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王府到处都挂满了鲜红的灯笼和福祉,使得整个王府都洋溢着一派喜庆祥和的气氛。
俞管家张罗着奴才丫鬟们挂上华丽的彩带红绸花,大红灯笼金双喜,宏伟堂皇的王府在精心装饰点缀之下更显雍容华丽。
夜色渐渐沉了下来,浓黑得叫人透不过气。
王府内传出阵阵箜篌笙箫,烛影辉煌,满室笑语,华宴竞奢。
庭园处处彩带红绸花,迎风招摇,一地的残花落叶,月华澹澹,透过树枝斑驳落在那纤瘦的身影上。
远处隐隐传来:
“新郎新娘拜天地!
一拜三生石上有姻缘。――一鞠躬,
二拜比翼齐飞,喜结连理。――二鞠躬,
三拜夫妻恩爱,永结同心,早生贵子。――三鞠躬,
……送入洞房。”
那身影失神般地站着,直到‘送入洞房’的喊声响起,才转身离去。
轻吟声落寞寂寥:
“琴台一曲断弦泪,自古有情人,总被无情伤。
琴弦挑断,寂寥处,相思泪千行。”
声音渐行渐远。
花诗相公走后,我站了一会儿,也回房了。
经过翦水阁时,脚步踟躇了半晌,最后不受控制地朝那走去。
举目新房内铺天盖地的大红色,满床满帐的鲜红锦绣,流光溢彩的五色丝线绣就一幅鸳鸯戏水,缠绵恩爱的旖旎画卷。所有东西都是成双成对,一对大红喜烛更是燃地喜气。
愿得红罗千万匹,漫天匝地绣鸳鸯。
新娘子一身凤冠霞披,喜帕低垂,坐在红纱百子帐内,弱骨纤形,―肌妙肤。
慕容渲身穿大红喜服,翩然出尘,春风得意。
一旁的丫鬟巧笑说道:“九王爷,给您称,挑喜帕吧。”
慕容渲接过秤杆,掀下喜帕。
红妆媚眼含羞合,丹唇羞脸粉生红。一双剪水双瞳含情凝睇。
房内两人深情对望。
喜娘丫鬟尽数退下,将新房留给这对新人。
我突然有一片刻怔忪,今晚是慕容渲的洞房花烛夜。
美妻曲意相伴,浓香入怀。春宵一刻值千金。
我不再看房内,转身快速地离开。回到屋子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腿,满脑子都是以前慕容渲与其他女子在一起的画面,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不要再去想。
我抱过枕头,将头靠在上面,喃喃着:“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孤枕难眠嫌夜永,寒灯愁对怨更长。谁念只身冷若霜,潸然一笑说天凉。
*************
昨晚彻夜失眠,今早一起来天就已经大亮了,我慌忙下床,着装,梳洗完毕,然后朝翦水阁跑去。
转角拐弯,我没有放慢速度,直接身形一转。
“哎哟……”
迎面撞上一名抱着床褥的丫鬟,那丫鬟被我一撞之下,登时摔在地上,床褥也散落了一地。
我忙道:“对不住,可摔伤了?”接着伸手就要去拉她。
突然眼角一瞥,瞧见那床褥上的一抹落红。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
“奴婢该死,挡着百护卫的去路了。”那丫鬟收拾起地上的床褥,接着朝我屈了屈膝。
我这时才真正意识到,从今日起,鸿王府便多了一位九王妃。
翦水阁。
我不便进入内室,所以只能站在门口等候。
房内隐隐传来一名女子含啭细语的声音:
“王爷今日还要去上早朝么?”
“恩。”
“那臣妾送王爷出府。”
“不必,爱妃昨晚劳累了,就好好歇息着吧。”
女子的声音变得娇羞:“是,臣妾恭送王爷。”
慕容渲踏出房门,看到站在门口的我,没有说话,径自朝前走去。
我微怔了一下,随即跟上他。
王府大门口。
慕容渲上了马车,我牵过马正要翻身跃上,忽听到他在我身后道:“日照,你伤没好不便骑马,坐马车吧。”
于是,我在俞管家与众小厮异样的目光下上了马车。
马夫扬鞭,车轮转动,马蹄声哒哒响起。
我坐在慕容渲的旁边,眼前倏忽闪过那一抹鲜红,心里不禁酸酸的。
慕容渲握住我的手,道:“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
我道:“属下的脸本来就跟死人一样,九爷若是看不惯,就去看王妃的吧。”
慕容渲一愣,蹙眉道:“日照,你这是吃哪门子的醋?”
一想到他自己可以逍遥风流,可以娶妻纳妾,我只不过收了馥儿的一个玉佩就遭他这么虐待,甚至连武功都没了。一阵委屈,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慕容渲微恼,道:“你这是干什么,跟本王耍脾气么?”
我低头咬着唇不说话。他也不再管我。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五凤门。
慕容渲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扭过视线。他走了之后,旋即懊恼,我这是在做什么,跟个大姑娘似的扭扭捏捏。
车帘外传来马夫的声音:“百护卫,你要不要喝口酒暖暖身子?”
我闻言探出头。
马夫拔了酒囊的塞子递给我。
我道:“多谢。”仰起头,灌了一大口。烈酒进入肠胃,身子稍暖了一些。
马夫微愣,笑着道:“百护卫好酒量,这留香酒可是烈得很啊,小的也只敢抿一两口。”
我擦了擦嘴,微微一笑。小时候在格斗场,上场时总会喝一坛酒壮胆,俗话说劣酒最烈,那时什么劣酒没喝过。这留香酒对我来说无异于白水。
我道了谢,回到马车内。
等了一会儿,头开始晕忽忽的徐晃,没想到这酒的后劲这么大。
蜷缩起全身,斜靠着铺着上好丝绸的软垫,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
半梦半醒之间,我感觉到了轻微的晃动,睁开眼睛,才发现马车正平稳地向前行驶着。
一偏头,便瞧见身旁的慕容渲挑起车帘,外面是不断后退的茶楼,酒馆,当铺,作坊。
宛如白玉雕刻而成的完美侧脸几乎无可挑剔,漂亮的下颌勾勒出一道优美的线条。
在我的概念里,男子一般都用高大英俊或者斯文儒雅来形容,可是像慕容渲和慕容槿这样却不知该如何形容他们。
就在我苦思冥想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我跟着慕容渲下了马车。
几个楷书的瘦金体字:宝粹阁。
宝粹阁是全京城规模最大的珠宝店,此外商店中还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的专门经营。
上好檀香木做的的木架上,摆放着各种香囊首饰,佩印,银腰挂,金镶丝宝石,金嵌珠宝花饰,珍品古玩等。
我奇怪地看着慕容渲,他来这里做什么?
慕容渲随手从里面拿起一件古玩,把玩在手里。
那是一块玉佩。
那店里的伙计见慕容渲衣着华美,长得更是丰神俊秀,料定是个非富既贵的大人物,便忙凑上前殷勤笑道:“这个公子真是眼光独到,这玉佩入手温润水滑,乃难得一见的极品芙阳玉。”
慕容渲没搭理他,自顾拿起另一块。
那伙计又道:“公子,这块是紫墨玉,也叫定情玉,听说男女赠送,能结成百年之好呢。”
慕容渲听后,不禁多看了几眼,问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小的看公子生得这般好看,想必是有倾心的佳人了,不如买个送给意中人吧?”
慕容渲瞥了我一眼,对那伙计道:“就这块了。”
“好勒,小的给您装个漂亮的锦盒,嘿嘿,也不知是哪家有福的姑娘能收到公子送的玉佩?”
马车上。
慕容渲将那装着玉佩的锦盒丢给我。
“给你。”
我愕然,半响道:“给我做什么?”
慕容渲的脸上似乎透出一抹红晕,淡淡道:“你不是怪我扔了馥儿送你的玉佩么?赔你的。”
我道:“伙计说这是送给姑娘家的。”他别过头道:“那你就把自己当姑娘家好了。”
“那我不要。”
慕容渲一把拉过我,凑到我的耳边轻声道:“呆子,你没听到那伙计说的话么?”
我茫然:“什么话?”
他有些尴尬,边打开锦盒,边垂眸道:“那伙计说,送这玉佩的话,能结百年之好。”
我脸一红:“他只说男女能结,可没说男人跟男人也能。”
他道:“只是图个吉祥语罢了。”接着拿出玉佩道:“给你戴腰上吧?”
我看着那玉佩,通体黄色,圆润暖滑,晶莹剔透的玉身散发着点点金光,上面雕刻的花纹华丽而精美。
“还是别戴了。”
慕容渲说道:“为什么不戴?”
我接过玉佩,道:“戴身上总是容易弄坏,就把它收锦盒里放着吧。”
慕容渲莞尔一笑,道:“真是个呆子,罢了,既然送你了,随便你怎么处置吧。”
我“恩”了一声,把玉佩重放回锦盒。
静默了一会儿,慕容渲忽然道:“你方才喝酒了么?”
我点点头,道:“马夫给的酒,喝了一点。”
慕容渲道:“你若是想喝酒,府上就有许多花酿。”
我歪头看他,突然很想戏弄他一番。
“九爷喜欢喝花酒,属下不喜欢。”
慕容渲微愣,半响才道:“以后别乱吃别人的东西。”
我哑然地点点头。怎么感觉他成我爹了。觉得有些荒唐,我都没见过自己的爹,怎么知道一个爹该是什么样。提到爹,想到土蛮,他那一张被乱发挡住的脸,总是对我笑,虽然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他在笑。或许那就应该是一个爹的样子吧。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笑得苦涩,好不容易有了所谓的父爱,可是……却被我亲手断绝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