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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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淼五皇子玄泠,他的母郁人原先只是锦娘娘身边的宫,由于不知名的原因被玄沐羽看上眼了——估计又是哪里和皇后有相似吧。总之这位宫在被临幸一次之后诞下了玄泠,不幸的是,皇子的出生并未吸引来皇帝的注意,因为那时候皇帝正在和太子玩得不亦乐乎。

  不过皇子的出生还是让宫晋封为人,入住碧蓝宫,而那位皇子则住在临淄宫中。

  那刺客来袭,途经碧蓝宫,因为被半难眠的郁人撞见,便将她顺手解决了。于是郁人的一生就这样结束,留下一名皇子孤苦伶仃。

  而琼姨之所以会关心玄泠,原因是郁人当年做宫的时候和她关系甚好,即使封做了人,两人也一直有来往。琼姨总归还是个善良的人,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打上了太子的主意。

  不受重视的主子居住的地方也不好。玄泠所住的临淄宫相当偏僻,说是宫,其实不过是个四合院似的小院,院中满是落叶,草乱糟糟的无人打理。再看楼前匾额,金漆斑驳,居然还在角落发现一张蜘蛛网。走入屋中,不说那陈旧的家具,连布制品都出现了破损。

  整个临淄宫里好不冷清,竟不像有人居住。

  玄澈心中恻然,他是从小就长在东宫的太子,又得玄沐羽疼爱,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竟没有想到自己的庶出弟弟会过着这样的生活。

  沿路只看到两个小宫,两个宫看到一个男孩穿着玄衣物、腰中系着金龙宽腰带,心知是太子,竟吓得连礼都行不清楚了。玄澈当然不会计较,只是心中压抑。主子尊不尊贵,看下人就知道了,尊贵得宠的主子能分到受过高等训练的好奴才,眼前这两个相貌一般举止卑微的奴婢都是大主子们挑剩的“残品”。

  推开老旧的房门,迎面扑来一股子药味,刺鼻腥臭。呵,连太医都区别对人了。东宫里绝不会有这样难闻的药味。

  玄澈寒着脸走入房中。

  一个上前行礼:“太子殿下。”

  眼前这诚惶诚恐的正是玄泠的乳娘,这三年来即使玄泠的一点地位也没有,她仍然尽心照顾,是个好人。

  “免礼。”

  玄澈应了一声,目光已经飘到榻上。被褥拱起一个小小的人形,一张苍白的脸露在外面,眉头紧皱,喘着粗气,似乎很不舒服。

  “他怎么了?”

  玄澈以目光示意,忙说:“泠……六殿下他前日受了凉,高烧不止。”玄澈一时没作声,那双唇一咬,扑通一声跪在玄澈面前,哭喊道:“求太子殿下救救殿下吧!泠、六殿下快不行,他已经烧了一日了!”

  “怎么不叫太医。”

  “那些人……”咬着唇不说,年锦却附上耳朵轻声说:“主子忘了,六殿下是庶出……”

  “所以连太医也不愿意来?”

  年锦低头默认。

  玄澈不多说,坐到边。年锦知趣地退了出去叫人去找太医。

  上的人只有三岁,本应该是粉嫩嫩的小脸却瘦得不成人形,眼眶发青,两颊塌陷,露在外面脖子清楚地突出青筋。似乎感觉到什么,玄泠吃力地睁开眼睛。

  玄泠干裂的嘴唇轻颤一下发不出声音,玄澈却好像听到了他想说的话,轻轻抚上他的额头,道:“我是玄澈,你的四哥。”

  澈……玄泠在模糊的意识里记下这个名字。

  泠,从今天起我会照顾你、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伤害你……

  泠,你要好起来……

  玄泠昏迷之前似乎听到有人用轻柔的嗓音附在耳边对他这样说。

  玄泠醒来时发现头顶的罗帐崭新而华丽,他虽年幼却懂事极早,立刻知道这里决不是自己的临淄宫,挣扎着要坐起来却看到一个黑衣孩子和一个青衣少年走了进来,突然想起昏迷前听到的声音,一时惊讶叫出声:“太子?”

  黑衣孩子淡淡地点头在边坐下,那青衣少年立刻端上一碗药,黑衣孩子接过药碗用汤匙缓缓搅拌,道:“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玄泠怔怔地被青衣少年扶起来靠在头,犹豫着吐出一个字:“……澈……”

  玄澈点头,说:“这是东宫,你这段时间就在这儿住吧,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再让你搬出去。”说着他舀了一勺温度刚好的药汁送到玄泠口边。

  玄泠心中微酸,含下药,道:“太子……”

  “你可以叫我哥。”玄澈打断他。

  玄泠心中更酸,咬着唇唤了一声:“太子哥哥……”

  玄澈微微皱眉,勉强接受了这个称呼,又舀一勺药汁,道:“我让年锦跟着你,你有什么需要就和他说。年锦,过来见过泠殿下。”

  那青衣少年便从玄澈身后走出,对玄泠深深一躬,道:“泠殿下。”

  玄澈对年锦说:“今天起泠殿下就是你的主子,你要好好照顾他,知道吗?”

  “是。”年锦恭顺地说,转而又对玄泠躬身,“主子。”

  玄泠说不出话,只能看着玄澈,后者依然是淡漠的神情,看不出什么情绪,然而他接下去说的话却让玄泠的心顿时冰冻:“我乳娘琼姨日前去了,临死前她希望我要好好照顾你……”

  接下去玄澈说了什么玄泠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看到他的双唇一歙一合,满心中充斥着只有一个念头:只是交待,只是交待而已……

  晚上玄澈靠在头看书,果然等来了玄沐羽。

  玄沐羽进门看到玄澈在看书,皱了皱眉头,抽走了玄澈手中的书,略带责备道:“受伤了还不早点休息?”

  玄澈也不急着拿回书,只说:“一直躺着无聊,就看点书。”

  玄沐羽无奈地叹气,顿了顿,突然问:“东宫怎么多了一个人?”

  玄澈知道他说的是睡在隔壁房间的玄泠,十分怀疑玄沐羽是否见过房中人,如果见过他是否知道那是自己的另一个孩子?

  见玄澈没有马上回答,玄沐羽心里不太是滋味,忍不住问:“里面是谁?”

  “父皇进去过?”

  “没有。”不知为什么玄沐羽似乎有种罪恶感,自己并没有作什么不对的事吧?!

  玄澈眉毛微抬,道:“父皇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见玄沐羽居然低头思考,玄澈不嘲笑道:“他是你的孩子,儿臣的五弟——玄泠!”

  “五……泠?”

  玄沐羽的神情简直是茫然,玄澈几乎要怀疑他是否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孩子。

  好半天玄沐羽才再次出声:“他怎么在你这儿?”

  “他病了,留在那种地方儿臣不放心。”

  “那种地方?”

  玄澈真的有种想打人的冲动,从师徒的角度上说他很喜欢眼前这个才华横溢的男人,但如果从父子的角度上说,他简直要恨他了——替玄泠恨他!

  “父皇,陛下,您真的应该去临淄宫看看!”

  6、武奴(大改)

  玄澈告诉玄沐羽他要让玄泠搬出临淄宫,玄沐羽当然不会说什么,他听得出昨晚的玄澈有些动气了,认识到这点玄沐羽心中惶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玄沐羽就是不希望玄澈生气。

  玄澈将玄泠安排在融水宫,离太子宫不算很近,吃穿用度吩咐下去认真办理,又挑了几个细心机灵的太监宫送过去,还让年锦跟在玄泠身边做了贴身太监好生照顾。而玄澈身边的太监则换成了一个叫森耶的少年。

  对于玄澈这番作为很多人对此都不以为然,一个没有外戚势力又体弱多病的幼童,一个还懵懵懂懂的太子,能起什么风浪?但对于皇帝的纵容,一些人还是心有戚戚。

  确实没有什么风浪,太子和五皇子都很平淡的过日子。但随之而来的口谕却掀起一起不大不小的波澜:玄沐羽下旨让太子进秋宫任选贴身侍卫。

  皇宫里有这么一群人,他们大多是孤儿,被宫中收养加以训练,日后则成为皇室守卫力量的一员。这些孩子在结束训练之前都聚集在秋宫之中,宫里人将这些孩子称为“武奴”。每个皇子年满六岁之时都有资格挑选一到两名武奴随身伺候。太子选武奴本算不上大事,不过在这敏感时期,皇帝提前到来的口谕却让一些有心人揣测起来。

  其实玄沐羽的意思不过是,希望能给玄澈找那么一两个肉盾,免得再碰到那的事罢了。

  玄澈管不了那些没事找事的人说什么,他只知道口谕自己接了就是,武奴什么的早选晚选都差不多。况且这时候送两个人过来倒合了他心中的想法,自从那惊魂之后,他意识到有些事情自己要去做了。

  一进秋宫就是个足球场大的操场,操场的另一端有一月门,透过月门隐约能看到一排屋子,大概就是武奴们的住所。

  操场上聚集着从四岁到十七八岁年龄不等的各男童,这些男孩有的身着粗糙武装,有的身着太监服饰,很容易看出他们中哪些是净过身的。一般皇子都是挑选未净身和净身武奴各一名,未净身武奴出外办事更方便,也能走在人前,才能高的甚至能进入朝堂成为将军,而净身的武奴更容易驾驭,练的功夫多是阴柔一派,用于暗中行动更为合适。像玄沃就是如此挑了两个人,而玄涣只要了一名净身武奴。

  玄澈阻止了通报的太监,悄声在角落里看了片刻,又现身在场中转了一圈,在几个出的人中挑了两个未净身的孩童。在他看来这些孩童身手都差不多,格一时看不出端倪,能力好培养,不如带两个未净身的回去也算救了他们,毕竟宫刑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天大的耻辱。

  那两个男孩一个黑且高瘦,叫戎席,另一个叫严锦飞,是个凤眼汪汪的玲珑小子。

  玄澈看这二人身手出众,格也呈互补之势,便定下来。吩咐了管事太监办理手续,转身离开之际被一人撞上,一时天旋地转,等定睛时入目已是湛蓝的天空和几张惶恐的脸。周围侍从太监们吵吵嚷嚷,各种叱责之声四起。

  被太监们扶起来,玄澈觉得身上并不疼痛,想起来刚才冲撞之人似乎在临摔前拉自己一把。

  一个人被两个强壮的太监扭到在地,看不见面目,但看身形大概也只有十三四岁。

  玄澈问:“怎么回事?”

  秋宫管事的太监连忙上前回话:“回太子殿下,这畜牲不长眼睛冲撞了殿下,小的这就给您教训他!——来人啊!将这不长眼的东西拖下去!”

  “且慢!”玄澈冷喝一声阻止了上前的人,“孤要看看他。”

  管事太监稍一犹豫却对上玄澈冰冷的目光,想起宫里的传闻,心下一抖,忙道:“你们两个还不快快松手,让太子看清!”

  扭压的两个太监放松了力道,那孩子倔强仰起头,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目光与玄澈相接毫不躲闪。

  玄澈在秋宫中转了半个下午见了各种目光,却没有任何一道能比眼前这人更摄人,心下起了兴趣,便问:“你叫什么?”

  孩子咬着唇不说话,倒是严锦飞上前道:“太子殿下,他叫林默言,也是我们这儿的武奴……”说着锦飞突然跪下去,叩地道,“请太子殿下饶他一命,他绝不是故意冲撞殿下的!”

  玄澈挑挑眉,道:“理由?”

  “他……”锦飞瞄一眼管事太监,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猛地一叩首道,“孟公公(秋宫管事)要将他带去净身,默言大哥不愿意才会挣脱不小心冲撞殿下的!殿下!默言大哥是我们这里功夫最好的,求殿下收下他吧!”

  说完锦飞又是几叩首,然后就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林默言挣扎了两下喊道:“严锦飞你说什么浑话!要你跟太子走你赶快给我滚!”

  锦飞又是叩首却不再说话

  玄澈看看面铁青的林默言,又看看锦飞,最后目光落在惶恐的孟公公身上,许久才开口道:“孟公公,为什么要将林默言带去净身?”

  管事忙道:“太子有所不知。林默言乃罪臣之子,按惯例送入宫中作奴本就是要净身的,只是送来时身上带伤,小的怕他身子弱受不住刑才拖到今日……刚才行事太监来将他带走,却不想被他挣脱这才冲撞了殿下……”

  林默言寒声道:“我宁死也不受辱!”

  玄澈淡淡应了一声又不作声。

  周围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太子动怒大家都要遭殃。

  林默言本睁着一双星目与玄澈对视,但片刻之后他神一软,垂目道:“太子殿下要怎么样说就是了,我不惧,严锦飞孩子心一时冲说话,还请殿下千万不要怪罪!”

  伏在地上的锦飞身子一震,抬头看那默言,颤声道:“默言大哥!”

  林默言不理会锦飞,仍对玄澈道:“太子殿下带着挑好的人走就是了!”

  玄澈忽然明白了先前锦飞的决心和林默言此刻的服软。

  武奴若是不能得到上位者的赏识最后都要送去净身。如今锦飞被自己挑中了算是摆脱成为太监的厄运,但按惯例一个皇子只能挑两个武奴,如果按照锦飞说的那样带走林默言,那么锦飞和戎席之间必然舍去一个,眼前形势看来舍去的多半是锦飞。现在锦飞碍了管事太监的面子,如果被太子舍去的话那日后必然不好过,也许原本属于默言的命运就要降落在他身上。

  玄澈思忖片刻,对管事太监道:“这人能带走吗?”他指着林默言。

  管事迟疑道:“恐怕与惯例不合……”

  言下之意还是只能带走两个。

  玄澈想想觉得不可能为了林默言放弃锦飞或戎席,但若不帮默言又会伤了锦飞的心,日后君臣之间必有间隙。虽然玄澈暂时没有什么鸿图霸业,但也不希望看到起萧墙之类的惨剧,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没有远见的事他是不屑做的。

  想想,玄澈对管事道:“孟公公,孤回去请示父皇,明日再来。若可,孤希望我明天来时看到的是一个完整的林默言,若不可,过了明日他自随你处置。”

  玄澈话音轻缓却带着不可违背的冷峻,孟公公顿觉空气扎人,忙道:“一定一定。”

  多要一个武奴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并没有明文规定皇子只能选取两个武奴,只是惯例而已。很多事情就是人习惯了就懒得去更改了。玄澈无意多生事端,按照程序上报给玄沐羽,玄沐羽大笔一挥“太子位尊,特赐武奴三名”就完事了,却不想此举给人多大联想。

  自然,林默言就这么到了玄澈身边。

  锦飞跪在玄澈面前起誓效忠,至于当事人林默言却没有什么反应。而一直置身事外的戎席更是保持沉默。

  玄澈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有两个人可以用了。

  玄澈问:“你们识字吗?”

  三人面面相觑,严锦飞和戎席说:“小人不识。”

  林默言却道:“在下曾在家中学过,基本都认得。”

  玄澈点点头,说:“以后锦飞和戎席跟着我学字,默言……你和我来一下。”说完,也不理会严戎二人何等惊讶,就将林默言领进了内室。

  “我要你出宫给我办点事。”玄澈拿出一面金小牌交予林默言,“这牌子,一月可出宫三次。”说着他在书架上翻找起来。

  林默言看看手中牌子,却说:“默言不过刚刚跟在太子身边。”

  “无妨。”

  林默言又说:“默言没有承诺。”

  玄澈这才回看他一眼,轻声道:“你若要背叛,我自然会杀了你。”顿了顿,恢复了正常语气,问,“还有问题吗?”

  林默言在面前跪下,沉声道:“没有,殿下。”

  “起来吧。拿着,里面有我要你做的事。”

  玄澈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竹筒,放到林默言手中,又说:“有不懂现在问,明日出宫。”

  “是。”

  林默言拧开竹筒,里面卷着几张薄纸,展开看了看,林默言心中惊骇,讶然道:“殿下这是……”

  “一个财源,一只耳朵,一把武器。”

  玄澈微笑着,光影之间,鬼魅非常。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