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检查工作,简直就象是演戏。
张晓文人还没出发,县委办就向相关的乡镇下发了通知,然后磨子镇党委政府紧锣密鼓地和县委办协商检查的行程以及主题。
张晓文就象是一尊木偶,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身后牵线控制着,难有自由。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说假话讲套话演大戏,维持着官场的和谐与稳定气象。潜规则如此,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张晓文也很想改变这种现状,很可惜,他不过是个三把手,无力改变这种现实中的陋规。
小车刚进入磨子镇的境内,张晓文就看见磨子镇的书记和镇长笑容满面地站在路边。
下了车,张晓文说:“都说过了,在镇政府门前见面的,你们真是太客气了。”
镇委书记刘太祥笑着说:“应该的,应该的……”进了镇后,张晓文突然发现许多小学生站成两排,手里拿着鲜花,欢呼着恭迎他的到来。
已是炎炎夏日,孩子们一个个热得不行,满脸、满身都是热汗,有几个小孩子身子直晃,已经有中暑的迹象了。
“天太热了,让孩子们赶紧先回去休息吧!”张晓文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坏,都是可恶的潜规则造的孽,孩子何辜,竟要遭这份罪?
听汇报也只是走过场,报告做得再好,领导不信任,没有任何用处。张晓文低着头在纸上写了一些东西,装出认真听汇报记要点的模样。
其实。张晓文是在考虑关于乡镇体制改革地问题。在他看来。乡镇这一级实体政府完全没有必要存在。古代就有皇权不出县地说法。县以下一直由缙绅与命官共治。
**堕落地满清也只是四级政府。民国也只是三级半地管理体制。地区行署是虚设地一级。县政府主要对省政府负责。
现代地华夏国却是五级政府地行政体制。从中央、省、市、县。一直到乡。干部数量之多。简直创造了历代地奇迹。
一个人可以干完地事情。需要分给五个人。甚至是十个人来做。效率低下不说。还创造了大量权钱交易地灰色地带。
就拿磨子镇来说。一个六万人地乡镇。科级干部就有三十多人。开会地时候。小小地会议室根本坐不下。
刘太祥地汇报张晓文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但他依然充分肯定了磨子镇党委一班人地工作成绩。场面话说了不少。博得了阵阵掌声。
吃午饭时。刚坐上桌子,饭店老板过来打招呼,张晓文笑着说:“老板的生意很好吧?”
完全没有想到,老板听了张晓文的话,居然大发牢骚,他说:“我这里是小本经营,生意全靠刘书记和高镇长照顾。也不怕您笑话,都快一年没给俺结过一次帐了,白条都有一尺多高呢。”
刘太祥的一张白脸紫中发黑。大吼道:“你少给老子胡扯,约好了年底结帐的嘛,堂堂镇政府还会少了你那几个小钱?”
镇长高雄也跟着打圆场说:“张书记,您别听他胡说,他今天早上喝多了酒,刚和婆娘吵架来着。”酒店老板让人给轰了出去,蹲在门外直哭。
如果张晓文没有记错的话,刘太祥和高雄都是才换的新车,两辆车加一块至少得五十来万。有钱买车,无钱结帐,这做的是哪门子地领导呢?
午饭吃得很让人郁闷,张晓文本想不喝酒,又怕刘高二人给酒店老板小鞋穿,硬撑着举起酒杯说:“我早上没有吃早饭,很有些饿了。来,咱们干了这杯,吃饭好了。”
见张晓文的态度十分平和。刘太祥和高雄脸色也好看多了。开始有说有笑。
稍事休息后,下午张晓文快速转完了几处乡镇企业和农业示范户。回到镇政府做了几点务虚的指示后,登车准备回县城。
车刚出乡政府大门,就见一个妇女顶着烈日跪在门口,手里高举着告状信,活象古时候拦住官轿喊冤地民女。
刘太祥今天算是倒了大霉,接连遇到糗事,搞得下不来台。高雄也气得不行,最后还是两位女工作人员机灵,连哄带拖地把那位妇女弄进了镇政府办公室。
换了别的乡镇,张晓文早就发火了,可是对磨子镇的书记和镇长,他有些无奈。刘太祥是颜标的嫡系,高雄是严大德的心腹,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张晓文有些投鼠忌器。
总不能建议常委会把他们同时都撤了吧?
搞政治的人,最忌讳两面树敌。把书记和县长都给得罪了,张晓文在紫云肯定混不下去。现在张晓文必须忍,现在即使不忍也处理不了这两个东西,反而会把矛盾表面化。张晓文决心,一旦时机成熟,立马把这两个家伙坚决拿下,决不姑息养奸。
可能是有人通了消息,张晓文去别的乡镇检查工作时,再也没有遇到类似的情况。汇报都很成功,现场会也开得很完美。
不过,张晓文始终怀疑,参加现场会的农民只怕都是乡里和村里地干部,他们对党的富民政策比张晓文这个常务副书记还要了解。
张晓文来下乡刚回来不久,就参加了颜标主持的县委常委会,会议的中心议题是关于发放拖欠工资的问题。
县财政局长古方列席会议,汇报了县财政紧张的大问题。他说,本县百分之七八十的国有企业都已经倒闭,完全靠银行贷款才能发得出一点基本工资。离本月发工资的时间还有六天时间,财政局帐上却只有50万的资金,形势十分严峻。
张晓文是新人,又是第一次参加常委会,只是抽烟喝茶,不想发言,其余地常委也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颜标就问严大德道:“严县长,经济问题归政府主管。还是得想想办法把工资发了才好,真要闹起来,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严大德摊摊手说:“我有什么办法?政府虽然是管钱的,但财政局却不听我的。非要把那五百万转出去,不然的话,正好够发工资之用。”他夹枪带棒地数落颜标。
那事也怪颜标。他参加省里的扶贫会议,大嘴一张就说支援灾区地建设,夸下了五百万的海口。
严大德不让转帐,颜标拿撤职相威胁,无奈之下,古方只得照办。结果,县里的几家煤矿因为上面查得紧,处于半停工状态,财政收入一下子就绷紧了弦。搞到现在连工资都发不出来,让严大德看了笑话。
张晓文仔细盘算了下,老妈是省财政厅负责预算的副厅长。找她可以提前划拨点补助款,然后可以再找市财政局要点经费,这点面子吴铁得给张晓文吧?
正想着,颜标笑着对张晓文说:“张书记,你有什么看法?”张晓文喝了口水,看了眼严大德,发现他紧闭嘴巴一言不发,两眼望着天花板,在那里数灯泡。
说实话。张晓文本不想插手这种事情,但县里头没钱发工资了,说出去了,也确实有些太那个了。
考虑到省环保局地七百多万资金已经到位了,张晓文就说:“颜书记,我刚来,不太了解县里地实际情况,也不敢乱说什么。不过,我相信大家都不希望干部群众堵住县委要工资。这样吧。我们都去找省、市财政系统地领导协调下,看能不能提前下拨点资金给我们,也好度过难关。不过,即使这个月对付过去了,还有下个月。我想,对于资金地使用,是不是要制定一个铁的制度出来,坚持一支笔管理,按照计划使用。我说得不好。请领导批评。”张晓文的态度不偏不倚,不能总让他给书记县长的瞎指挥擦**吧?
颜标脸色一松。张晓文肯出来替他挑担子,他肯定高兴。不过,张晓文也没有得罪严大德。
坚持一支笔的财政管理,其实就是尊重严大德的经济管理权威,对于颜、严两方,张晓文都没得罪。
张晓文接过了烫手的山芋,其他的常委们也都开始说话,出点子想办法,现场地气氛活跃起来。
严大德却泼了冷水,他说:“你们以为我就没找过市财政局,人家冷嘲热讽地把我哄了出来。居然还说风凉话,他们说,你们县还穷啊,那么多钱都可以拿去扶贫,我们都羡慕死了。”
这话谁都不敢接口,张晓文低着头抽烟喝茶,两位最高领导之间的矛盾已经表面化了,会议的气氛又开始凝重。
颜标大度地说:“这样吧,我建议,常委会通过一项决议,以后,财政局每动用一笔资金必须严县长和卫县长都签了字,才能划拨。政府嘛,就是管钱管物地,大家议议吧。”这个建议自然是全票通过,算是颜标的自我批评,给了严大德一个下楼的台阶。
严大德得了脸,开始拿架子,他说:“我试试看吧,不过,先把丑话说前边,我没有一点把握能搞到钱。”
张晓文原以为会议就此结束,没想到还要继续讨论人事问题,颜标说:“几个县局和乡镇的一二把手有些已经到了年龄,组织部考察了一批干部,已经酝酿成熟,请各位常委们讨论下了吧。”
组织部长宋杨早得到了张晓文暗示,暂时不要介入人事斗争,宁可先藏拙,也别太早暴露目标。他不慌不忙地拿出考察报告,把拟提拔的干部情况一一汇报,在他的嘴里,这些选拔出来的干部,个个都是根红苗正,有才有德,可堪重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