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很盼望爹爹回家,希望爹爹像娘亲一样抱我,希望爹爹和其他爹爹一样考我功课。
这些对别人来说轻而易举的事,对我来说有点困难。
小的时候什么也不懂,就知道爹爹很忙,很少有时间回家。
可爹爹的功绩很高,他慢慢的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的地位,与其说他贪慕,到不如说他为了东清交付了他的一生。
他是我的榜样,是我在同窗间骄傲的本钱,我发誓要像爹爹一样为皇室尽忠,为东清效力。
但要问我恨吗,我想我不恨,感情是不好琢磨的,就像我一样,当我懂的感情的时候,我只能说,父亲和母亲之间是造化。
给了母亲幻想的可能,却没给母亲通往幻想的路径,给了父亲接近的可能,却没有给父亲相守的理由。
怪的了谁,该怪十一叔吗?
我想,母亲都找不到恨她的理由,我又有什么立场去怪他。
没有他或许都不会有我,没有她,母亲到了晚年也不能如此安逸。
母亲说,如果十一叔没有存在过,她现在一定在和一群女人争一个丈夫,因为父亲博爱。
是的,母亲也看的出来,父亲真的很博爱,如果他没有爱情他真的不会辜负他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这样的一个男人不是母亲乐意看到的。
父亲是母亲眼里的唯一,如果父亲哪天让母亲陷入争斗,才是对母亲最残忍的打击。
母亲曾笑言:输给十一没什么可丢人的。
输给他真的不丢人,看看清平公主,谁敢说输给十一叔丢人。
第一次见到清平的时候,她也很小,跟在先皇身后,谨慎的看着我们这些同窗。
当时她还不会说话,结巴的语言都不行,但先皇宠她,她的出现,带着先皇的所有关心,她的成长有仁光大帝一路护卫。
她是幸福的,她那么霸道也是幸福的。
那个时候不敢接近她,虽然她很漂亮,但她很凶,也许是明感吧,她经常被人欺负,有时候因为嫉妒,有时候因为嘲笑,她对人都是带着刺,一句话惹她不高兴,她都能和你打架。
皇子和公主没一个喜欢她,我也不去接近她,皇室离我太远,我不想给姥爷添麻烦。
就是这样的清平,人人都说她会长成刁蛮公主的清平,一夕之间变了。
她变的不喜欢说话,不喜欢看人,她变的喜欢安静,她会认真上课,不理会皇子的叫喊,她换下了随意的穿着,紧着各式宫装。
每次我进学堂,她都在桌前练字,晨光应和着她的笔路,她认真的写着,偶然一笑时,清新脱俗。
舞非舞,叹你芳踪为谁留,物非物,想你情事几人懂。
她轻轻颔首,突然微笑:“哥哥,你也这么早。”
我赶忙回头,六皇子就站在我身后,“参见六皇子。”
“免礼。”六皇子也变了,他现在从众家皇子中脱颖而出,是太子的有力竞争者。
“纤纤,母妃找了你一个早上。”
她顽皮一笑,久不见的影子,让我看痴了心。
“我忘了。”
“在不吃早饭,看母妃怎么收拾你。”
“我错了还不行吗,况且沈学子比我还早呢。”
“公主,海涵。”
六皇子拍拍清平的头,对我道:“启测兄,不会这么多礼,论辈分我们都应该叫你哥哥。”
我闻言,立即下跪:“不敢。”
子吉姑母的亲属我不敢妄驳,十一叔的关系更是禁忌。
六皇子亲自走过来,扶我道:“启测兄,丞相与我父皇是知交,你和我何必生疏。”
她也在一旁笑了,我想这就是父亲的心情吧,得此一笑,百无聊想,真的是一种诱惑。想必父亲的心里比苏叔叔也好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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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病了,劳累过度再加染了风寒。她哭的很伤心,皇上看着她哭,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一直保证以后按时吃药。
但清平很生气,她告离皇室,去清明寺祈福,对皇上说:一日不好,就不回来。
我护送她出宫,她一路都在哭,谁也不敢劝,谁也不敢说,跟随的军队气氛也很低沉,只因为她在哭,她能感染所有人的情绪。
百姓的议论没有错,她真的是一个奇迹般的公主,她一切几乎完美,可此时,完美的她在哭,谁不想跟落泪。
到了清明寺她几乎没了生气,看的出来她想回去,她不想离开先皇。
但她还是忍着,忍着等先皇按时吃药,等着先皇告诉她身体痊愈,她才会回去。
她一身素衣,站在青松古柏的小路上,青烟袅袅,风动钟鸣。
她遣退了丫鬟,独有我和她这么站着。“沈大哥。”
我骤然俯身:“公主。”
“你说她……还会回来吗。”
她在说十一叔吧。“臣不知。”我对十一叔的印象很少,只能从大臣的怯言中听之一二。
不过好像大家都很怕她。那也是一个倍受关注的人物,是传说过的宠臣。
“她走了,爹爹一直都这个样子。”
“皇上会好。”
“我想要以前的爹爹。”
她语带哽咽,我犹豫着还是没有上前,她是公主,堂堂的东清清平公主,是唯一一个有封号的公主,她的地位高于皇上的后宫,高于众位皇子公主。
“我想让她回来,让她陪爹爹,但我又怕,怕自己做的不对。”
我低头不语,十一叔不是别人,前丞相司空大人就是最高的阻碍,爱情是自私的,那个冷面夫子绝不可能放人,就算让太傅妥协了,皇上怎能和他人共妻。
如果你用女儿的身份强自让她回来,结局也许并非如想像中美满。
“我没有办法呀,父亲病了好几次,我怕他撑不住,他是我爹爹呀,最疼我的爹爹。”
我微微前移,她扶着我的手臂,低低饮泣。
这个午后她是那么无助,那么脆弱,抛弃她公主的伪装,单纯的为爹爹哭。
谁言皇室无情,谁说皇室无爱,但那情,那爱太伤人,有还不如没有的好。
三天后,宫中传书--皇上思念清平公主,病情没有好转的迹象。
她立即动身,连夜回宫,在乾德殿就没有再出来。
……
我去十字巷找了父亲,父亲在厨房忙碌着烧饭。
这里安静的只能听到木柴的燃烧声。“丞相大人。”我想他也许不乐意我喊他父亲。
他抬起头,没有一丝看到我的惊讶和错愕。
当时心中五味参砸,还是找不到怪他的理由,他是东清的忠臣,我也是东清的臣子,我明白他为东清付出的,我敬仰他为东清付出的,却不原谅他对沈家的不负责。
“她回来行吗?”
父亲煮饭的手停了一下,继续搅动着汤勺道:“纤纤怎么了?”
他知道,他竟然知道,我该为他的关心窃喜吗,我确实窃喜。“她哭了。”
“我和你一样,你不想看她哭,我也不想看她哭。”
他不同意?为什么?“你难道不想见她。”
父亲为自己盛碗饭,后又问道:“你吃了吗?”
我愣了,他在问我,我不自觉的摇摇头,他帮我盛了一碗,和他的一起放桌子上。“过来坐。”
……
这是我第一和父亲同桌,吃的还是父亲亲手做的饭,眼圈热热的,忍着鼻酸,坚决不哭。
“十一和纤纤不一样。”
“如果她回来,你和苏叔叔还有……”我没说出这个忌讳,那是天家,什么时候都不能和臣子相提,这个不能说出的忌讳就是理由吧。
父亲静静的用餐,我突然明白,她回来也没用,他们除了她,还有在乎的,那就是东清,让她回来,他们也给不起全部。她回来只会徒增他们的不舍。
“但……”苏叔叔都……
“你还小。”
我还小吗,我十五了,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成亲了。
走出十字巷,我一直在想父亲的话,他们之间到底是为什么,他们执着什么,他们留不住什么,现在这样是他们无能无力,还是为她想的最好结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