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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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朗和口腔科主任张华的见面,已经比起陈朗初次许诺的,晚了很多天。

    张华脸有些灰暗,扫了一眼神清气爽的陈朗,再打量了陈朗拎进门的一个还扎着彩带的果篮,取笑道,“两三年没见,还真长进不少,人情世故也懂些了。”

    陈朗赶紧从包里取出一瓶夏奈尔水奉上,“这也是我孝敬您的,离开港之前,特意去给您挑的。”

    张华接过来细细端详,却又放回到陈朗面前,“我这么大年纪,哪里用得上这个?还是你们年轻小姑娘更适合,自己留着用吧。”

    陈朗早就摸准了张华的脾,一噘嘴,又把水放回张华面前,“您干嘛和我生分?嫌我回来看您晚了吧?这半个月事情赶到一块儿去了,要不然我早就来了。”

    张华看着陈朗撒娇耍赖的样子,倒笑了,“你知道就好。其实上周我也不在,一直在外地开会来着。”接着貌似无意地问道,“最近怎么样?有男朋友没?你可别告诉我你已经结婚了。”

    陈朗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您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这几年一直忙着读书,哪有什么男朋友。”

    张华试探道,“你不会还想着甄一诺吧,这人就别惦记了,他马上就会成为我们院长的乘龙快婿。”

    陈朗“哼”了一声,“我又没疯,干嘛还惦记他?主任,拜托您能不能别提他呀,听到他的名字,我脑仁儿都头疼。”

    张华这才放下心来,有感而发,“现在看起来,你和甄一诺分手了,可真不是坏事儿,这人城府太深,尽玩儿阴的。”

    听在陈朗的耳中,溶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迟疑道,“我怎么听说他现在是口腔科的副主任?”

    张华冷冷道,“现在是副的,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是正的了。”

    陈朗万分讶异地看向张华,情不自问道,“他又做什么了?”

    张华可算起初还担心陈朗挂念旧情,此时打消顾虑,便喋喋不休地打开话闸,陈朗听了好半天,才明白了来龙去脉。

    上周张华主任在外地开会的时候,有两个新来的小护士,捡了一只小狗,趁着大领导不在,居然抱到科里去给小狗洗澡,被医院里查院感(医院感染,医源感染)的工作人员抓个正着,立即就被院方上纲上线。结果张华主任刚一回到北京,由于管理不力的缘故,就被要求在医院的大会小会上做出深刻检查,而且和两个当事人一起,扣除当月工资。而并未外出,一直驻守在口腔科的副主任甄一诺,却安坐钓鱼台,什么事儿都没有。

    陈朗听得目瞪口呆,于情于理,当然站在张华这一边,“哪有这样的,就算有错了,那也应该各打八十大板。”

    张华嗬,“那怎么可能,这还不是他们常用的伎俩,就像当年一样,抓住你的一点过错,就使劲放大,要不然本该你去日本学习种植的名额,怎么可能落到他的头上。”

    陈朗呼吸都有些艰难,三年前的灰暗记忆层层叠叠迎面扑来,半天才道,“不至于吧,当初的确是我捅了篓子,才取消了潍派留学的机会。”

    张华不屑道,“我早和你说过,你那事儿,可大可小,首先你并没有做错,只是沟通上出了问题,可他们非要拿你开刀做典型。现在该轮到我了吧,医院里正在筹建以种植为核心的特需门诊,甄一诺对这个种植中心主任的位置势在必得,这算是提前给我一个警告吧,让我最好安分守己,不要多事。”

    陈朗面苍白地听着张华的分析,记忆的闸门刷地一下在脑海中打开,那些永远不愿回想的前尘往事,原愧没有遗忘,只是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蛰伏着,冷不丁就跳出来对着自己冷笑,告诉自己陈朗你是一个大傻瓜,被人卖了却什么都不知道。

    即便陈朗早就接受了与甄一诺分手的事实,却一直在纠结为什么会分手的原因,她从来没有意识到一个在工作上的优异表现,会让身边的男产生怎样的压迫感。陈朗偶尔也会想,是什么时候开始甄一诺疏远的呢?是在张华主任每次都笑着说,“我看陈朗将来可以当我的接班人。”之后?还是在张华将去日本公派留学的名额毫不犹豫地划归到陈朗名下?或者是那次单位组织的杭州西湖疗养,甄一诺认识了院长的儿,罗怡。据一同前往疗养的医院同事的事后八卦,二人在杭州时很快就亲密无间,以至于回到北京以后的甄一诺,不顾那天就是陈朗的生日,迫不及待地就向陈朗提出了分手的提议。

    陈朗站在满天星光之下,看着甄一诺绝决的背影,还很有些不可置信,冲着甄一诺的背影大喊,“为什么?”

    陈朗眼睁睁地看着已经走远的甄一诺回转身体,口唇一张一合好像说了点什么,但却什么也听不清,甄一诺便又再次转身,异常坚决地快步离去。

    还是那个令人难过的晚吧,陈朗伤心之极,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家,本来就不想引人注目,推门一看,整个房间都黑灯瞎火,这才想起陈诵今晚住在学校,而爸妈说是去找舅舅了。

    失恋的悲伤像潮水一般向陈朗袭来,她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凌乱,双目红肿,被人弃之如履,人生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她有些不忍目睹自己的狼狈,关了房间里所有的灯,一动不动地躺在上,那些和甄一诺相恋的往事,一幕一幕在脑海中回放,湿落枕千行。

    忽然,有开门声说话声响起,漆黑的房间内也从门缝里透出一丝光线,陈朗听出了有自己的父母和舅舅的声音,但是陈朗却继续躺在黑暗之中,只想谁也不要发现自己的存在,现在只需要这样的一个安静晚,能让自己舔舐伤口。

    可是于雅琴和于博文的对话却一字不落地传入陈朗的耳中。

    于雅琴说,“你今天还等朗朗吗?她还没有回来,今天生日,估计和男朋友过二人世界去了。”

    于博文说,“我再待会吧。今天也是她妈妈的忌日,也算替她妈妈看一眼。”

    于雅琴叹气,“瞧你这爹当得,也真是不容易。你真的拿定主意,不把她的身世告诉她?”

    于博文道,“再等等吧,现在也许还不太合适。”

    陈朗震惊之余,只觉不可置信,对着空气莫名地咧了咧嘴,暗暗自嘲:陈朗,你这个生日过得真有意义。忽然之间,便泪流满面,咬紧被角,泣不成声。

    第二天早上,陈朗肿着两只眼从自己房间里出来,在于雅琴愕然追问“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时,陈朗撒谎道,“在外面玩得晚了,回来时候你们都睡着了。”还挨了于雅琴的骂,“你舅舅等你到挺晚的,他说你生日,还给你买了一个数码相机做礼物。”陈朗顺着于雅琴的手指看去,一个包装精的礼盒也正冷冷地注视自己。

    再然后,再然后发生的情景现在想来还是梦魇,尽管陈朗的状态很差,但是第二天口腔科的患者却人满为患,挤满了候诊室。陈朗那段时间在口腔外科专职拔牙,整整一天都很少开口,只是简短地询问病情,排除一下忌症,最后再交待一下拔牙后的注意事项。当一位三十来岁的子指着右侧上颌道,“你帮我把后面那颗坏牙拔掉。”陈朗想都没有想,就打了麻药,把最后那颗,已经坏得只剩牙根的智齿拔掉了。

    拔完以后,患者撒然皱眉,“能给我镜子看一下吗?你究竟拔的是那颗?”

    陈朗将镜子递过去,无比自信地回答,“最后那个坏牙嘛,又是智齿,一点用也没有。”

    患者却腾地一下从牙椅上坐了起来,“谁让你拔那颗的?我不是要拔那颗,我要拔前面那颗补过的牙齿,它最近总是疼。”

    陈朗当即就懵了。

    无论陈朗如何强作镇定地解释,拔掉的是一颗坏牙,疼的那颗牙齿一定不能拔除,只要通过治疗就可以挽回,患者和患者家属都是不依不饶,一时之间,诊室里面鸡飞狗跳,患者的先生脾气异常暴烈,指着陈朗的鼻子好一通臭骂,要不是其他口腔科的同事拦着,恨不得就动手打人。

    而同在一个科室的甄一诺,就恍若与自己无半点干系,依然埋头干活。

    最后还是张华主任及时出面,把他们请到主任办公室,许诺说,不但免费治疗前面那颗患牙,而且还会给做一个保护的牙冠,让它可以持久保留,患者及家属这才满意离开。这件事情,无论从哪个角度理论,陈朗都是错的。

    接下来,陈朗收到全院通报批评,取消公派留学,还有停职反省一周的处理决定,取而代之去日本留学的,不是别人,正是陈朗的前任男友——甄一诺,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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