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骨的院子极具特。院子四周一片种满了淡腊梅,幽静的梅满园皆是。向着院门是一座奇石兀立的假山,假山外绕着一弯小池,暗流浮动、微波粼粼。池边建着一座小亭,尖头圆顶、檐角向天,深蓝的琉璃瓦应着红漆门柱,四周挂着轻扬的薄纱,一张矮矮的平头几案摆在亭中央。亭上题曰:"小楼西"。
言沐顺着小路来到亭内,吩咐锦红烫些酒来。
锦红是鬼骨给他的小丫鬟,才刚满十三岁,一张可爱的小脸总是红扑扑的。鬼骨就是因此为她取了"锦红"的名。
言沐后肘支地、背仰着软倒在案边的靠垫上,两腿人字大开,长长的吐了口气。
这里的景真的很不错,对面的假山小孔林立,阳光从假山中透射,照在小池上粼粼闪动。不仅如此,亭内的人还可透过小孔看到院外的事物。
若不是鬼骨也在这大宅里,他还是很乐意在此长住,即使被人软。
自从鬼骨不知是有意无意说漏焱紫未在府中,言沐就开始了逃走的计划。不过,鬼骨并不怕他逃走,在他身边只安排了锦红。而且听锦红说,偌大的宅子里也仅仅只有几个下人。言沐其实有些不满意--鬼骨不是不怕他逃走,而是知道他根本逃不走。
这个宅子少说也有几十亩地,通向各个分院的路一模一样,对于路盲的自己来说,来来回回绕下去只有迷路的份。
现在他在这里也呆了半个多月,连出宅的路都还没搞清楚。
一次,他骗顾静带他出宅,结果在大宅门口被鬼骨拦下。他想,反正自己也知道路了,以后自己有的是机会。结果第二次他就迷了路,不知怎的转去了鬼骨的书房。后来几次他故意将锦红支走,结果都到了同一个地方--书房。
言沐的无奈就等于路盲的悲哀--有路不会走。
锦红端着酒和小菜回来时言沐正大头朝下看池里的鱼。
"公子!做什么呢?小心别下去了!"
言沐向锦红招手,"好些鱼都病了。"
"病了?"锦红疑惑的蹲下看去,"都挺精神的啊。"
敲了敲锦红的头,言沐道:"等它们无精打采就离死不远了。"
锦红的小脸更红了,气鼓鼓道:"又没病奄奄的公子怎么会知道病了。"
"你看,有的鱼鱼鳞松竖,像猫发怒时的样子。这是水里的小虫所致。"说着从水里抓起一条,"体表很粗糙,这也是鱼鳞松竖的结果。"
"那怎么办?"
"好办。"言沐将鱼丢回池中,"倒些盐水下去小虫即被杀死,半个时辰后暗流将虫尸和盐水冲走也不会危害到鱼。"
锦红若有所思的点头道:"鱼不是吃虫的吗,为什么会被小虫弄病?"
言沐扑哧一声笑了,"谁告诉你鱼吃虫的?你当它是鸟啊!"
"那就养些鸟,帮把虫都吃掉就不会再生病了。"想了想又自若地点头继续道:"有了鸟的话,鱼就不用再忍受病痛了。"
简单的话语如钟声摄入耳里,悠悠回绕、细细韵味。
有了小鸟,小鱼就不会再苦了。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鬼骨出现在小楼西,身边是恭敬垂头而立的锦红。
"听说他为池里的鱼治病?"
"是的。"
嘴角略略上扬。
傍晚,锦红对言沐报告了一个消息:现下大厅正设宴,宴请的人中有磐妖宫右护法李筱悟。
在锦红的带领下,言沐来到大厅外,里面歌舞声扬、奉承喧哗。
言沐让锦红退下,撇撇嘴角大步踏入。
座席内人声鼎沸,意气风发的执杯豪饮、嬉笑观舞,横眉竖立的正襟危坐、察言观。鬼骨坐在高位眼扫四座,端着酒樽轻轻摇晃,见言沐进来似笑非笑,用鼻尖指了指座下。
言沐顺着方向一看,发现了系着轻纱的李筱悟。李筱悟早便看见了他,面纱下紧紧注视的目光让他心里一阵发慌。正待向席间走去,一个人拉住了他。
"是你!"
回头一看,似曾相识的眉眼怒视着他,脸上松垮的肉积愤地抖动。
言沐恭敬道:"老先生是?"
"小小年纪竟跟魔头沦为一伍大开杀戒!"手中的力道加大,被死死捏住的手臂生疼。
言沐皱眉,状似无意挡开无礼的手作了一个揖道:"恕小生无礼,确不记得老先生是谁,还请提点。"
"他叫庄泰,顾寒的门客。"鬼骨走到两人之间,将言沐挡在身后。"庄门主如此凶恶岂不吓坏他。"
"他就是当日在顾家庄与卫海凌的同行之人!能与卫海凌同道,他也不是好东西!"
"言公子只是被请去磐妖宫做客而已,无意与卫海凌同行更无意撞破卫海凌行凶。想必庄门主当日在顾家庄也听说了三生草,那三生草便是言公子家的。"
庄泰震惊,睁圆了眼,"你就是那贼子的……"
鬼骨抬手制止了庄泰后面的话,"为了三生草卫海凌什么都做得出来。既然言公子已经离开磐妖宫为我所用,何须再记前嫌。"
"老夫明白。"庄泰不再言语。
鬼骨将言沐带到自己的位置,吩咐下人在身边多加桌席。早在刚在已经有人注意到他,现下自己更是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各种意味不明的眼神投来,压得他喘不过气。再看李筱悟,更加灼热的目光烧的他坐立不安。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来了?"
"如何没说?一进门我便指明了他的方向。"
言沐侧过头不再理他。
稍后,言沐用眼神示意李筱悟,而后走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缓缓来到了小楼西。
漆黑如墨的天空上没有星星、没有月亮,黑暗的院子静谧着,仿佛潜藏着高深的危险。言沐望了望四周,有些胆颤--应该找人要个灯笼的。
"还好吗?"李筱悟柔和的声音传来。
"很好。"心里一阵热热的感觉,"你怎么在这里?"
李筱悟的眼神沉了下来,"宫主毒发,我来讨解药。"
"中毒?是那天和我一样的毒?"这才想起,那日的解药只有他服用了。
"是另外一种毒,当时与你一样的毒已经被宫主逼出,然却有另一种毒,越逼侵蚀的越深。那日你走后,宫主便派我找寻解药。鬼骨近日在江湖中露面我才得找来。"
"他现在怎么样了?严不严重?"
"宫主已将它压制,但过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发作,必须尽快的到解药。"
"让我去!"
仿佛就在等这三个字,李筱悟立即握住言沐的手道:"拜托你了!"甚至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鬼骨的身边。然而言沐也没有注意,李筱悟的表情是那样难过,难过的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紧紧相握的手仿佛一松开就会再也碰不到。
回到自己的房门口,发现屋内灯火大亮,推门而入后看见了坐在桌边的鬼骨。
"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要解药。"
鬼骨面无表情道:"什么解药?"
"解卫海凌毒的解药。"
"你不是神医吗,自己动手不就行了?喔对了,你根本不知道毒有什么成分。嗯,是个麻烦。"细眉一扬,挑衅的望着言沐。
"你不是武功高的很吗?为什么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忽然想到了什么,言沐恍然大悟:"因为他中毒了所以你才不急于杀他,毒发后无药可解他自然会来求你!那日在林里也是因为他身上破功的毒才让你得了手!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鬼骨嘴角含笑,不语。
"你如何才将解药给我?你要什么?"
"什么都可以给你,除了解药。"
"那就放我走!"只要见了卫海凌就能知道毒的成分。
"你可以让任何一个人带你离开。只是你一离开,那些与卫海凌结仇的人就会去言府做些什么。"
"你!"
"还记得我说你有很大的价值吗?你的价值就是除了伤害他什么也不能做。若是有人告诉卫海凌你离开他投奔了我……"后面的话藏在了鬼骨阴冷的笑中。
鬼骨走出门去,甩下一句话:"也不是一定不能救卫海凌。等你真正准备好了给我什么再来找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