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天牢,玄澈第一次看到这位试图颠覆大淼以报父仇的男子。英孜似乎与记忆中的妥罗木达有着八份相似,但与乔零裳或宁怀善都不大像。
看到玄澈,英孜愤怒地叫喊:“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抓到这里?!”
不愿意承认?玄澈嘴角微微勾起,嘲笑道:“英孜,你这演技可不高超,朕这身衣服你还认不出来?”
沉沉的玄华服,整个国家只有三个人可以穿。
英孜的脸沉了,却冷静不少,道:“皇帝又如何?皇帝就可以随便抓人吗?”
玄澈轻轻击掌两声。
英孜莫名,下意识地去看那牢门外的走道,却见一个较为纤细的身影颤颤巍巍地走来,虽背着光看不清面目,但这再熟悉不过的身型,英孜已经知道——
“三!”
英孜惊叫一声扑在木栏上,却见走近的子一脸惊愕同样跪在监牢之前,握住英孜的手叫道:“哥?!”
乔灵裳本就是突然被玄澈召入宫的,根本没想到是事情败露,虽然被人带入天牢时心有疑惑,却没想到英孜已经被抓。
乔灵裳惊慌之下回头去看,只见玄澈脸苍白,愈发显得那双纯黑的眼睛深沉冷漠,在天牢幽明不定的火光下,鬼魅森然。
“陛、陛下……”
乔灵裳面灰白瘫软在地上,身子顺着木栏滑下。
玄澈问:“也不辩解吗?”
“陛下都知道了,不是吗……”乔灵裳无力地说。
玄澈点点头,不否认。
英孜突然狂笑不止。玄澈只是看着他,也未有动容。笑过了很久,英孜才说:“虽然没有杀了你这个狗皇帝,但带走你两个得力大臣我也心满意足了!”
玄澈眨眨眼,问:“你说乔灵裳和宁怀善吗?”
“难道不是吗?”英孜冷笑,“近年最优秀的男青年都背叛了你,哈哈,你大淼离亡国也不远了!”
玄澈看看乔灵裳,后者并无反应,想来是承认了背叛之说。玄澈笑笑,道:“乔灵裳确实不愧今年科举中最优秀的子,只是朕从未想过重用她,你自己可以问她,她在这场中可觉得意?”
英孜向乔灵裳投去询问的目光,乔灵裳只是犹豫了一下,最后摇了头。
英孜脸唰地白了一分,却又说:“那宁怀善呢?我那四弟可深得你心吧!”
“英孜,你当朕是靠运气坐在这个位子上的吗?你那么一点点肤浅的离间计朕都看不出来?”玄澈淡淡地反问,“宁怀善是不是和你们同流合污你们自己清楚,想必也不需要朕来给他辩白。是吧,怀善?”
最后一句玄澈却是转向门外说的。
一个人影慢慢从门口走来,正是宁怀善。
“是的,陛下。”宁怀善的嗓音有点哑,语调沉沉的,垂着眼帘,目光落在青黑的砖石地上,不敢看玄澈,也不敢看英孜和乔灵裳。
英孜狂乱地大声叫喊:“宁怀善,你背叛我!”
没有人回应他。宁怀善似乎是木头,一动不动,乔零裳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哥哥,玄澈一脸漠然。
半晌,玄澈突然对宁怀善说:“剩下交给你了。”
“是。”宁怀善应了,依然低着头。
玄澈离开了,宁怀善终于缓缓抬头,看着英孜,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英孜看了那瓷瓶,冷笑道:“四弟,你要为你的杀父仇人杀死你的哥哥和?”
宁怀善递出瓷瓶,面无表情地说:“这是宫廷里最毒的药,见血封喉,不会有太多痛苦。”
英孜变了脸,大喊道:“你明不明白你在做什么?那是你的仇人,杀父仇人!”
宁怀善的手停在半空中,沉默了。英孜以为宁怀善动摇了,刚刚露出一丝惊喜,就听宁怀善低低地说:“我的父亲只有一个,宁家的家主,宁豫。”
英孜一愣,惨笑道:“好,好,你的父亲是那个汉狗!也好,我们西善没有你这种贪生怕死的狗杂种!”
宁怀善的眼神变了变,却将瓷瓶又递出一分,说:“喝了它。”
英孜看了看宁怀善身后的侍卫,自知求生无望,只拉起乔灵裳的手,说:“三,我们不怕,我们只是去看父王,来世我们再来报仇!”
乔灵裳没有回答,只将与英孜相握的手握得更紧了。
果然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英孜与乔灵裳不过喝下小小一口,甚至不等那毒药落入胃中,已经是一口黑血喷出,面青黑,死了。
宁怀善呆呆看着两具尸体,突然上前,为他们合上眼睛,又是看了看,轻轻说:“虽然你我身上流着相同的血,但是……我更爱这个国家,爱这里的人,我想和那个人创造一段辉煌……对不起,我只是想追求一个理想……或许你们无法理解,就像我无法理解你们为什么如此执着地报仇一样……”
两天后,所有人都知道,外交侍郎、太子少傅,大淼历史上第一个从二品员——乔灵裳,在一场西善王残余势力的反扑中,为了保护陛下而身受重伤,最终伤势恶化不治身亡。皇帝以公主之礼为她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下令全国斋戒一日,以缅怀这位伟大的。
各大报纸都在对乔灵裳的死亡进行广泛报道,代表了皇帝意思的《大淼日报》自然是对乔灵裳的功绩进行了一番歌功颂德。《道学》虽然对从政有所不满,但还是对乔灵裳的义举表示了高度赞扬。《柔音》也难得放弃了无偏颇的立场,号召朋友们以乔灵裳为榜样,开创一个的盛事。
而在另一方面,在对刺客主谋的追捕中,宁怀善的英勇机智也得到了广泛宣传和赞,让他成为青年中的另一个偶像。
玄沐羽将几份报纸反复看了又看,玄澈见他难得如此关注政事,便偎过来好奇道:“很有意思吗?”
玄沐羽是知道其中真正内幕的,现在看到这些黑暗里的阴谋却在大众面前渲染得如此光辉荣耀,虽然很清楚帝王之术就是如此,只是玄澈的局做得更大,却还让玄沐羽无法抑制地产生一种怪异的违和感。
玄沐羽搂着玄澈让他靠得更舒服,说:“你这骗人骗得够厉害的,明明是敌人,却被你宣传成了英雄。”
玄澈笑道:“乔灵裳给我添了这么多乱子,我总要丛她身上找点好处啊。更何况,如果那么直愣愣地对外宣称乔灵裳是奸细、敌人,会引起朝廷恐慌的。”
玄沐羽明白玄澈亲自出面处置乔灵裳,是不想让自己背负罪恶,同时对乔灵裳进行的宣传固然一部分是为了国家的利益,但同时也是在照顾自己的感受——因为乔灵裳的外貌与那山枫酷似。
玄沐羽感动玄澈的细心,只是听玄澈如此平淡地说起这个人,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怪异,以至于一时说不出话来。
玄澈似乎没有发现玄沐羽的异样,拿过一份报纸随意看了看,突然说:“乔灵裳这件事算是这么解决了,只是另外一批刺客还没有头绪,沐羽,你的暗影有什么眉目吗?”
玄沐羽回过神,微微摇头,说:“没有,只是幽影说那四个人的身手干净利落,像是经过专门训练,很可能是专业的杀手。”
玄澈想了想,放下报纸,道:“会是什么人养的死士吗?”
“那几人武功很高,不是一般人能养得起的死士。况且,”玄沐羽顿了顿,“用这样的人做死士也太浪费了。”
玄澈低头陷入沉思,想着想着,眉头微微蹙起。玄沐羽看了伸手抚上他眉头,低头来说:“好了,这些事你就不要想了,现在你要好好养伤。”
玄澈抬起头来正要说什么,却突然发现二人鼻唇之间相距不过一个指头宽的距离,彼此呼出的气息都喷在对方脸上,不由得稍稍红了脸。玄沐羽看着因为红晕而愈发娇的爱人,忍不住攫住他的双唇。
舌尖扫过唇线,描绘出完的唇型,似乎是不满于唇瓣上的清甜,舌头又得寸进尺地探入口腔,却被贝齿挡在外面。玄澈被玄沐羽扣住了后脑无法躲避,仅仅是一愣神,牙龈被舌尖舔过,一阵异样的酥麻让他不由自主打开了牙关,那灵活的舌头立刻伸进来肆虐。
远离太久的玄澈在热吻下迷了神志,软在玄沐羽怀中任他索取……
玄恪跑跑跳跳来到清凉殿的寝宫外,他本是听说父皇的身体终于脱离危险期,可以下了,他立刻就抱着小来探望,没想到在门外被森耶神秘兮兮地拦下。森耶说陛下正在和太上皇说正经事,暂时不能打扰。
玄恪噘起小嘴,却听小梅在他怀里说:“宝宝,我们从后面进去。”
玄恪想了想,笑起来,对森耶说:“那森耶公公我们先走噢,帮我给父皇问好噢!”
森耶没想到今天玄恪这么好打发,一分神,玄恪已经跑没影了。
玄恪在小的引导下绕到了寝宫的后面,一扇扇窗户开过去,终于找到一扇没有关紧的窗子,玄恪垫起脚尖趴在窗台上往里头探望,正好能看到龙的一半,就见自己的父皇被皇爷爷抱在怀里,四片唇紧紧地胶合在一起,虽看不见皇爷爷是什么表情,但见父皇双颊绯红,双目似闭张,语还休之态妩媚至极。
玄恪看了片刻,隐约觉得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所以当他发现父皇和皇爷爷要停止亲吻之时,玄恪连忙蹲下来,躲在窗台下面不敢动。
玄恪虽然也常常和玄澈玩一些“亲亲”的游戏,只是亲的都是额头或脸颊,不要说那样火热缠绵的长吻,就是亲嘴也不曾有过。还不知情爱为何的玄恪现在看到自己的父皇和皇爷爷如此,虽不明原因,但依然是心如擂鼓,脸上像火烧一般滚烫。
玄恪抱着小赶紧跑了,跑了很远,玄恪才对小说:“梅,刚才父皇和皇爷爷是在玩亲亲的游戏吗?”
小虽是六百年的妖,但对于人事也如同白纸一般,他说:“是啊,是啊!”
玄恪不解地问:“那为什么父皇都没有和恪儿这样亲亲呢?”
小跳起来用尾巴在玄恪脑袋上拍了一下,怪道:“你真笨,嘴对嘴是只有相爱的两个人才可以那样做的,你是澈澈的孩子,又不是情人,当然不能那么亲啦!”
玄恪更加疑惑:“可是为什么皇爷爷就可以那么亲父皇呢?父皇也是皇爷爷的孩子不是吗?”
小也疑惑了,想了想才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们相爱就可以亲亲喽!”
玄恪虽然天生聪慧,但毕竟是四岁的孩子,对于伦常还不能理解,此刻听了小的话只是隐约感到奇怪,但也说不出是哪里奇怪,又想到刚才看到的父皇,玄恪脸不红了,只觉得那样的父皇和平时完全不同,好看极了。
玄恪和小在窗外的动静怎么逃得出玄沐羽的耳朵。玄澈是被吻昏头了,一时没注意,玄沐羽却是将玄恪的小动作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他嫌这个小孩缠人,而且玄澈若知道玄恪在外面肯定不愿与自己亲热——冷战加受伤,玄沐羽已经快一个月没有碰过玄澈了,现在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吻,他怎么愿意放手。所以他全当没有发现玄恪,还加深了那个吻,让晕头晕脑的玄澈也发现不了。
至于玄恪要如何想自己的父亲和爷爷,这就不是玄沐羽关心的事。玄沐羽向来是我行我素的子,旁人怎么看他根本不在意,更何况那些乱嚼舌根的宫人可以暗中处死,难道还要把大淼的太子、玄澈唯一的孩子也处死吗?且不说大淼的继承问题,单说玄澈,他就算让自己痛苦也就不会同意这种“荒谬”的决定。
不过澈好像很在意玄恪的看法?要不要……
“嗯……”
玄澈逸出的一声呻吟让玄沐羽从关于玄恪的漫想中回神,看看怀中神迷离的人,玄沐羽突然有一种极度强烈的把他扑倒的冲动,只是——
玄沐羽稍稍撩起玄澈的上衣,露出一截腰身,上面两道红的伤痕触目惊心。
一道是为了救自己,一道是为救那个被自己注目的人。
玄沐羽轻轻抚摸过颜更加新鲜的那道红痕,虽然已经愈合了,却看得到缝合的痕迹,触碰过,引发玄澈一声低吟。
玄沐羽收回了手,抚摸着玄澈的脊线,让他紧绷的身体放松。
“痛吗?”
“不痛……”
玄澈实话实说,他并没有受伤,那道伤痕是用药物“染”上去的,只是惟妙惟肖令人真假莫辨。刚才玄沐羽抚过“伤口”时的低吟和肌肉紧绷,多半是因为腰间敏感的肌肤被突然触碰而不自觉产生的反应。
但玄澈的话却让玄沐羽更加自责,他轻吻着玄澈的脖颈,低喃道:“澈,对不起……”
玄澈突然觉得自己很坏,面对玄沐羽的自责他有了愧疚。
或许,不该这样骗他……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会不会讨厌这个工于心计的我?
不要,绝对不要离开我,我不允许。所以……我决定了——
一辈子也不让你知道真相!
玄澈抱紧了玄沐羽,身子蹭蹭,满意地看到玄沐羽眼中腾起的火,却又不得不压抑的郁闷。玄澈嘴角微微翘起,幸福地偎依着。
沐羽,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我,你答应过的……
玄澈的“伤口”愈合得很快,只是按照太医的吩咐又静养了半个月才让下走动,这时武举已经临近尾声。
武举先是文比,其次才是武比,五月下旬的时候武举的武比已经进入最后决赛。
本来身上带伤,加上最近不太平,皇帝不来观看比赛也很正常。只是玄澈依然“带伤”观看了最后一天的决赛。他坐在高高的主席台上,脸虽是苍白,但神依旧淡然,离得近的举子们偶尔回头看去,若是刚好对上他的目光,还能换得鼓励意味的浅浅一笑,顿时令人心安莫名。
面对这样的皇帝,似乎没有什么是无法达成的。皇帝的微笑似乎是激发了男儿们的血,当天的比试打的是精彩万分,最后武状元的争夺惨烈非常,两个人所用的制式长剑都断成了三截,两人干脆徒手相搏,最后青衣人被蓝衣人一掌打出了场地,这才算完。
那青衣人虽被打出了场,但也不狼狈,在空中腾了个身,轻轻巧巧地落了地,又在惯之下退了几步,站定后抖抖劲装,也甚为从容。而那蓝衣人击败了青衣人,看青衣人站定,便上前询问是否有事,得了对方无事的回答,二人言笑晏晏地交谈了几句,似乎有了不打不相识的关系。
武功如何倒在其次,做将领的,运筹帷幄,心胸不能不宽广。
玄澈看到他们二人如此,心中欣慰。
武举结果出来,那些成绩优异的人便送入军校深造。普通的是一年,出来后担任中级将领,少数佼佼者升入高级班再学习,一年或两年后从军成为高级将领。现在大淼的情势大家都看得清楚,军人是最荣耀最有前途的职业之一,可以说不论怎样,进入军校就意味着从此仕途坦荡,也无怪乎武举竞争如此激烈,大家都削尖了脑袋想挤进这么一个高起点的开始。
武举结束之时已是五月末,那定好将在五月底到来的第二批倭国使臣团却迟迟没有音讯。玄澈虽有些奇怪,但因为他也没有巴巴将自己的先进文明奉送给白眼狼的恶癖,故而干脆假装忘记此事,不闻不问。却不想六月初的时候小野子心急火燎地觐见。
“陛下!在下真是万分抱歉在如此繁忙的时刻打扰您,但是此事事关两国之间邦交大事,在下不得不如此仓猝求见!”
玄澈听小野子客套完,才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奏折,微笑道:“小野先生请慢慢说,究竟是何事让小野先生如此惊慌失措?”
小野子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干咳一声,尽量放缓了情绪,可语气中依然是藏不住地焦急:“我大倭使臣团在取道高句丽时被高句丽军队扣押!”
97、高句
倭国的第二批访淼意向是由小野子于三月上旬向玄澈提出的,其实这时候他们的使臣团团员大部分已经聚集在百济国内,就等玄澈一点头便可取道百济和丽进入大淼国内。
若是玄澈不点头?那只好渡了。
后来因为要向礼部递呈来访国书,所以这批使臣团一直在百济停留到了四月下旬才出发。他们原计划于五月底到达临澹,但是没想到当使臣在即将出高丽句踏上大淼国土的时候,高句丽王竟然突然发难扣押了使臣团。如果不是其中一名护卫使计逃脱,前来临澹求援,就玄澈那不闻不问的态度和两国极度不便的通信方式,恐怕这个消息还要过上好几月才会有人知道。
使臣团被扣押是一件关系国体的大事,高句丽这一巴掌打的不单是倭国,还有大淼——当然,倭国被打得更重一点就是了。
但真正让小野每次惊慌失措的原因在于,此次倭国为了更好地吸收中原文化,派出的使臣都是倭国国内的各界精英,从成名大师到青年俊才,从学术、政治到绘画、建筑,各领域人才不一而足,若是这样一个使臣团被高句丽扣押,倭国的损失可想而知。
倭国此时的造船水平虽然能将使臣团送上百济,但是要派兵攻打高句丽是不可能的。所以小野子情急之下只能求助于他们曾经的宗主国——大淼。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两国共同的耻辱。
事实上,高句丽一直是一个很不安分的国家,玄澈看它不爽也很久了。
高句丽、新罗和百济虽然都是受中原文明影响的国家,但和新罗、百济的全盘中化不同,高句丽有他们自己的文化,那是一种比较凶悍的更类似于游牧民族的文化。当高句丽逐渐发展壮大之后,他们的民族自我意识开始膨胀,渐渐地不再安分守己了。
一方面,高句丽和新罗之间一直发生摩擦,高句丽试图吞并新罗,新罗曾向中原求救,中原先是分裂后又因为玄澈的“互不干涉内政”原则,所以只是口头上对高句丽进行了劝说,高句丽在被劝说后慑于大淼的威势确实安静了一段时间,但随后见大淼没有实际动作,又开始了侵略行为。
而另一方面,高句丽又在不断向西及西南方向扩张。之前中原因为内乱,所以对于他们占据中原王朝原属地辽东地区的事情始终睁只眼闭只眼。后来玄澈统一中原,因为那块领土名义上属于雄单,而雄单还未完全收复,所以也暂时没有去理会。萨朗耶率领下的雄单虽然在玄澈的经济侵略下无力和大淼对抗,但是对付高句丽还是没有问题的,故而高句丽一直在和雄单磨洋工。却没想到,新罗和雄单那两个麻烦还没有搞定,高句丽居然就开始打倭国——或者说大淼的主意了。
高句丽现在的王是荣留王高建武,但这个王是傀儡王,真正掌权的是权臣泉盖苏文,历史上就是这个权臣屠杀了主张尊重唐中央政府的权威的荣留王及百余名大臣后篡夺了高句丽大权,他在新罗问题上拒绝了唐廷的调解,成为唐太宗于公元644年的东征高句丽的绝妙借口。
高句丽是中原王朝必须要解决的问题,玄澈虽然一直没有动作,但不代表他不关注。本来玄澈是希望大淼现在先致力于发展,当国力足够时一举灭亡高句丽,那可能是属于玄恪的任务了。但现在看来,高句丽似乎是活得不耐烦了。
玄澈承诺了大淼一定会替自己和倭国讨回公道后,便让小野子先回去。
要打高句丽口号是个很好解决的问题,中国人向来是死要面子的,天大地大不如面子大。
只是要如何打?
隋朝打高句丽打到亡国,这可是一个大教训。战略的失败将会牵动整个国家的安危。
打高句丽除了面子上的好处还有什么实际利益?
高句丽一定要灭,那种任其演变下去只会变成另一个满清的东西一定要在萌芽时期掐死,而辽东地区是必然要拿回来的。拉拢百济,扶持新罗,吞并雄单,再远一点的海参葳也是十分人的东西。
只是这一切,战争的费用由谁来出?
高句丽扣押倭国遣淼使的消息传到朝堂上,引发了一场极其热烈的对高句丽的声讨,虽然大部分人看不起倭这个东海小国,不过自家的门面还是要撑足的。
声讨过后,争论的重点立刻成了打不打高句丽。虽然玄浩之前在西北地区发动的战争让大淼得了不少好处,不过国人潜意识里还是反对战争的,而且对高句丽发动战争和对西北地区发动战争,一个是打自家孩子,另一个是打邻居,在他们看来是完全两种含义,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大部分的臣工还是认为和平至上。
玄澈也没说什么,顺着大臣们的意思,写了一封交涉文书,主要意思就是放了倭国使臣团我们既往不咎。宁怀善主动请旨前往,临走前玄澈对他私下交待了一番。
玄澈的意思很简单,他要宁怀善去游说泉盖苏文释放倭国使臣团,但是又不能让泉盖苏文真的答应。宁怀善所要做的就是给大淼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同时有必要的话还可以促进一下泉盖苏文弑君的野心。
一般来讲,泉盖苏文是不会愿意无条件释放使臣团的,更不用说宁怀善各种合理不合理的赔偿条件了。期间尽可以不管那些倭国使臣如何,反正磨到十一月份泉盖苏文还不肯松口,大淼也是“仁至义尽”了,宁怀善便可大义凛然地回来,大淼将和高句丽开战。
六月中旬,以宁怀善为首的三人使臣团便上路了,他们名义上是八百里加急实则是一路游山玩水不紧不慢,到高句丽时已是七月初,又进行了一系列焚沐的繁琐礼仪,最后递呈国书请求觐见,见了面又顺便客套了“几句”,等宁怀善正式和泉盖苏文商讨正事的时候已是七月入下旬了。
小野子在临澹只能根据报纸的报道和口耳相传获得消息,每次去找玄澈,玄澈都是悠悠然地说:“不急,不急,事关两国大体,不可胡来。”急得小野子差点一头撞死在他的清凉殿里。
当宁怀善正式和泉盖苏文展开交涉的时候,《大淼日报》也展开了一系列详细的追踪报道,每日将最新“战况”飞鸽传书,保证时差不超过一日。《学道》和《柔音》实力不够,只能转载《大淼日报》的观点。而在玄澈的授意下,《大淼日报》将那泉盖苏文写得集阴险、奸诈、恶毒、无道于一身,成为标准的恶德化身,看得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一时间,民众对高句丽的敌视情绪飞涨。
与此同时,在民众不看见的角落里,战略物资的囤积,将领的考察调动,士兵的加强训练,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运作着。军校里的学生们也渐渐闻到了一点火药味:战术模拟课的题目是如何攻打高句丽,战争地理学探讨的是高句丽的战略战术地形,战争后勤组研究的是如何在冰天雪地里作战……
乔灵裳死了,宁怀善走了,方休明太忙,太子没了老师,皇帝只能亲自操刀。
玄恪献宝似的捧上一张字,一脸期待地问:“父皇,父皇,你看,这是今天我写的字,您看我有没有进步?”
其实一个虚岁才刚满五岁的孩子,就算再怎么有天赋,限制于腕力,写出来的字都不会高妙到哪里去。但玄澈很认真地看过之后,称赞地说:“恪儿又进步了!”
玄恪高兴地爬到玄澈腿上,问:“那恪儿又进步了,父皇有没有奖励?”
玄澈刮一下玄恪的小鼻子,笑骂:“就知道你这小机灵鬼没安好心,说吧,你想要什么?”
玄恪立刻说:“父皇亲亲恪儿好不好?”
“怎么不好?”
玄澈说着在玄恪脸颊上亲了一下,玄恪摸摸脸颊,却是一脸纳闷,说:“不对不对,我要父皇像亲皇爷爷那样亲恪儿!”
玄澈眸一凝,虽然依然笑着,声音却沉了几分,问:“你看到父皇怎么亲皇爷爷了?”
“就是嘴对嘴的那种!”
玄恪隐约觉得自己不应该说这些话,却有一种力量让他执着地说下去。
玄澈沉默片刻,摸摸玄恪的发鬓,却是黯着嗓音说:“恪儿,那个叫吻,父皇不可以那样亲恪儿。”
“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是父子。”
玄恪呆呆地看着父皇,小小脑袋里无法明白,为什么皇爷爷和父皇也是父子就可以“吻”,而自己和父皇就不可以呢?因为自己还太小吗?
玄恪想着就问出来了:“因为恪儿还是小孩子所以不可以‘吻’吗?”
玄澈苦笑着点头:“是呀,恪儿还小,等恪儿长大了就明白了。”
玄恪很郑重地点头:“我知道了,父皇,恪儿一定会快快长大的!”
玄澈只叹出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少时,尚书令固上亭求见。
玄澈就让玄恪坐在他怀里旁听。玄恪看着固上亭明明是四平八稳地慢慢走来,却在一块毫无凹凸的地面上绊了一下,好在固上亭也是油滑了一辈子的人,立刻将那踉跄化为鞠躬,倒还挺自然地行礼,说道:“参见陛下。”
玄恪忍不住笑出声。
固上亭本来就绷得不太紧的老脸立刻红了。
玄澈被这么一弄荡起了些许笑意。
“上亭,请坐吧。”
玄澈暗中捏了一把玄恪的小掌心,止了他的轻笑,又指着旁边的一张椅子让固上亭坐下,解了固上亭的围,问:
“上亭何事?”
固上亭坐定,立刻直奔主题:“陛下,您真的要攻打高句丽?”
“有何不妥?”
玄澈笑吟吟地反问,为战争做的准备、整个社会发生的细微变化自然瞒不过中央朝廷的核心人物们,玄澈也没想过要瞒他们。
固上亭面露忧,道:“陛下,我国还需要休养生息,为了一个东海小国开战……”
玄澈摇摇头:“我可不是为了倭国开战。”
固上亭却说:“即便是为了我大淼的国威,在这种时候开展似乎也不太稳妥……”
玄澈刚要说话,又停了下来,看看在自己怀里睁着大眼睛凝神倾听的玄恪,笑问道:“恪儿,你觉得高句丽要不要打?”
玄恪眨眨眼,沉吟片刻,开口,清脆的童音掷地有声:“卧榻之侧岂容有虎!”
玄澈本是随口问问,没想到玄恪竟然有这样的回答,惊喜非常,又问:“那恪儿觉得我们要如何打虎?”
玄恪这回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才不确定地说:“让浩皇叔率大军打?”
这回玄澈只是笑笑没有再说话,他转而对固上亭说:“这次战争我们要联合新罗和雄单一起攻打高句丽,朝鲜半岛上的土地分给新罗就好了,不过辽东地区我们一定要拿回来。”
固上亭一愣,疑惑地问:“可是辽东地区现在是雄单的领土……”
“所以,”玄澈抿上一口茶,微微一笑,“这次战争我们要把雄单一起拿回来。”
日子很快就到了十月底,荣留王高建武突然死亡、泉盖苏文另立新君和宁怀善交涉失败的消息同时传回国内,在报纸调教下的民众果然表现出义愤填膺,而皇帝对于这种情绪的耐心安抚除了增添他的仁厚之外,也让敌视情绪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清凉殿里——
玄澈看着眼前的消瘦青年由衷地说:“怀善,你辛苦了。”
宁怀善默默地摇摇头。
灵裳那件事给宁怀善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玄澈让宁怀善出使高句丽,排除试探的因素,更主要是要满足宁怀善自己强加给自己的赎罪心理,而且远离权力核心环境也能给他一个更加广阔的思维空间,让宁怀善好好整理情绪。
宁怀善果然不负重望,逼急了泉盖苏文,将给大淼一个极冠冕的战争理由。
玄澈浅浅一笑,说:“接下去就是战争了,你对高句丽的情况最为熟悉,到时候又要辛苦你了。”
“不,为陛下、为国家,臣万死不辞!”
宁怀善单膝跪地,头颅高傲地扬着,棕的眸子里闪烁着几个月前所不具有的坚定。
看来,宁怀善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追求。
高句丽属于高纬度国家,入了九月便是天寒地冻的气候,此时正值一年中最冷的时候,玄澈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去触霉头,他一边借口战争准备,一边下了檄文:
“北国高句,恃其僻远,胆大妄为,扣倭使于月前。倭国无力,遣使请援,道路相望。朕情深愍念,爰命使者,诏彼两蕃,戢兵敦好。而高丽奸惑,攻击未已,若不拯救,岂济倒悬。宜令营州都督张俭、守左宗卫率高履行等,率幽、营二都督府兵马,及契丹、奚、靺鞨,往辽东问罪!”
又半月,玄澈再次手诏征讨高句丽——
“行师用兵,古之常道,取乱侮亡,先哲所贵。高句莫离支盖苏文,弑逆其主,酷害其臣,窃据边隅,肆其蜂虿。朕以君臣之义,情何可忍。若不诛翦遐秽,无以澄肃中华。今巡幸幽蓟,问罪辽碣,行止之宜,务存节俭,所过营顿,无劳精饰。食唯充饥,不须珍膳。水可涉度者,无假造桥;路可通行者,不劳修理。御营非近县学生、老人等无烦迎谒。
前朝沦亡,其源可睹,良繇智略乖于远图,兵士疲于屡战,政令失度,上下离心,德泽不加于匹夫,刻薄弥穷于万姓。当此时也,高句之主,仁爱其人,故百姓仰之如父母;苏文残暴其下,故众庶视之如仇雠。朕缅怀前载,抚躬内省:昔受钺专征,提戈拨乱,师有经年之举,食无盈月之储至于赏罚之信,尚非自决,然犹所向风靡。前无横阵,荡氛雾于五岳,翦虎狼于九野,定海内,拯苍生。然则行军用兵,皆亿兆所见,岂烦言哉!及端拱岩廊,定策帷扆,身处九重之内,谋决万里之外。被殄南雄种落,有若摧枯,西灭西善骨碌,易于拾芥。包绝漠而为苑,跨流沙而为池,黄帝不服之人,唐尧不臣之域,并皆委质奉贡,归风顺轨。崇威启化之道,此亦天下所共闻也。况今丰稔多年,家给人足,馀粮栖亩,积粟红仓,虽足以为兵储,犹恐劳于转运,故多驱牛羊,以充军食。人无裹粮之费,众有随身之廪,如斯之事,岂不优于曩日?加以躬先七萃,亲决六奇,使攻无所守,战无所拒,略言必胜之道,盖有五焉:一曰以我大而击其小;二曰以我顺而讨其逆;三曰以我安而乘其乱;四曰以我逸而敌其劳;五曰以我悦而当其怨。何忧不克?何虑不摧?可布告元元,勿为疑惧耳。”
诏书下达之后,玄澈又在朝堂上说:“辽东本中国之地,朕今东征,为中国报子弟之仇,高句雪君父之耻耳!”
这些话随着报纸在民间口耳相闻,而玄澈吸取了前世隋唐征讨高句丽的经验,只募集自愿军。这种非强制的征兵令天下莫不感动,踊跃报名者皆曰:“不求县勋赏,惟愿效死辽东!“
当大淼都准备妥当之后,玄澈给雄单萨朗耶去了一封信,大意是:“我要攻打高句丽了,你要入伙就赶快,迟了就没有好处了。”于是半月后,雄单军队在东北边境恭迎大淼友军。
其实写注并不一定是要让大家清楚地区分小说和现实究竟有什么不同,或者说卖弄我究竟看了多少书、考证了多少历史。我本来就不是学历史专业的,很多连历史学家都弄不清楚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清楚?而且文章的背景越写越是虚构,同和不同并没有太大差别,小说中说的大家过目既忘也可。只是有时候写文的时候看到一些资料,忍不住想和大家一起分享罢了。另外就是,万一有一些心智还不成熟、对历史也不了解的LOLI、正太们在看书,那么误导了人可就罪过了。莫不要哪日交谈中出现诸如“小野子”和“泉盖苏文”年龄差不多之类的话,我可万死难辞其咎了。
注1:隋朝亡国的原因不能说完全是因为打高句丽打的,有人因为这个而称隋炀帝穷兵黩武也是不合理的,唐太宗那么英明的人也一直在高句丽上折腾,只不过人家内政搞得好,而且有隋的教训和铺垫,才让这场战争成为锦上添,而不是雪上加霜。
打高句丽有他的历史必然。
高句丽是一个很不安分的国家,不断的对外侵略扩张,隋炀帝和唐太宗都要打它的原因就在于看出了它了狼子野心,东征之前唐太宗就说了:“不遗后世忧也”。所以基本上可以将高句丽看成是东北边境上的匈奴。如果没有碰到隋炀帝和唐太宗这么两个具有战略远见的帝王,很可能不等成吉思汗横扫中原,高句丽就要先成为另一个“满清”了。
另一方面,辽东地区是具有非常重要的战略地位的(这种战略意义从隋唐开始逐渐显着),君不见金、真都是从这里发迹,日军侵华第一侵的是东北,的解放战争也是从辽沈战役一举取得战略主动,现在东北也是受国家关注的重工业及军事要地。(话说,满人认为东北是他们的“龙脉”所在,所以那时候这片地区——俗称关外——都是清廷指定的满人居住,貌似不允许汉人“玷污”的说。)
所以高句丽是一定要打的,辽东领土是一定要收回的。
说回隋唐。东征之后唐太宗挂的太早了,毁灭高句丽的历史重任没完成,由他儿子搞去了。不要看唐高宗在武则天面前软得跟泥巴似的,但征讨高句丽这件事确实是由他完成的(当然很大原因是高句丽已经被隋炀帝和唐太宗耗得差不多了),而且是大胜。
注2:历史上高句丽当然是没有扣押日本使臣团的(不过他把唐朝派去讲和的使臣关起来了)。隋炀帝打高句丽那会儿,拿的借口是高句丽不遵臣礼,而唐太宗打高句丽的理由是因为高句丽打败隋朝扫了中原人的面子,同时因为权臣泉盖苏文弑君,作为大家长的宗主国要出来主持公道(唐太宗说:“朕今东征,为中国报子弟之仇,高丽雪君父之耻耳。”)。当然,真正的原因都是卧榻之侧不容有虎。
注3:泉盖苏文是于公元642年杀高句丽王,另立新君,然后自己专擅国政。虽然这里泉盖苏文还没有弑君,但也差不远。小野子的出使是607年。隋炀帝第一次征讨高句丽在611年,唐太宗的第一次东征是644年。为了背景需要,我故意没有让时间重合,大家不要因为小说混淆了真实历史。
注4:泉盖苏文又名渊盖苏文,因为避高祖名讳而改,虽然这里没有唐高祖了,不过我还是沿用一般习惯的说法吧。
注5:文中的那段繁冗的古文是改自唐太宗征讨高句丽的手诏,大意就是你多行不义,我要替天行道,没什么好看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