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走近网中困住的众人,凤阡陌邪肆而狂妄,仿佛驯兽师望着铁笼子里的困兽,不仅对它的狂怒烦躁毫无惧意,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它挣扎撕吼,看着它渐渐无奈放弃直至绝望,那微微吊起的眉梢分明显示了他此刻难言的兴奋,一种居高临下,征服的喜悦。
“王爷这么快下定论,未免为时过早了吧?”
一身红装的商雨泽,笑得妖娆妩媚,从台上缓缓步下,行走间那绝世风华,让人惊艳,就像是天上的一轮红日落入凡间,光芒万丈,照耀得众人连眼睛都难以睁开。
“商相这是何意?难道你在藐视女王的皇威?还是商相想谋逆,取女王而代之?”
脸上作出一副讶异的表情,凤阡陌眼底却染上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轻狂笑意,温和的语气里,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有何不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古今亦然。更何况,所谓的天子,是否真的真命天子,还不得而知呢!”
唇边,漾开更为蛊惑人心的媚笑,只是,这笑,却不达眼底,商雨泽前一刻还带着淡淡忧郁的一双美眸,早已被一抹狠厉之色取代,黑白分明的眼中,浓烈的悲伤悄悄蔓延,扩散,就连远远站着围观的群众,都感同身受,很有默契,蓦地停止了喧嚣。
“商相可知诋毁天子是何罪?”
瞳孔微微一缩,面对这样一双带着入骨仇恨的眼,凤阡陌心中疑惑顿生。
好熟悉的一双眼!
“王爷可知篡改诏书是何罪?狸猫换太子,又是何罪?”
自从看到他手臂上那只苍鹰,他就开始着手调查自己的身世,不想,无意中竟然牵扯出十几年前一场惊天大阴谋。
而这一连串阴谋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个看似对一切都满不在乎,道貌岸然的王爷。
不答反问,商雨泽魅惑地笑着,将脸凑近,淡淡的语气,平静如水,却如石子投下,在凤阡陌心中荡起了圈圈涟漪。
“臣十几年前开始游历列国,从来不将权利地位放在眼中,这在沙利是众所周知的事,如今却被商相如此诬蔑,还望陛下还老臣一个清白!”
慌乱只是一瞬,很快,凤阡陌又恢复了一贯的云淡风轻。
“清白?把自己的女儿送给雪域国作为交换的政治筹码,让自己的儿子假冒失踪的索西王子一步步替你掌控天下,这就是你的清白吗,王爷?告诉你,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那块玉佩,是假的!”
看着凤阡陌渐渐发青的脸,商雨泽忽然仰天狂笑起来,只是,谁也没有看到他眼角,有一滴本要落下的晶莹,顺着那俊美容颜仰起的弧度,重又滑入眸中。
“你……你是何人,居然在这里信口雌黄?”
不可能,怎么可能?那晚,他明明已将那个孩子找到,亲手了结了他的性命,那个多年前的秘密,只有他和他知道的秘密,也随着他的死亡一起永远地埋葬了。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得知的?
“十年前,商家堡,被人一夜之间灭了族,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不知道王爷还记得否?”
炎炎烈日下,狂风乍起,吹得满头青丝飘飞,一步步缓然向凤阡陌走近,商雨泽脸上妖魅的笑意更深,仿佛一朵娇妍欲滴的紫色曼陀罗花缓缓绽放,妖娆而邪肆,让光芒万丈的太阳也失了光辉。
“本王……本王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内心深处掩藏的秘密被人一点点挖掘出来,那种被掏空的虚弱感让凤阡陌渐渐失了镇定,却仍死死抵赖。
“凶手是一个手臂上刺有苍鹰的男子。如果王爷是清白的,何不把你的手臂伸出来,让大家看看?”
完美如天神一般的笑颜,让人忘了天地万物的存在,心绪,也随着那美眸中迅速蔓延开来的浓烈悲伤,渐渐变得难以平静,仿佛狂风刮过秋树,落下一地苍白无力的悲凉,想要痛哭才发觉眼睛干涩挤不出一滴眼泪,想要呐喊才发现喉咙哽咽发不出任何声音。
“本王手臂上的确刺有苍鹰,可是,这又代表了什么?你说的那些事,可有证据?可有证人?如果没有,那就是诬赖!再说了,我堂堂一国王爷,何以惨毒到要灭了普通商贾之家的族,这对本王有何好处?”
望着一步步前进的商雨泽,凤阡陌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凝着那样一双眼睛,竟然让他失了一贯的镇定。
这天下,从来只有他知道而别人不知道的秘密,今儿个是怎么了,这个人的身份,他竟然猜不透,而他,竟然知道他如此多的秘密!
“好处当然有,而且,这好处还大着呢!因为这家人收养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孩子,这孩子,就是先皇遗落在民间的大皇子--索西!”
莫名的,商雨泽忽然停下脚步,黑白分明的美眸里闪过撕心裂肺的痛楚,一直保持的笑容也凝固在唇边。
然而,这反常的举动只有一瞬,顿了顿,那蛊惑人心的笑容再次在漾开,商雨泽轻轻的,仿佛微风拂过湖面,柔缓而云淡风清的言语,如一记闷雷,在众人脑海里炸响,因过度惊愕而引起的短暂沉默后,全场哗然。
“你怕他的出现会搅乱你的宏图大计,因为先皇的遗诏,指明了传位于索西王子!所以你就来个杀人灭口,篡改诏书,谋朝篡位!”
渐渐加大的声音里,带着郁积千年的愤慨,商雨泽唇畔的微笑渐渐变得冷冽,明媚的眸子,放射出凛凛寒光,像两把闪耀着锋芒的利剑,森然而迫人。
“大家莫要听信这乱臣贼子的片面之词,真正想要篡位的人是他,所以才编造了如此精彩的故事出来!逆贼,既然今日你撞在了本王手里,就让本王来替天行道吧!”
不知是否害怕商雨泽继续说下去会彻底戳穿自己的阴谋,凤阡陌忽然激动地从腰间抽出佩剑,指向商雨泽,微微勾起的唇角,残忍而狠毒,嗜血而暴戾。
“唰唰唰”
几乎在凤阡陌拔剑的同时,整齐划一,震撼人心,利剑齐齐出鞘的声音让所有的喧嚣即刻止于静谧。
定睛一看才发现,围观的人群中,不知何时涌出了一群为数不少的褐色衣袍男子,似早有防备,见凤阡陌突然将剑指向自己誓死效忠的主子,立马反应过来,一个个拔剑出来,围成一个圆,将凤阡陌包围在最中央。
“看吧,本王就说了,此逆贼早有谋反之心,今日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
褐衣男子的出现,不但没让凤阡陌眼底现出丝毫惧意,寒潭般深不可测的黑眸中,反而闪过一丝精光,须臾,刚刚僵硬阴郁的一张脸,竟莫名地挂上耐人寻味的淡笑。
“都给我退下!今日,我要亲手将他了结!”
商雨泽嘎然敛住笑意,长臂一挥,从腰间抽出佩剑,锋利剑芒直指凤阡陌,双目炯炯犹带狠厉之色,就像一只等待猎物挑衅的雄狮,冷漠而孤傲。
“哈哈哈哈……就凭你?”
眉毛轻挑,语气轻蔑,凤阡陌的瞳孔微微一缩后又略略撑大,淡淡的眸光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如果之前的只是怀疑,那么这一刻,他绝对是肯定的,这个男人,就是索西!
他竟然没死?难道,那晚死去的,只是他的替身?
这只狡猾的狐狸!看来,自己真是太轻敌了!
“尽管试试!”
双手握住剑柄,腰微弯着,一股暗力在体内集结,强大的力量形成急速的风,吹得衣袖裙裾剧烈翻飞,商雨泽唇角微微一扯,蓄势待发。
“商雨泽,你太放肆了!再不住手,休怪朕不客气!”
见两个男人各倨一方,虎视眈眈,剑拔弩张,一副就要进行生死决战的样子,沙利女王忽然一脸惊慌,蓦地从宝座上站起,厉声喝道。
不容否认,眼前这个妖娆妩媚的绝色少年,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是超然的,不同寻常的,可是,却永远也不及他来得重要。
他只是她偶尔寂寞时心灵的慰藉罢了,而陌,却是她活着的唯一勇气和希望!
无论如何相像,他就是他,独一无二,这世上无人可将他取代!
就算是死,她也不容许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恕难从命!”
全然不理会沙利女王的警告,商雨泽冷冷地回应了一句,足尖一点,颀长的身影便已跃到半空,和反应过来,同样跃入空中的凤阡陌缠斗起来。
强大的气流将地上的沙粒吹到空中疯狂舞动起来,两个迅捷移动的身影让人看不真切,千百道白色耀眼的光芒在眼前闪烁,耳边,尖锐利剑打在一起的铿锵声,回荡不绝,惊心动魄。
在众人疑虑重重的目光里,商雨泽和凤阡陌就像两头为了生存而厮杀的狼,实力相当,谁也不肯退让,足足缠斗了半个时辰,仍然难以分出胜负。
“小心有毒!”
看着渐渐落入下风的商雨泽,和招招毙命,毫不手软的凤阡陌,屏息凝神的嫣然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渐渐落入下风的商雨泽,受了凤阡陌一掌后从空中落下,脚步不稳地后退了几步,唇角有鲜红的血渗出,看样子,这一掌,让他受伤不轻,而凤阡陌却趁着这个间隙,悄悄将手探入袖中,被眼尖的嫣然一眼识破,大叫出来。
提醒的声音虽脱口而出,却还是不及凤阡陌出手快。
一阵白蒙蒙的烟雾喷射而出,迷蒙了商雨泽的视线,让他瞬时辨不清方向,在迷雾里转悠。
凤阡陌却脸带笑意,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盘腿席地而坐,两个掌心,上下合拢起来,震天撼地的力量便开始在他掌中酝酿,一时间,整个广场,飞沙走石,仿佛突然而来的沙漠风暴,吹得围观的人全然睁不开眼睛来。
排山倒海?这凤阡陌居然使出她亲亲师傅的独家绝技--排山倒海!
这独门武功,可是师傅研究了数十年的心血结晶啊!
这拥有强大震慑威力的招式,杀伤力极强,被袭击者就算不死也将武功尽失,因为招法太过残忍,疼爱她的师傅连她也未曾传授。
她很肯定,这世上,除了师傅和漠,绝对不会有第三人晓得这一招式。
可是,为何,为何这个同师傅全然没有任何关系的沙利国王爷,竟然会这套骇人的绝招?
难道,漠的失忆,竟然跟他有关?就是他,让漠变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挣扎中的嫣然,见到熟悉的招式,惊愕地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凤阡陌,一下子变得茫然不知所措,只得将担忧疑虑的目光投向神色凝重的银狐,却见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表情一下子变得扭曲不堪,额头上,豆大的汗粒,如雨般落下。
眉头高耸如山丘,恍惚的目光似乎飘到很遥远的地方,全然没了焦距,双手,更是痛苦地抱着头,似乎在努力忍受着剧烈的疼痛,银狐忽然整个人蹲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含糊不清。
“狐狸?狐狸你怎么了?”
担忧地俯下身来,嫣然惊惧地抚着银狐的背,更加失了方寸。
然而,那声声关切的呼唤,听在银狐耳里,却化作无声的空气。
脑海里,凌乱的思绪,破碎的记忆,渐渐拼接出完整的画面,在眼前铺展开来……
那是个很黑很黑的夜晚,月儿隐在云里,只有几点稀疏的星光,粼粼洒落在茫茫沙漠里。
不见天日的黑暗中,黄沙漫天飞舞着,他的心很焦急很彷徨,他好像在急切地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好像那个人,对他来说,很重要很重要,没了她,他的生命便也没了意义。
夜很黑,看不清前进的方向,清脆的驼铃声却让他惊觉危险的临近。
“你们是何人?”
“索你命的人?”
对方来势汹汹,语气狠绝。
“为何杀我?”
“得罪了公主的人,全都得死!”
疯狂而邪佞的冷笑在空寂的夜里回荡,黑衣人一个个高举着圆月弯刀,潮水般向他袭来。
缠斗中,一个白衣翩然的男子忽然从天而降。
“王……王爷,你怎么也来了?”
黑夜里,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可是,从黑衣人惧怕的语气中,不难揣度,这个男人地位之高。
“全都给本王滚!”
淡淡的口气里,带着毋庸置疑的权威,让黑夜里匍匐在脚下的黑衣人簌簌发抖,惊恐万分。
“是--!”
在来人一声令下后,一群刺客连滚带爬,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是……江太师?”
直到那个人影走近,借着淡淡星光,他才依稀辨出来人的身份。
一个平日里低调卑谦的太师,居然让苏拉公主派来刺杀他的人,如此畏惧,而且还唤他王爷?莫非,他是沙利国潜伏在朔方的奸细?
“三王爷,别来无恙啊?”
寂静的夜里,传来一声古怪而诡异的笑声。
“你是沙利国的五王爷?”
略微思索了下,他心中很快有了论断。
“三殿下果然是人中之龙,难怪老皇帝欲传位于你了!只是啊,可惜了,今日撞在我手里,这龙也就成了虫了,哈哈哈哈……”
猖獗的怪笑在空旷的沙漠之地回荡,让人毛骨悚然,一阵呛人的烟味,随风,在空气里弥漫开来,来不急防备,他的身体,已经因为吸入过多的毒气而渐渐瘫软下来。
“你……!”
该死,他居然中了迷烟!
待他反应过来,欲抽出手中的剑指向对方,才发觉,腿酸软得厉害,竟然连站立的力气都没了,双脚因为无法支撑身体的力量,不得不跪坐在地。
“放心,本王的动作很快,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舒舒服服地上路了,哈哈哈哈……”
狂放的笑声在耳畔回荡,虽然他拼尽全力,努力想让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可是脑子里却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混浊不清。
头顶承受着犹如大山一般的沉重,全身上下的血液如开水般瞬间沸腾起来,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在迅速侵蚀着他体内的五脏六腑,连灵魂,都一点点地从体内抽离出来。
明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却清晰地看见自己的一头黑发渐渐斑白,看着自己充满弹性,闪耀着健康色泽的皮肤,渐渐失去水分,苍老如古松树皮,看着自己健硕的身体、手脚,一点点缩小,回归到孩童时代。
“屹空道人的徒弟,果然不同凡响!很难受吗?放心,很快你就不会知道痛苦的滋味了,哈哈哈哈……”
黑夜里,凤阡陌如嗜血的魔鬼,轻舔着自己的嘴唇,嘴角划开满足而妖异诡谲的笑容。
……
清脆的驼铃声在孤寂的夜里回荡,那声音越飘越远,越来越模糊,直到再也听不真切,他终于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重重地摔倒在黄沙地里。
吸魂大法吸走了他十几年的功力,他的生命,就如那即将燃烬的枯灯,慢慢走向衰竭。
心,很涩很疼,那是一种牵扯着全身上下每一颗细胞,渗入灵魂的痛楚,那是刀绞一般的疼痛绝望,那是咬牙切齿的不甘。
难道他就要这样离开人世了吗?不,不可以!怎么可以?
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爱她,还没来得及给她想要的幸福,他不能就这么自私地丢下她,绝不能!
望着苍穹里疏淡黯然的星光,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捕捉那微弱的光芒,一直一直,就像追寻她一样……
沙漠里,罕有地下了一场倾盆大雨,他用意志,努力命令自己睁着眼,再怎么疲累,也不可合上,因为,一旦合上,今生今世,他将再也看不到,他最爱的她。
雨水,冰冷如刀刃,残酷如皮鞭,狠狠地抽在他脆弱的脸上身上,他始终咬牙坚持着,用全身仅有的力气苦苦支撑着,他必须等到天明,等到过往的人发现他!
只要有人看到他,也许,就还有一线生机。
那是一种比死亡还要痛苦的漫长等待,怕自己一合眼便会沉睡不醒,连眨眼也变得奢侈。
仿佛经历了一千年的等待,他终于看到了天边微微露出的一丝曙光,迷迷糊糊中,耳边传来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叹:“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啊!善哉善哉,阿弥陀佛!老天注定,施主命不该绝啊!”
一名白眉白须的老和尚,慈祥和蔼地笑着,扶他坐起。
“施主可愿被我所救?”
捋着长长的白须,老和尚不忙着救人,反而缓缓问道。
“为何……有此……一问?”
喉咙干涩如火烧一般,他艰难地吐出一句话,脑海里却疑惑重重,哪有人救人还如此多废话的?
“好吧,请施主务必答应老衲一件事。”
老和尚眼里闪烁着慧黠的光芒,淡淡轻笑的唇边,让人心安。
“前尘旧事如过眼云烟,你生命的延续,就是代替老衲完成未完的使命。从此,你将有个全新的身份,你叫洛子寒,专门劫富济贫的沙漠银狐,解救所有受苦受难的百姓,是你一生的职责!”
缓缓将真气输入他体内,老和尚口中念念有词,那一字一句,竟然仿佛有人拿着凿子凿在他脑海里一般。
“不,等等……”
“请您将这个字,刻在我心口!”
手指是那般的疲软无力,仿佛孩童初学写字,他在沙地里勾画了半天,才将一个完整的‘泪’字写下。
那一刻,他苍白的唇角,是微笑的,他清湛的眼眸,是执着的……
没有了她的人生,即便活着,又有何意义?就像一口枯井,没了水的充盈,便只剩下一副空的躯壳而已。
他决不允许自己将她忘记,他要将她刻进骨髓,刻入灵魂,生生世世,永远铭记。
即使他的记忆里已将她抹去,他的心,也绝对不能将她遗忘!
将来,他一定可以将她找到!亲口告诉她,自己有多爱她!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老和尚轻轻叹了口气,依言在他胸口刻了个佛教字体‘泪’字。
在他咀嚼那种刺痛的滋味,抓紧时间想念她的时候,老和尚已经从袖中掏出了佛珠放在掌中转动起来,口中念念有词。
一道白光乍现后,仿佛有无穷的力量,通过他的手掌,慢慢传递到他的四肢百骸。
全身的血液流动起来,干瘪的皮肤,渐渐充涨起来,小小的手掌,也仿佛冬日过后得了春雨滋润的树苗,迅速长开,竟然比以前还要大上不少,孩子般的体型,也像充气球一般,比从前更高大健硕,连眉眼也粗犷了许多,真的完完全全,从本质上,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
老和尚在救了他以后,就在他身边圆寂了。
而他,除了老和尚交待的使命,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从此,他戴上了银色面具,在沙漠里游走,劫富济贫,渐渐让沙利的皇宫贵族畏惧。
……
他一直很享受这样的生活,缺失的记忆让他从未怀疑自己过去的身份,直到,直到遇到她,那个伶牙俐齿,贪吃搞怪,却总能时刻牵引他心的女人。
她说她叫慕轻泪,这名字让他好熟悉,熟悉到心口隐隐作痛,脑海中有什么呼之欲出,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问他会不会做拉面,他否认得斩钉截铁,却莫名奇妙地钻入街边的小面馆,味道做得比店里的厨子还要正宗……
原来,一切的一切,真相竟然是这样!
泪儿,我的泪儿,漠终于将你记起了……
潮水般涌来的狂喜让君子漠激动得全身战栗,起身,不再犹豫,紧紧将嫣然拥入怀中。
“泪儿!丫头!小师妹!”
一连串的称呼,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不足以倾诉他对她满腔的思恋。
“……漠?
抬眸,凝着那双含笑的眼眸,盯着那颤抖的唇瓣,她喜极而泣。
漠,她的漠,终于将她记起了……
一阵山崩般剧烈的响动,拉回了沉浸在重逢喜悦中的两人,待二人回过眼来,就看到中毒的商雨泽完全失去了招架能力,凤阡陌凌厉的掌风已经全数打在他身上,让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接连翻了几个跟斗,远远地撞在棚顶上,翻了个滚,又从棚顶跌落在地。
鲜红的血,从他口中喷射而出,绽放了一地的妖娆,触目惊心。
那长长如蝉翼般的睫毛,轻轻颤抖了几下,仿佛飞翔了许久的蝶儿找到了栖息的花儿,终于疲倦地合上了。
“不--!”
看着奄奄一息的商雨泽,嫣然惊声尖叫着,疯狂地撕扯起困住她的网来,直到一双白皙嫩滑的小手,在绳索上磨出斑斑血迹,仍不肯罢休。
……
忘不了初见他的那一晚。
洁白梨花从枝头轻舞着滑落,一身白衣翩然的他,静静站在树下,伫立风中,轻轻吹着悠扬的曲子,那安然宁静的目光,如此美好。
脑海中,闪现着他孩子般无辜的眼神,还有他温柔地拉起她的手撒娇时的憨憨表情。
那样鲜活的生命,正在一点点地流逝吗?
那样阳光而孩子气的笑容,从此,她再也见不到了吗?
“不,不要--!”
挣扎中,挂在嫣然脖子上的玉佩竟然从网的空隙里跌落,悠悠地转了几下,缓缓落在凤阡陌脚边。
该死,他竟然是凤云毅的儿子!他竟然真的是那个浑蛋的儿子!
弯腰,捡起地上通体莹润的玉佩,凤阡陌眼中忽然阴森无比,杀机尽显。
掌心,再次合拢,盛怒的凤阡陌欲给商雨泽致命一击。
“父亲,收手吧!别再执迷不悔了!”
千钧一发之际,江舟忽然从席上走下,扶起身受重伤的商雨泽,一脸痛心地望向凤阡陌。
“殿下,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就这样放过这个逆贼了吗?”
就要打出去的掌风,强行收回,凤阡陌眉头拧成了川字形,虽然说话的口气仍是客客气气的,眼神却在斥责江舟的反常。
“父亲,现在你捏在手中的玉佩才是真的龙形玉佩,先皇留给索西王子娘亲的信物不是吗?”
从来不知道对自己慈爱有加,被自己当天神般敬仰,无所不能的父亲,竟然是如此残忍而嗜血的人,这种二十几年来的认知被一朝颠覆,那种难受的感觉,世间没有任何语言足以形容。
缓缓放下商雨泽,江舟忽然站起身来,一脸痛楚地走向凤阡陌。
也许没有人注意到,滚落到父亲脚边的那块翠绿的东西究竟是何物,他原先也不明白,可是,看到父亲那狠绝的眼神,他的心,已经了然。
回头是岸!
他的父亲,其实也可以只是疼爱着自己的孩子,会对孩子嘘寒问暖,教他知书识礼的好父亲……
“索西殿下,你在说什么,老臣听不懂!”
面对江舟无比心痛的表情,凤阡陌笑着的脸忽然变得僵硬,却仍是不肯松口承认。
“听不懂吗?那么,就让我来告诉大家事实的真相!”
人群中,不知何时涌上来一群白衣侍卫,在拥挤的人潮里,开了一条路,一位着粉色衣裙的女子,在一名身着金黄色龙袍的男子陪同下,缓缓走上广场。
女子如新月般美丽的眸子,闪烁着盈盈动人的光辉,清丽绝然的脸,却带着和江舟一般痛楚的表情。
“你们……你们……”
清脆而熟悉的声音传来,凤阡陌立刻扭转头来,才发现自己的女儿,已经站在身后。
“这么多年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雪域国国主是谁吗?现在,你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贝兮身子略略后退了一步,众人的视线,立刻落在她身后伟岸的男子身上。
几乎同时,每个人眼里,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男子身材颀长高大,五官犹如刀刻般鲜明立体,皮肤却带着病态的苍白,长长及腰披散的头发,也是雪一般斑白,更重要的是,那脸,跟阿木图,简直一模一样。
众人疑惑吃惊之际,达朗却抿嘴含笑,冷酷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
而座上的阿木图,见到龙袍男子,竟然也不吃惊,只是浅浅一笑。
“皇兄,这么多年了,你终是放不下她啊!”
“你们……你们……”
望着一模一样的两个人,沙利女王也震惊无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自称与雪域国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给她无数情报的男子,竟然跟雪域国神秘的国主长着一模一样的一张脸!谁来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王陛下,让你受惊了!其实,事实很简单,雪域国国主冷天亦,只不过有个孪生的双胞胎弟弟而已,这人,就是你们所熟知的阿木图大人,朕的亲弟弟--冷天寒。”
闻言,凤阡陌愤怒的眼中蒙上深深的羞辱,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自己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一统天下的大计,到头来,却被人利用得如此彻底。
在他以为天下尽在囊中的时候,他的亲生儿子和女儿,竟然倒戈相向!
自诩为军事家的骄傲让他无法容忍这种屈辱!
身为人父的骄傲也让他无法容忍儿女的背叛!
“凤阡陌,束手就擒吧,念在你是贝兮的父亲,朕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冷天亦淡淡一笑,却是威严无比,一群白衣侍卫,也早已将凤阡陌团团包围。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死何所惧?只是,就算死,本王也要拉个人陪葬!”
话音未落,凤阡陌已经一掌击在网中,所有联结网的粗绳在瞬间灰飞烟灭,网中挣扎的众人也一个个跌坐在地上。
“就算是死,本王也要天下人,好好记住本王曾经的存在!”
慕轻泪是吗?牵动三个国家君王的女人是吗?就算他不能得天下,也要这三个未来的王者,好好记住今日血的代价,他忽然很想看看,他们痛心疾首的表情!哈哈哈哈……
银光闪闪的剑,在众人错愕的表情中,已经借由凤阡陌强大的掌风推力,在空中急速飞驰,没有人知道,它的目标,会是地上瘫坐着的哪一个人。
看着那锋利的剑芒在阳光下闪烁,一丝惊愕从江舟眼里划过,身子,已经如闪电般飞速扑倒在嫣然身前。
父子连心,此时,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的父亲。
他不可能把剑指向自己的父亲,也不可能,看着自己的父亲,伤了他要呵护一生的女人,但是,他可以用身体做盾牌,挡住父亲的利剑,化去这场干戈。
锋利的剑,直直没入江舟的胸膛,又从衣裳的那一端,穿出,如雪般洁白的衣衫,迅速被刺眼的红染遍,开出妖冶艳丽,却让人心痛无比的红花。
“不--!江舟,你醒醒,醒醒啊!”
为什么紧紧地按住了他的胸口,鲜红的血还是如泉涌般,从她的指缝间流淌而下?
这个温文儒雅,如清风般洒脱的男子啊,只因她一句戏言,悄悄地学会了骑马射箭,练得一身好功夫,明白她的心有所属,不想给她造成困扰,从来不曾对她说过什么,却总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挺身而出,舍身相救。
……
“泪儿,不要怕,就算是死,我也会将你带到安全地带!”
“只要我江舟仍有一口气在,定护你周全!”
“带她走!”
……
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他对她说过的话更是少之又少,然而,每一次,都是如此地震撼人心,惊心动魄。
她慕嫣然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一个如此美好的男子,如此不顾一切,至死不渝地爱护?
“江舟,你醒醒,醒醒!”
他的唇角,还带着醉人而满足的微笑,然而,任凭她如何摇晃,他就是不肯再睁开眼睛了……
这个俊逸如仙的男子,真的就这样悄然睡去了吗?
“泪儿……”
轻唤一声,将嫣然搂入怀中,君子漠神情哀痛,没有出声安慰,只是,用一双有力的臂膀,牢牢地,牢牢地握紧她的肩头,给她力量。
“漠……”
眼眶里隐忍的泪,顺着脸颊,轻轻滑落,为了那个看起来文弱儒雅,实则敢爱敢恨敢担当的男子……
“谦儿!我的儿啊!娘亲还来不及好好看你一眼,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么抛下娘啊?”
从台上疯狂地跑下,一把推开嫣然,沙利女王颤抖着手,难以置信地抚上江舟带血的脸庞,嚎啕大哭。
那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响彻天地,母亲痛失爱子的悲凉,在空气里郁积,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我的儿啊!从小,娘亲无法看着你长大,不能在你身边好好陪着你,是娘错了……是娘错了!”
轻轻地放下江舟,沙利女王缓缓站立起身,回过脸,深深地凝了凤阡陌一眼,苍白的脸上忽而勾出绝美的笑颜,在众人怔愣之际,拔出江舟胸口的剑,毫不犹豫地,深深地刺进自己的腹部。
“谦儿放心,娘再也不会让你寂寞孤单了!黄泉路上,娘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灵儿……谦儿……”
凤阡陌两片苍白的唇,微微,微微地抖动着,呆滞了半天,才从嘴里轻唤出两个他生命力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眼里,全是刺目的红,耳边,只有撕心裂肺的呐喊,心如刀绞。
明明想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脚却像踩在云里,漂浮不定,明明近在咫尺,那距离,却像隔了十万八千里。
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扑到江舟母子身边,凤阡陌竟然也失声痛哭起来,一个大男人,痛彻心扉悔恨的哭声,在浩大的天地间,寂寞地回响。
“灵儿,我以为自己对你毫不在乎,哪知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你的爱,只是仇恨,蒙蔽了我的双眼,让我无法看到自己的内心啊!”
“灵儿,对不起!我会在黄泉路上,向你们母子忏悔!”
滴着鲜血的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后,‘哐当’一声,跌落在地,那个前一刻痛哭不止的男人,也随之轰然倒下,嘴角带着悔恨,静静地,躺在死去的母子身边。
“爹--!”
凤阡陌倒下的一瞬,一向坚强而倔强,早已不愿承认两者父女关系的贝兮,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母亲离开人世的那一天,她几乎哭干了所有的泪水,她以为,亲情对她而言,早已淡如云烟。
可是如今,看着这个倨傲的的男人显露的脆弱和绝望,她麻木了许久的心却仍是深深地刺痛了。
原来,有些东西,不是想遗忘就可以忘记的,血浓于水,终究,她还是为这个男人,这个她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滴下泪来。
“为何人总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贝兮,跟我回去吧!没有你在身边陪伴,就算得了天下,又有何意义?从此,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冷天亦上前一步,温柔地替贝兮揩去眼角的泪痕,深有感触地说道。
这世上,只有失去过的人,才真正懂得要好好珍惜身边的人。
那种剜心噬骨的痛,那像火山喷涌一般无法遏制的思念,他再也不要经历了。
两个相爱的人能彼此相守,胜过所有……
“红颜祸水!想不到,一心想要征服天下的皇兄,也会为了区区一个女子,放弃大好江山!既然皇兄胸无大志,何不把雪域国的皇位让出,让皇弟也尝尝睥睨天下,被万人敬仰的滋味!”
一直冷笑不语的冷天寒忽然站起,缓缓从台上走下,此时,原先由冷天亦带来的侍卫,竟然齐刷刷全部将剑头指向冷天亦。
“寒,你竟然想要谋权篡位?”
自己一直信任疼爱的弟弟,主动请缨说要留在沙利帮他打探军情的弟弟,如今,竟然将矛头对准他?
皇位,果然是最容易让人泯灭良知的东西!
“胜者为王,能者居之!哪一个帝王的天下,不是从别人手里抢夺过来的!”
回答冷天亦的却是一直静观其变的达朗。
与冷天寒很有默契地对望了一眼,达朗隐匿在眼底的兴奋,完全显现出来,一双手,带着无限的眷恋,抚上龙头宝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哪块土地不是在无休止的征战中夺取,哪个国家不是在嗜血的杀戮中崛起?
只要他杀光这里所有的人,天下,便指日可待!
“把他们统统给我抓起来!”
大手一扬,穿着盔甲,全副武装的沙利国士兵,已经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整个广场,重重包围。
会武功的,不是中了毒气,就是身受重伤,全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不会武功的,更是只能任人摆布,广场中心的人,很快便被达朗的人五花大绑起来。
“不知殿下想要如何处置这帮人?”
冷天寒冷酷地笑问达朗。
“就地处决!”
这些人,一日也不可多留,否则后患无穷!
只有立刻将他们斩尽杀绝,斩草除根,他才能高枕无忧,坐拥天下!
“朗哥哥,你在哪儿,不要丢下蝶儿一个人在家,蝶儿怕……”
正在达朗要下令将所有人斩首之际,随着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一张泫然欲泣的小脸不期然地出现在众人视线中,那瓷娃娃般精致的面容,小兔子般害怕怯懦的目光,让人莫名的心疼起来。
“蝶儿,你怎么来了?这里如此酷热,你的身子如何受得了?”
达朗野心勃勃的目光,在搜寻到来人身影的时候,显现出难得一见的温柔。
那样一双怯生生水盈盈的眼眸,总能一下擒住他的目光,爱怜之情油然而生。
这世间,只有此女,是他唯一的弱点。还好,她早已被他控制,忘了往昔的事情。
大踏步地从台上走下,达朗直接走到司徒语蝶面前,在众人惊诧的视线中,轻柔地将她抱起。
伟岸的身躯,缓缓步向正中央属于皇帝的宝座,只是,却在离宝座仍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达朗整个人,霍然倒地了。
“蝶儿……你……”
摸着鲜血汩汩流出的胸口,达朗骇然地瞪大了眼,怎么也不敢相信,怀中小白兔一般乖巧让人心生爱怜的女子,竟然亲手将匕首刺进他的胸膛。
“他是我哥,我最敬爱的哥哥,无论谁,都不可以伤害他!谁都不可以!”
从她意外见到她皇嫂的那一晚,她的记忆就开始慢慢恢复。
无论她的哥哥,曾经做过什么,曾经令她多么受伤,他永远都是她的哥哥,在她心中,宛若天神般高大的哥哥!
谁也不可以伤害他!
“蝶儿……”
看着达朗嘴角和胸口涌出的鲜血,司徒语蝶惊恐地流下泪来,瞪大的眼里,充满着难以置信的惊愕,握着匕首的手,颤抖着仍不知道要松开。
她杀人了吗?连一只蚂蚁都不愿踩死的她,竟然杀人了吗?
眼前忽然变得好黑好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她好害怕好害怕……
“蝶儿……”
那一声哥哥,让浑身无力的司徒玄惊异地抬起头来,黑豹般炯炯的双目,怔然地望着司徒语蝶,久久不发一语,只是,从他微微抖动的身子,却不难发现他此刻内心的激动。
那句震撼人心的‘哥哥’,在他平静的心湖,猛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
因为她的存在,这十几年来,他一直抗拒女人的接近,太过亲密的接触,总会让他想起那个龌龊的夜晚,那个男人邪气的笑,还有母亲眼中如霜般的冷漠。
她的存在,是种耻辱的提醒,他讨厌看到她!
从她出生的那一天起,他便没有给过她一天好脸色,而她,却痴心妄想,得到他哥哥般的呵护!
一直以为,只有她死了,他的心灵才能得到解脱,可是,今日,当看到从小善良怯懦,甚至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她,竟然为了他,杀人了。
心中竟是如此震撼,仿佛有座高高筑起的墙,轰然倒塌,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慢慢融化。
“天助我也!想不到,到头来,主宰天下的人,会是我!哈哈哈哈,我冷天寒,才是真正一统天下的真命天子!”
见达朗一脸痛苦地跪坐在地上,冷天寒冷笑一声,走过去,将未完全刺入他体内的匕首一推,深深扎入他心脏所在,直到看着他倒在地上,才肯罢休。
“从此,朕就是沙利的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用食指沾上达朗的血,轻轻放到舌尖舔食,冷天寒深邃的琥珀色眼睛,带着嗜血的阴寒,让人毛骨悚然。
“恭喜新王,贺喜新王!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群里,来自雪域国的白衣侍卫已经高举着手中的剑,嚣张地叫喊起来。
见状,为了保命,许多沙利国的将士,也纷纷投靠冷天寒,跟着喊起了口号。
“你们要是真心投靠朕,就把他们统统给朕杀了,记住,别让他们死得太痛快,那样,就不好玩了!”
坐在龙椅上,冷天寒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蓝宝石戒指,笑得阴柔而残忍。
本来还有所犹豫的侍卫,在那嗜血而冷酷的笑容里,妥协了,纷纷举起手中的剑。
“住手!想要活命的,通通给我住手!”
随着一声尖厉的呵斥,一个蓬头垢面,衣裙早已被一层厚厚的黄沙掩盖的女子,骑着骆驼,冲入重重包围,手中举着一把长剑,高扬在半空。
“烟儿……”
看着完全不会武功的慕轻烟因举着分外沉重的剑,微微颤抖的手,所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这傻丫头,现在冲进来,岂不是送死?
“黄毛丫头,就凭你?”
同所有人的反应一样,冷天寒嗤笑一声,眼光轻蔑。
“是的,就凭我!”
即便是在这剑拔弩张,性命攸关的当口,慕轻烟一样不改淘气本色,水灵灵的大眼睛滴溜一转,身子微侧,众人便随着她意味深长的一笑,望向她身后。
如滔滔江水一般震耳欲聋的轰鸣由远及近,围住广场的人,渐渐散向两边,上百万穿着金色盔甲的北耀战士,在赤练的带领下,如滚滚奔腾的浪涛,一波又一波,涌到拥挤的广场,举目望去,漫漫大漠,居然看不到军队的尽头。
所有人震惊无语的时候,素来阴戾冷酷的司徒玄,却满含深意地望着淘气又洋洋得意的慕轻烟,莫名其妙又有些无奈地笑了。
他怎么就忘了这女人偷盗成性呢?
初次见面,她偷了他的腰牌,大摇大摆地晃进皇宫,还取笑他是黑面神大叔,让他生气。
如今,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了他的虎符,千里迢迢,为他唤来救命的军队。
也许,他该重新认识一下这个人小小,却诡计多端的女人!
也许,他真的该放手了,放她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也奢侈地给予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
幸福的定义是什么?
也许,有时候,放手成全,也是一种幸福。
为了爱,放弃天长地久,为了爱,让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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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亲们,一个星期的等待实在是太漫长,让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哈 ̄
8过,小舞也没有偷懒哦,为了让结局早日和大家见面,让大家一次性看个爽快,小舞已经连续熬了几个晚上了,千呼万唤始出来,今日,终于大功告成了!小舞我,也可以安心结婚去了^_^
也许,文中会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也许,这样的结局不是每位亲都喜欢,但是,希望亲亲们明白,小舞真的有很认真在写这篇文文,希望,绝大多数人,会喜欢吧,呵呵 ̄
看完了这一章,还有两章哦,大家莫要以为结局就是这样哈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