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偶尔有汗水滴在地砖上清脆的‘啪嗒’声,听在耳里,格外地清晰。
坐在床前,黑着一张脸,阴郁吓人的司徒玄,鹰一般敏锐的目光一直留意着床上的女人,哪怕是一点极细微的变化,都会让他忍不住蹙眉。
该死,那头蠢猪出的究竟是什么馊主意!
一个时辰,整整一个时辰了,虽然他一直努力想要压抑心中排山倒海般的怒火,可是,希望却似乎越来越渺茫。
看她难受地在床上辗转反侧,司徒玄试探性地伸出了手,轻轻贴上她的额头,却被那滚烫如铁的温度吓得连忙缩了回来。
该死!明明喝了他的血,为何她身上的高烧却没有半点退却的迹象,一张小脸反而涨得通红,嘴里也一直难过地呻吟着。
司徒玄本就紧皱的双眉,此刻,更是拢成一座小山丘,心底死死压抑克制的烦躁仿佛喷薄欲出的岩浆,在这一刻,如火山喷发般,通通爆发。
“庸医!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铁钳一样健硕有力的手,电光火石间,就捏住了小太医细长的脖子,让他本来白皙如玉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皇上,这……这是……正常反应,只要……只要……挨过了……子时,便好。”
小太医咳嗽个不停,极其艰难才从嘴里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子时?好,朕姑且再信你一回!现在,你们这帮废物都给朕滚出去!”
仿佛丢蚱蜢一般随手一扔,下一秒,小太医整个人已经被摔出了殿门外,而早就如坐针毡的众人,更是如涨潮的水一般,来得快去得更快。
只是,一切都在悄然中进行,谁也没有胆量再去惊扰如狮子般愤怒又蛮不讲理的王。
很快,诺大的房里,便只剩下司徒玄和嫣然两人相对。
一阵冷风从窗口窜入,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本就蜷缩着的身体本能地像小猫一般团成一圈,让他平静如水的心湖也不禁泛起一丝怜悯。
从来不懂得如何关心一个人,从来不懂得如何呵护一个人,只是,此刻,他却忽然想为她做点什么,起码让她不要太难受,也让他看起来好过一点。
心中犹豫了一下,终是站起身来,虽然手有些笨拙,却仍是牵起被她踢掉的被子,小心地帮她掖好。
今夜的风似乎特别大,吹得大殿里为数众多的窗户‘哐哐’作响。
“冷……好冷……”
厚重的棉被并没有给她带来丝毫的温暖,冷风仿佛能钻入被窝,被子下她娇小的身子开始不受控制,瑟瑟抖动起来。
看了看床上楚楚可怜的女子,司徒玄愤然回首,豹子般凶狠的目光将大殿四周不安份的窗户狠狠地扫视了一遍,仿佛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也得罪了他一般。
只是,它们毕竟是死物,不懂得如何阿谀奉承,无奈地挑了挑眉,司徒玄却也没有叫仆人进来,而是自顾自蹑手蹑脚地走到其中的一扇窗前,小心翼翼地将其关上,尽量不发出任何的声响。
那轻柔无比的动作,在他这样一个霸气狠戾的人做起来,就像耍猴一般滑稽。
然而,他炯炯有神的双目,在此刻看来,却是这般认真,仿佛他的房里,藏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一丝不苟地一直重复着这个别扭无比的动作,直到所有的窗户全部关上,他才又蹑手蹑脚地回到床前,脸上,依然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女人,有没有好过一点?”
轻柔的声音,仿佛四月里拂过脸庞的微风,又像垂下江面悠悠摆动的柳絮,柔情依依。
只是,意识混沌的人儿却无法回答,反而像是故意跟他作对般,整个身子,毫无征兆地抽搐起来。
寂静的房里,忽而响起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那是她因为剧烈抽搐而不受控制的磨牙声,清晰得可怕,她痛苦扭曲的表情,让他素来冷硬的心也一阵心酸地难受,突然就变得手足无措。
手,犹豫地伸出,在空中停滞了许久,终是轻颤着,缓缓抚上了她滚烫的脸。
“女人……很辛苦吗?”
特意压低的嗓音透露出他内心的焦急不安,只是,昏迷中的她却依然感受不到他的关切。
也不知是被怎样可怕的梦魇困住,她的双手开始狂乱地舞动,嘴里喃喃不休,一张小脸,仿佛受了极大的折磨,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爸爸……不要!不要打妈妈了,我会乖乖的……乖乖地听你的话!爸爸……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和妈妈……不要!”
那一声声凄厉的呼唤让他自以为冷硬如铁,不会再对任何人任何事有半点触动的心也忍不住纠结起来。
爸爸?妈妈?这是什么称呼?
从她撕心裂肺的呐喊中,不难推测,是她对亲人的称呼吧。
难道,她也曾被至亲的人伤害过?
只是,为何平日里她看上去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难过,无论遭遇怎样恶劣的环境怎样曲折的困难,她总有办法迎刃而解,那张倔强的小脸总是熠熠生辉的闪烁着动人的光华。
“爸爸……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忽然大声一唤,她的双手在空中乱抓一气,终于实实在在地抱住了一具能带给她温暖的发热体。
明净小脸上的痛苦纠结也在这一瞬舒缓开来,一丝浅浅的笑容爬上她弯弯的嘴角,那是一种满足而醉人的幸福。
忽然被抱住的人却身形一震,身子瞬间僵硬得如化石一般。
即便在他心里,她有些不同,却不代表他的身体不再抗拒女人。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让他不适,让他无所适从。于是,本能地便伸手要扳开那双青葱如玉的小手。
然而这一刻,好不容易找到依靠的她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明明受了重伤,力气却大得惊人,仿佛一放手,便会失去生命里最宝贵的东西一般,银牙死死咬着双唇,抵死不松手。
只是,男人的力气通常总是比女人大,虽然费劲,司徒玄却终是扳开了她铁钳一般的手。
“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一句近乎乞怜的苦苦哀求,让他冷硬的心没来由的软了下来,一丝难言的苦楚涌上心头。
多年前的那个雨夜,他也曾这般苦苦地哀求过那个男人,还有他的母亲,可是,他们却置若罔闻……
男人狰狞的笑,还有母亲一脸无谓的表情,在年幼的他心里,划下了永世难忘的屈辱……
女人,难道你竟然也跟朕一样,是个被人抛弃背叛的可怜虫吗?
“不要……求求你……”
意识混沌的人口中继续喃喃不停地哀求,一滴晶莹的泪滴,也在此时,顺着她的眼角,滴在绣花枕上。
那晶莹剔透的小水珠落下的瞬间,他的心,竟然像被一把锋利的剑狠狠地穿刺而过,难受地疼着,疼到泣血。
凝着她的眼里,忽然就涌出潮水般的心疼,当她不安份的小手再次围了上来,他,忽然就忘了拒绝。
“女人,不要哭,我在这,我会陪着你……”
声音不自觉地哽咽起来,他下意识地敞开怀抱,主动将她搂入怀中。
他的臂弯,就像母亲的摇篮,轻轻摇晃着,他低声的呢喃,就像母亲唱过的摇篮曲,甜甜地回响着。
很快,她便像孩子一般安稳踏实地睡着了,她皱起的眉头,被他轻轻抚平,她眼角的泪痕,也被他粗糙的掌心揉干。
只是,他尚未愈合的手腕,却在她两排利齿下,再次裂开,汩汩地流出新鲜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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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终是不忍让亲们失望~
西西,轻轻飘过,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