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的诏书找到之前,她,动不得,但是,她也不会让自己永远处于被动状态。
沐浴在阳光中的人,缓缓转过身来,嘴角噙着淡笑,眸色如水平静,只是,这看似柔和的目光却让人感觉不到半丝暖意,反而犀利如剑,凛冽地逼视过来,似要将她穿透,额前,倏地冒出细密汗珠。
“陛下诚邀,荣幸之至,贝兮若是再推辞,就是不识好歹了。”
抬眸,不动声色地如常微笑,不让人看出破绽,心情,却顿时沉郁起来。
所谓的小住,实际不就是软禁?今晚逃出皇宫的计划,估计有所阻滞,一切看来得从长计议了。
“今日天气不错,贝兮陪朕到御花园走走如何?”
将眼前禁自陷入沉思的女人脸上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女王明亮的眸色渐渐变得阴沉。
“与陛下同行,是贝兮的荣幸。”
回过神来,才发觉女王早已走在前面,稍稍地整理了一下情绪,嫣然赶紧追随其后。
沙利虽有女人做皇帝的先例,但是,女人做皇帝却也不是必然。
这个凤从雪,脸上永远挂着看似温和的淡笑,有些时候,甚至显出普通女子的孤寂落寞和脆弱,看起来是那般无害,可是她却从不认为,她会是个简单的角色。
能成为皇帝之人,必有其过人之处,每一个皇帝,都是善于玩弄权术的野心家。
虽只有几面之缘,但是,她却能感觉到,她对她不善。不过,倒也不会太替自己担心。
既然此刻她能安然地留着她的小命,想必她仍有存在的价值,或者说,她,对她有所顾忌。
只是,就是想不明白,她一个异国而来的女子,究竟有什么好让他们顾忌畏惧?
两人行至花园中心,一个几米高露天的坛子面前,停下。
眼前巧夺天工的美丽舞台,在万花从中,一下就吸去了她全部目光的倾注。
洁白半透明呈荷叶状的大理石在日光下宛如一面镜子,将四周的姹紫嫣红映衬得如入飘渺仙境。
“这是……”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一个白衣女子,如月下嫦娥,尽情地挥动着长长的水袖,如精灵般,轻盈舞动,那容颜,是如此熟悉,耳畔,喧闹叫好的声音如潮,久久回响。
为何站在这里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脑中会闪现全然不属于自己记忆?
“凤栖台,先帝专为一女子而建,此女善舞,艳绝天下。”
静静地凝着嫣然脸上疑惑,将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尽收眼中,女王双眉微蹙。
仿佛有一双手在向她召唤,行动已不受意识控制,她踩着轻盈的步子,自然而然地踏上了舞台,白皙如玉,莹嫩的一双脚,从绣花鞋的束缚中解脱,光着脚丫,轻轻踩上大理石地板,仿佛那是她温习了千万遍早已熟悉的动作。
炎炎烈日下,踩在这独特的石头上,却是一阵清凉,仿佛夏日里吃到爽口的沙冰,清凉舒爽的感觉渐渐从脚心传递至全身。
神秘而悠扬的曲子,随风而来,一瞬间,竟然让她有种翩然起舞的冲动。
脚尖,缓缓立起,袖子舞动起来,身,悠然旋转不知停歇,心不知受了怎样的蛊惑,竟然放纵自己在目眩神迷的阳光里,忘情地沉沦了,那种宣泄的感觉,既像三千尺瀑布飞泻而下,直接撞击在岩石上激起水花四溅般,豪迈壮观,又像驾着一匹千里宝马,不知疲倦日夜驰骋在芳草青青空旷的原野中,潇洒不羁。
为何她会跳着从未见过的舞蹈,竟然像是一种本能?
心乱了意识模糊了,脚步却仍不停歇。
望着眼前狂蛇般舞动的女子,女王原来在刺眼阳光下半眯的双眼,蓦地撑大,带着骇然的恐慌,死死盯着女子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倾……倾天舞,当年就是这支舞,乱了凤云毅的心,难道,她的记忆,已在渐渐恢复?
仿佛有石子,从高空坠下,落入她的心湖,无声无息地消沉下去。
她,果然是她!
“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好,实在是好!今能见识贝兮姑娘的舞,实在是荣幸啊!”
突然响起的掌声,扰乱了她的舞步,旋转的身子,嘎然停止,皎皎闪亮的裙子,在阳光下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后,安然垂下。
心头的疑惑,尚无时间理清,有些错愕的眸光里,便撞进一双邪魅风流的眼。
居然是达朗,这个魔魅的男人,为何好巧不巧,偏偏在这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
“达朗?”
来不及收拾脸上震惊的表情,女王慌乱地回首,才发现从远处渐渐走近,一脸邪魅的男子。
疑惑的视线落在他手里形状怪异,红白相间的玉笛上,眸光登时一变。
魔魂笛,他竟然用魔魂笛控制了水蝶依的心智!
“儿臣参见陛下!”
动作悠然地将笛子收入袖中,达朗唇角一勾,扯出一抹阴冷的笑。
“你怎么来了?”
心似笼中鸟,四处乱撞,强自镇定下来,女王脸上,很快又换上了一贯的柔婉淡笑。
“今晚儿臣府内将宴请一位尊贵的客人,府内却独缺精通舞蹈之人,如今刚好又见识了贝兮姑娘高超的舞艺,不知,陛下可否将人借我几日?”
达朗刚毅的下巴,微微扬起,张扬着一贯的傲慢冷酷。
“贝兮是朕的贵客,岂能像那些身份卑贱的舞姬一般,随意抛头露面?”
女王凤目微微一凛,眸中的光亮聚在一起,想要将达朗复杂的心思看透。
“这贵客,我们怕得罪不起。”
若无其事地整了整衣衫,达朗慢悠悠地回道。
“这世上还有我们沙利国得罪不起的人?”
仿佛听到天地间最好笑的笑话,女王唇角一扯,嗤笑出声,一脸轻蔑。
“哦,看来陛下对雪域国的最新动态不甚关心嘛,无妨,儿臣这就将其驱逐出去。”
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达朗悠然转身,作离去状。
“慢着!你是说……是他?”
如果真是他,那她还真是得罪不起。
在神秘的阴寒之地藏匿着的雪域国,几乎与外界断绝联系。
贝兮死后,那个人,就是他们沙利与雪域国联系的唯一线索,如果这条线索再断了,那么阡陌的宏图大计,必将受阻。
思及此,女王赶紧赔笑,刚刚僵硬傲慢的脸也渐渐柔和起来。
“是的,就是他!”
达朗回首,依然是慢悠悠懒散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眼中却闪烁着势在必得的霸气。
“好,人借给你,明日,希望你安然无恙地将她交还于朕!”
权衡了利弊,女王虽有踌躇,却仍是答应了达朗的无理要求。
“儿臣又不是吃人的老虎,陛下何必如此防我?呵呵呵呵……”
得到允诺,达朗竟然口气轻佻地调侃起女王来,狂妄大笑的他,目空一切,虽尊称眼前的女子‘陛下’,却半点不把她放在眼里,女王的脸,登时变得铁青,却始终隐忍着,半句斥责的话不曾说。
“陛下,贝兮身子有些不适,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
比起这个魔鬼一般冷冽到让人心颤的可怕男人,她更愿意留在时时刻刻警惕她的女王身边,起码,在她面前,她还知道如何伪装,如何避重就轻。
而这个男人,一双邪魅的眼,就像黑暗里蓦然亮起的一束激光,冷冷地照得她无处可藏,对视的一瞬,便可将她的灵魂看穿,而她,却连他是喜是怒都无法分辨。
“雪域国药材,药效奇佳,能治百病,贝兮姑娘更是该到我府中试试才好呢!”
“殿下的好意,贝兮心领了。”
刚从坛子的另一方向走下躲闪,达朗便一个箭步上来,截住了嫣然逃离的脚步。
“贝兮莫不是看不起我们沙利国?”
浓黑的剑眉微微一挑,她无端端地便给扣上了不敬的帽子。
“既然殿下如此热情,那么贝兮恭敬不如从命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她倒想看看,这个魔鬼男,到底打的是什么坏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