担子压在他身上,这对他来说,是一次智慧的考验,也是对他能力的一次考验。所以大家都拭目以待。其实,清理违章建筑这类棘手的事,早在张晓文在当县委副书记时心里就有谱了。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一件难事。他心里有的是高招,只是从来没有对别人讲过。

    想从政的人大抵都这样的,没轮到自己出力的时候,即使装了满肚子金点子,也要秘不示人,权当自己是个傻瓜。如果说,在商界金点子就是金钱的话,那么在政界,金点子就是前途和命运。

    说得好了,金点子就是金点子;说得不好了,金点子就是馊主意。这关乎前途和命运地秘诀就得守口如瓶了。所以,张晓文的金点子一直沉睡到现在才从智慧库里苏醒过来,派上用场。

    张晓文不失时机地召开了清理违章建筑领导小组会议。他布置了三项任务:第一,尽快履行拆除违章建筑的法律程序,确定和公布强制执行的名单,张贴出去,并送达当事人手中,给他们晓之以理,也算是发出了第一个信号。第二项任务是。通过广播电视和宣传车等多种形式,进行广泛宣传,造成声势。

    每天高音喇叭连续播送市人大常委会制定的《关于依法拆除违章建筑的决议》,这是一个根据国家相关法规制定的地方性法规,也是这次的执法依据。还确定要起草一个宣传材料,口气要硬。手段要硬,决不姑息迁就。

    张晓文就是要通过宣传攻势给当事人造成心理压力。第三是从外地组建一支专门拆除建筑的队伍,大约四十人左右,最好是民工,要能够吃苦耐劳,连续作战。

    还有什么高招?其他领导成员都等待着。检察长,公安局长,法院院长,司法局长和城建局长都比张晓文年纪大。他们就是要看看这位声名显赫地年轻地常务副市长如何带领他们攻下这座顽固的堡垒,历届政府积攒下来地问题能够在他手上得到根治吗?

    公检法司这些人,他们都是善于从自身利益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的。如果说付出巨大地代价来完成拆除任务,那也是不值得的。可以预想:大家的三亲六戚都在一个市区住着,一场违章建筑拆除之后,都面临着八面树敌的尴尬局面。轻者,你将永远面对一双双仇恨的目光。你既然可以六亲不认,往后就是六亲不认你了。重者,你将受到个人和家庭生命财产的严重威胁,那些不法之徒什么坏事都能做出来的。

    可是,市委书记杨正洪讲得很严厉。要当成一场硬仗和恶仗来打,如果消极应付,那就有撤职罢官的可能。所以他们也只能表现出一副积极的态度,硬着头皮往前冲。几项任务布置下去,各自分头落实去了。

    第二天早晨,张晓文就去了省城,找到了陈风笑。

    由于人际关系复杂,当地警力严重不足。而且大家都在一个市区,沾亲带故地太多了。许多人实在撕不开这张脸,所以顾虑重重。即使依靠他们的力量能够完成这项任务,但会造成许多隐患。

    要在法律框架内办事,可法律也有个科学运用的问题。如果法律用得不好,尽管是依法办事,照样会弄得矛盾缠身。张晓文提出,由省厅协调调配,安排兄弟城市提供三百名公安干警和三百名武警战士,协助乌紫市清理违章建筑。

    让本地地干警回避一下。得罪人的事叫其他县的警力来做。效果就好了。但此事非同一般,需要省厅出面组织协调。才能调动警力。

    陈风笑满口答应之后,张晓文就回到了乌紫市,以市政府的名义预订了整整一个宾馆,供外地来的干警和武警部队使用。还临时租用了一家私人旅馆,供拆除队的五十个外地民工使用。

    前期工作做好了,张晓文才向杨正洪如数家珍地汇报情况。杨正洪一听,好生喜悦,拍着张晓文的肩膀说:“我早就知道你有高招的。果不其然!”

    张晓文说:“有你市委书记撑腰打气,我还怕什么?如果我真怕了,既是对自己的不信任,也是对你地不信任。”

    张晓文做这些工作,领导小组的其他成员都是蒙在鼓里的。前些日子按兵不动,谁都不知道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在他们看来,张晓文一直按兵不动,也没召开会议反复研究,以为他脑子装满浆糊,没什么主张了,或者说他没能力拿出一个最佳方案来。

    张晓文在这期间单独行动,一切都是为了保密。他知道的,别看他们是什么院长局长检察长,他们就喜欢向家人或好友透露机密,并以知道这些机密为荣。不是他们有恶意,而是长期养成的不良习惯。说

    到底,他们的政治素质就这样子,没办法。直到“异地执法”方案确定下来了,张晓文才召集领导小组的全体成员通报情况。

    张晓文在讲话时奔腾着一股排山倒海的强大力量,仿佛全身地每个细腻都在燃烧,他强调指出:“拆除违章建筑,既不是搞形象工程,也不是搞经商办企业,而是市政建设中的一项最基础的工作。我们现在正在进行大张旗鼓地宣传动员。拆除违章建筑的呼声也越来越大,但我们的具体行动方案是要保密地。面对一些恶人,我们必须来它个措手不及!要让市民们看到,我们的政府是有能力的,是说话算数的,是代表大多数老百姓地根本利益地!”

    那些年龄比张晓文大地法院院长。GA局长,检察长等在各个重要部门称雄地“长”字号领导们,这回真正见识了张晓文的真功夫了。这小子真是名不虚传,脑子是活络的,够用的,也是贮满了智慧的。

    他们反映说,单位里听说要拆除违章建筑,手下一些干警又担心了,说得罪人的时候到了。这下好了。用不着我们自己动手了,也就用不着他们去得罪人了。

    他们还举例说,那年一个老GA抓了一个打架斗殴的小伙子。拘留了半个月。他们在同一幢楼上住着。不久,老公安的儿子车祸身亡,全家人都在悲痛之中。他家在处理后事时,那小伙子家里却在办家庭舞会,载歌载舞一个通宵。见面时还说风凉话:“你们家里也出事呀!那是因为你平时下手太毒了!”

    还有一个治安科长,在“严打”地时候抓了几个人,他父亲去世后,刚刚入土三天,就被人把坟墓炸毁了。墓地的周围全是棺材和尸骨的碎片。公安局当作一个重大恶性案件查处,要出出这口恶气,但没有任何线索,便成了乌紫市有史以来最大地悬案。

    这位科长发誓不再干公安了,因为太丢人了。人们说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在这个小地方,小人君子都不能得罪。地方小了,视野就那么大,君子也会变成小人。

    说到这些。他们就很感慨,本来是依法办事,但别人却要翻脸。

    张晓文说:“本乡本土的人,我知道这种情况的。我之所以要这样做,也是为了减少矛盾,保护干部。同时也是为了探索一种执法的新路子。”

    现在轮到张晓文检查工作了,看看上次会议布置下去的任务落实到位没有。五十万元拆除经费已经全额到帐,宣传工作正进行得有声有色,来势凶猛。一百多家需要拆除的违章建筑名单已经发送到户。规定限期二十天内自行拆除。否则强制执行。

    张晓文带着领导小组的成员们下去调查走访,大多数居民普遍反映清理违章建筑是件好事。可这么多年来都是说在嘴上,事到临头又不见动静了,希望这回政府动真格的。否则,到处乱搭建,整个市区的建设都处于无序状态了,看起来乱糟糟地,市镇建设怎么能搞上去?说这些话的,都是没有违章的。

    而那些违章的则说,时间都这么长了,有十多年了,快成建筑文物了,不拆除也不碍事。以后管严格一点,不再违章就行了。何苦伤害老百姓的感情呢?有的说得更直接了,你们有本事拆除了“罗大胆”的房子,我们就自动拆除,不要政府多讲。可政府也不能欺软怕硬,要动刀子,就先从有财有势的人身上动刀。而有的市民则冷嘲热讽地说,拆除就太可惜了,当作文物古迹保护起来,今后还能卖门票供人参观呢。

    张晓文听到这话非常心痛,仿佛在市长们地脸上打了一耳光。这就是**造成的后果。一届政府,如果连最基础的工作都做不好,还妄谈什么为老百姓谋福祉?这岂不是欺人之谈吗?

    其实,许多群众的意见也很明显,并没有故意嘲笑政府的意思,矛头是直指“罗大胆”的。

    一行人走访了半天时间,了解了一些民情民意,回到指挥部的临时办公室开会,张晓文说:“看来他们都搭了罗大胆的车。只要把罗大胆的房子拆除了,其他违章建筑就迎刃而解了,我就要让他们知道,乌紫市有个罗大胆,乌紫市还有一个不怕罗大胆地人!”

    城建局长胡山试探性地问张晓文:“罗大胆地房子是四层楼,总面积七百多平方米,下面是超市,是全部拆除还是部分拆除?”

    张晓文听了这话,真不知他这城建局长是怎么当的。他连拆除部分要划清界限都不知道,该拆除地部分都划着红线,而且在检查都看到了,明明白白摆在那儿,他居然视而不见,这局长就当得太官僚主义了。也难怪市区的违章建筑越来越多。遇到这样的昏官,没有不出问题地。

    张晓文说:“当然是部分拆除,只拆除它的违章部分。它违章占用了多少,就切除多少,而且不能破坏房子的主体结构。拆除之后,他还可以把那墙壁砌起来,修补复原。这样他的损失就少了。所以只能用民工用手工拆除,不能用机械施工的,以免引起房子主体的损伤。”

    胡山恍然大悟:“原来这样啊!”

    张晓文说:“我们既要严格执法。又不能过火,真正做到有理,有利。有节,有人性。”

    胡山叹口气,无不惋惜地说:“简直不敢想像,那么漂亮地楼房,从正面切除一米,那该是什么样子!”

    张晓文说:“那不只是切除一米,而是切除一米多,要把重新修补所用砖块的地方考虑进去。”

    胡山说:“是否还要考虑一点补偿费?”

    张晓文一听,就知道有人私下找过他了。这位城建局长能力不强,关系却复杂。不知他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反正他想探听张晓文的口风。

    张晓文有些火气了,说:“你这是什么话!他违法了,我们是依法行政,还要给他补偿费?那不是国家掏钱让他们违法吗?天下哪有这种怪事?”

    胡山尴尬地一笑,低了声音说:“我也只是随便问问。”

    张晓文平时跟城建局长胡山接触不多,第一次发现胡山有些昏头昏脑。快到五十岁的人了,在城建局干了二十多年。可对自己手上的工作并不熟悉,亏他居然有这种胆量,敢提出要清理违章建筑。

    好在局里有一批得力的业务人员,把违章建筑的情况弄得清清楚楚。胡山只管照着他们提供的资料念就行了,并不要他多费神。所以他这局长倒也好当。在领导小组,胡山也只是占一个成员的名额,具体工作都让其他人揽了。他这领导小组成员就更好当了。

    张晓文觉得,胡山这种人当官就是很有福气,只需立个肉桩人身就行了。

    清理违章建筑地宣传工作正如火如荼。指挥部的工作也在密锣紧鼓地进行。二十天的限期自行拆除地规定时间越来越近了。时间一天天过去,竟无一家违章者自动拆除。大家似乎都在等待观望。

    市区居民议论纷纷,说这次又闹了半个月,可能又要黄了。现在的政府做事么,习惯于雷声大,雨点小。还有一些居民猜测,莫不是市委市政府领导想敛财了,于是就想了这个高招,专门放出一些风声,好让那些违章者送礼行贿,这也是一条财路。就跟有的领导一年过两次生日,想收钱了就住院,要么就考察一次干部。这都是敛财聚财的好办法,形式不同,却异曲同工。

    只剩下最后五天了,强制执行已进入了倒计时。到限期拆除期限的前一天,从外地调来的三百名公安干警,三百名武警部队的战士,还有五十名从外地组织的民工,浩浩荡荡地开进了乌紫市区,他们先在宾馆进行一天时间表的休整。

    第二天早晨,市区实行交通管制,除执法车辆外,一律不许任何车辆通行。三百名公安干警,三百名武警战士,和五十名拆除队地专业人员,全体集合列队,喊着军令,迈着整齐的步伐穿街而过,威风凛凛地开进了市政府大礼堂。

    后面紧跟着扛着长枪短炮的市里的记者,走一路拍一路。市区波澜骤起,居民们被这前所未有的异样景象惊呆了,有种神兵天降的感觉,他们不明白是是有反恐行动?还是军事演习?

    市政府大礼堂,五大班子负责人都在台上就座。因为面对着军人和公安,市委书记杨正洪这天用心整理了自己的情绪与着装,显得特别气宇轩昂,满脸都透着红润和刚毅,看上去八面威风。他用豁亮的嗓门儿发表了慷慨激昂的讲话。从精神文明、物质文明和经济建设地高度,分析了违章建筑的危害性,强调了这次拆除违章建筑大行动地艰巨性、重要性和必要性。

    张晓文也到了风光时刻,他宣读了相关纪律和注意事项,公布了行动路线,特别强调指出:“如有行凶闹事。阻挠拆除,无理取闹者,轻者行政拘留,重者依法惩办。决不能心慈手软,姑息迁就。”

    但是,张晓文还是把发令枪交给了杨正洪,他知道,政治与权威的荣耀是要大家分享的,这也体现了一种合作精神和政治作风。最后。杨正洪站起来,大声宣布:“我宣布:乌紫市拆除违章建筑大行动现在开始!出发!”

    整个队伍直奔“罗大胆”家,他的房子座落在市区的主街道上。四层楼虽说不高,但看上去就气势不凡,装璜得很是考究。瞬息之间,几百人就将房屋包围了。里面一层是公安,外面一层是武警,街道上都占满了。

    五十个人的拆除队伍带着工具上了楼顶,开始砰砰咚咚地敲砸砖块。一楼地商场有几个顾客,见这样子很自觉地走了出来。然后,几十名公安干警站到了商场里面。组成了两层人墙。

    “罗大胆”这时才知道大事不妙。他提着菜刀从大门走出来,企图暴力抗法。他凶神恶煞般地边走边骂:“妈地,老子今天跟你们拚了!”未等他接近,就被公安下了他手上地刀,铐起来了,抓进了停靠在边上的警车,一路呼啸,拉到省城地看守所去了。

    街道上的围观者都看到了这一幕,有的受到惊吓。有的则感叹:这回政府动真格的了!

    “罗大胆”地家人在里面又哭又闹,后来不哭了,女人们开始用各种脏话谩骂。公安人员不断制止,但他们依然骂个不停。有人企图扑上来与公安人员撕打,又被制止了。“罗大胆”的老婆似乎继承了“罗大胆”的勇气,当面向警察吐口水,警察们一劝再劝,一忍再忍,最后还是忍受不住了。索性不劝了。一个公安局副局长大声说:“我们可是文明执法地,你再闹事。我们就不客气了!”

    “罗大胆”老婆又吐了一口,辱骂道:“文明你妈个X!”这位副局长真火了,一声令下:“给我抓起来,带走!”两个警察冲上去,带走了“罗大胆”的老婆,拉到外市拘留去了。

    整整用了三个小时,五十个拆除队员忙了半天,才将“罗大胆”的违章建筑拆除了,他楼房向人行道延伸出来的那部分被活生生地切割下来,变成了一块一块的砖头和飞扬的尘土。切除那一米多之后,他的楼房与整个街道的房屋就整齐划一了,钜齿一般的墙体侧面面对着大街,象一部大书摆在面前,谁都可以阅读和分析。从正面看上去,整个楼房就变成了若干个方格子,家具,被褥,商品,包括客厅里地吊灯,全都裸露在外面了。虽说非常丑陋,但里面的豪华装修依稀可见。

    拔掉了钉子户,攻克了堡垒,满城都是一片惊呼,几乎乌紫市的每个角落都在议论这事,他们说政府就要象个政府的样子,这样才真象个政府的样子。如果早些年这样做,市区的建设肯定比现在好多了,城市也比现在漂亮多了,毛病就出在政府的软弱无能上。

    如果做其他事情也象这回这样来硬的,乌紫市的发展就更快了。市区一直是沉默而平淡地,现在,除了极少数违章建筑的当事人外,许多善良百姓莫名其妙地兴奋着,不少人脸上都鲜花怒放。

    这天晚上,市委市政府为警察们和武警部队的战士们举行首战告捷的庆功会,大家累了一天,要让他们好好喝点酒,解解乏。

    杨正洪喜气洋洋地望着张晓文,心里却想,你虽然立了功,但也得罪了一位市委副书记。

    众人分别端着一杯白酒挨个地碰杯。张晓文就笑着建议说:解决了“罗大胆”这个大头,其余的就不在话下了,咱们要改变策略。一是继续加强宣传,鼓励他们自行拆除。二是从明天起,要兵分十路,每二十五人为一个小组,各个击破,齐头并进。

    天气特别地好。天青日朗,春风和煦,拆除违章建筑的工作仍在紧张有序地进行着。毕竟只有一百多家,但却有一支庞大的拆除队伍,声势与力度都是前所未有的,它使乌紫市的上空弥漫着一股异常浓烈地战争硝烟。表现看上去是一次清违行动,而在人们理性地思考中,更愿意把它看成是一次法制与无序地大较量,政权与非法地大比拼。

    所以。强制执行到第三天时,一些违章者见大势已去,就纷纷开始自行拆除了。也有一些消极抵抗的。他们说即使拆除,也要让政府花力气。

    好在张晓文他们准备充分,“罗大胆”暴力抗法被抓后,再也没出现类似的暴力抗法者。整个拆除工作势如破竹地开展下去了。只用了五天时间,就全部完工,所有违章建筑被一一清理出局。

    第六天,市里的五大班子带领着六百五十名的拆除队伍,集中组织视察。每个拆除点挨个地查看。这支长长地队伍,既象游行。也象示威,其实只是视察而已。

    张晓文之所以要建议他们这样做,就是为了提高地方党委和政府在群众中的威信和地位,要让他们相信,政府是有能力把自己遗留下来的问题解决好的,是有能力把市区治理好的,是有能力把经济建设搞上去的。

    这项工作搞完后,省电视台播放了乌紫市清理违章建筑的新闻,还专门制作了专题片进行播放。张晓文在开始运作此事时。并没有考虑新闻单位参与的。

    但是,乌紫市委书记杨正洪觉得这事本身具有新闻价值,就通知了省市电视台跟踪拍摄,省日报也就闻风而动了,进行了跟踪采访。因为违章建筑不是大明一个县的问题,而是全省性地问题,甚至全国性的问题。在乌紫市更具有典型意义,它理所当然地应当成为新闻热点。

    乌紫市的做法在全市乃至全省都引起了轰动效应。他们地经验被总结成厚厚的一沓材料,从省报到中央各大报纸都刊登了。并将成为乌紫市今后拆除违章建筑的典型经验。在全省各市县广泛推广应用。

    波澜壮阔的拆违行动结束了,但余波并未平息。“罗大胆”和他老婆分别拘留半月后。一出来就开始申冤叫屈。好端端的一幢四层楼的楼房被切下一米多,留下的只是面向街道的若干个方格子,满目疮痍,难看极了。他用一幅巨大的编织带遮挡起来,准备把拆除地那一面修补起来。

    虽说没有直接采取暴力性的报复行动,但他心里不服。逢人就骂张晓文。当然他也知道张晓文的厉害,不敢对张晓文本人怎么样,可他从墙上挂上了一幅巨幅条幅,上面写着“劳民伤财”四个大字。

    路过的人都要在此驻足观看一番,有人笑而不言,也有人说确实太过分了。可更多的老百姓还是说这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如果大家都乱搭乱建,以后市区都没有路了。那才是没出路呢。

    罗虎也看见“劳民伤财”这个条幅了,他请示张晓文:“要不要责令他撤下来?”

    张晓文笑着说:“就让他挂着吧,他有怨气,出一出也是好的。”

    罗虎提醒他说:“你平时小心点,最好我给你安排两个警察,随身保护你。”

    张晓文哈哈一笑,说:“谢谢你,没那么严重。有什么意外我会通知你的。”;罗虎还是不放心,便偷偷给他安排了个警察,在暗中保护他。

    官场就是一盘棋,但大部分人都只是棋子,真正在下棋的在动子地只有最上层的那么几个人。这些人又因为下棋的需要,分成了不同的阵营。

    不能说是小团体,但就像一根瓜藤,最上面的是根,后面牵着的就是一大堆叶子和花。杨正洪是一个下棋者,市长陈江也是个下棋者,当然了,张晓文也是个下棋者。

    他们各自攥着手中的棋子,风云际会,看不见硝烟却处处能闻到火药味。

    杨正洪手中的棋子都是些乌紫市本地的干部,这些人紧密地团结在了老杨地身旁。跟市长陈江近乎地都是些从外地空降而来的干部。

    张晓文从来不把自己划到哪个阵营里,但是,从外界看,他却一直属于某一个阵营。他是市委副书记,又是市政府地常务副市长,为了早日把汽车工业发展起来,他绝对不能过于旗帜鲜明,他更多的时候是要去协调,去和稀泥,是要在乌紫这盘大棋上,不失时机地平衡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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