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阴阳拿着不离手的旱烟袋向老槐树下走来,慢慢地走着,他心不在焉、无精打采的样子,有些魂不守舍。自己过生日已有十多天快二十天了,仍不见儿子好运回来。这两天他心里一直是忐忑不安。他曾几次占卦算命,几次都是“凶”。他多么希望自己在哪些方面掐算错啦,占卜无非是两种结果,吉和凶。他也曾多少次为求卦者把吉说成了凶,而把凶又说成了吉。但他都能巧妙地搪塞过去。就如同有人问他二老双亲的终寿,他只用一句话,就是,“父在母先亡”。这句话既可认为,‘父亲在母亲前边先亡,’又可认为,‘父亲健在而母亲先亡。’他这一语双关,模棱两可,一语几种理解的话语,也是他算命一惯用的伎俩。任你怎么理解、解释都是绝对正确的。他也就是这么着搪塞来搪塞去,不知糊弄了多少个求卦者。可是,掐八字算卦轮到了自己,也不知怎么着,不管怎样地调整、处置,结果都离不开“凶”字。这又该搪塞糊弄谁呀?医不自治,也可能到自己身上卦就不灵啦吧。他多么希望这样呢。好运媳几次催他说:“爸,你经常给别人占卦,你也算算好运怎么啦?老不回来,说是你生日赶回来呀,怎么还没到家?就连个电话音信也没了呢?”他搪塞着说:“占啥卦哩,自己还能给自己家里占卦,医不自治哩,不要急,再过几天看看吧。”实际上他的心里比好运媳还要急得多。他曾在几个深人静时,悄悄出来,跪在老槐树下烧纸,祈祷求神,求助老苦槐再显神灵,保佑好运能平安到家。
二阴阳一生时运不佳,两岁时父母双亡。那是在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北方不少地区瘟疫流行,肆虐人间,西滩村在两个月内死亡二十几口人。他的父母在一之间双双亡故,并且还有小叔叔的一个未满一岁儿子也在这次瘟疫中死亡。他从小就是吃婶娘的奶水抚养大的。他长到二十四五娶成家,并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后期生了一个胖乎乎的男孩。此时正是全国解放后人们终于摆脱了多年来的战乱、灾荒,进入到一个平静安逸的生产大恢复的好运时光。为此他给儿子取名为“好运”。又过二十年,他又给好运娶了媳,并且生了个孙子,他也该到享清福的时候了。可是他是时乖命蹇,才四十五六岁,老伴因患癌症而不治身亡。老伴的死对他打击非常大,他在寂寞、沮丧、孤独、阴郁的日子里煎熬着。他的格也变得刻薄寡情,不懂变通,呆板枯燥,缺乏情趣。他把一切情趣都施与了小孙子的逗乐。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感到一些快愉。或者只有坐在老槐树下,和一些老头、老太太们闲聊瞎谝时,才能聊以自慰,精神放松。在此期间,他从一个旧书摊上买到了一本《周易与八卦精解》的书。翻翻看看来消磨时间,懂得了一些阴阳八卦知识。有时也为别人算一算吉凶福,从此得了个“二阴阳”的绰号。
现在,正是改革开放的年代。儿子好运在成富的帮助下也走南闯北地跑市场,搞推销,挣了不少钱。家里的房子盖得一崭新,洗衣机、大彩电、计算机、电话、微波炉是应有尽有。交通工具是豪爵摩托、桑塔纳小汽车。这是一个多么富有和现代化的农民小康家庭。可就在这时,好运到东北搞业务联系,前两天打电话,说是要在他生日准时到家。结果,现在已经半个多月了,就再没有了音信。他怎么能不急呢?
他真不敢往深处去想。难道人生三不幸都让自己赶上了。
他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旱烟,到老槐树下找个闲地方坐下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