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谁主龙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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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一大早,姬无双双手撑着脑袋,趴在窗台上,看着小楼外的草草,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深秋略有些凉意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点点虚无缥缈的感觉。

  “,你在想什么?”小念端了一杯热气腾腾、醇四溢的茶走至她身侧,顺手将茶杯递给她。姬无双接过热茶,就着杯子,浅浅的抿了一口,“没什么。”只是心里感觉到了些许不安,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

  “。”

  “嗯?”

  “昨日,我遇见了一个人……”小念的语气里满是迟疑,似乎还在思量究竟要不要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嗯?”姬无双反应平淡,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小念看了她一眼,微微敛下眼,“就是--就是幽冥鬼府的邪皇邪封神!”

  “邪封神?!”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苍白的容颜上,浮出些许不自在,“你认识他?”

  “不是,”小念垂着头说,“他不是认识的人么,他看的眼神好像有些不一样呢--”

  “别瞎想!”姬无双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我与他,不过是见过几次面而已!”

  “是怎么认识那个人的?”小念似乎对关于邪封神的事表现出极大的兴趣,“那个人,可是统驭邪道江湖的王者呢!”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还提它作甚!”姬无双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茶,抬眼看着小念,黑的眸中,闪过一道异样的神,“倒是小念你的名字,常常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是吗,那人是谁啊?”

  “念--月--寒,据说是紫极门的门主,一个极为神秘的人物呢!我都没见过他!”

  “我也听别人提起过,这一任的紫极门门主念月寒是个天纵奇才,只是行踪太过隐秘。不知为何会突然提起他?”小念抬眼对上姬无双的眸,眼神中满是好奇。

  姬无双忍不住扬了扬嘴角,笑道,“因为念月寒这个名字实在令人印象深刻!小念难道不觉得么!”

  “不觉得,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名字而已。”

  “念月寒,倒着念便是寒月念,寒月这个姓氏可是我母亲的姓氏呢!小念,不如,我替你改个名字,你以后就叫寒月念吧!”姬无双看着小念,浅笑盈盈,“寒月念,就当是纪念我那个无缘的弟弟吧,怎么样?”

  “只要喜欢就好。”小念笑着回道,俊秀异常的容颜,因为这一抹笑容,竟然隐约散发出一种倾绝天下的风华。

  这种笑,竟然又是似曾相识!

  姬无双敛下眼,敛去满眼的复杂情绪。

  “小念,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这一次,你就不要跟着我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声音里,竟夹杂着一丝倦意。

  深深吸气,姬无双站起身,理了理衣襟,径直走出小楼。

  身后,小念看着她远去的带着些许落寞的背影,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刺入掌心,留下一道道血痕,亦不自知。

  小楼外,姬无双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的那个消瘦的身影,眉宇间,染上了些许无奈和惆怅。

  小念此人,或许是因为他身上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吧,她倒是无比的希望他只是一个于她无害的普通人,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希望终究不过是一个奢望罢了!

  她姬无双身边的人,到底都不会是泛泛之辈啊!

  漫无目的的在神兵山庄闲晃着,不知不觉中,姬无双又走到了剑池前。剑池周围的气氛依旧诡异,那些鬼鬼祟祟的身影一一落入她的眼中,换来一抹深深的讽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转过身,决定速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以免招来不必要的误会。

  不经意间,视线中掠过一抹匆忙的黑影,一个熟悉的名字脱口而出,“池阴剑祭?!”

  姬无双记得那双如死水一般沉寂的灰眼睛,也记得池阴家那个似乎永远也不会有任何表情的年轻男子。

  只是,她不明白,这神兵山庄的少主人为何会和其他的人一样行踪鬼祟。

  心中徒生的强烈好奇心令她不由自主的跟上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

  穿过剑池周围的茂密竹林,姬无双的随池阴剑祭来到了一个地势极其隐蔽的小山洞,她清楚的看见池阴剑祭一转身就消失在山洞的入口处,不见了踪影。

  姬无双躲在低矮的灌木丛中,灼热的气息自洞口喷涌而出,令她忍不住心生压抑。

  冥冥之中,她仿佛感受到了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山洞里盘旋挣扎,突破最后的锢,横行在这苍茫天地之间。身体里,血液翻腾,心,蠢蠢动,如利刃绞过,难受不已,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要破茧而出。

  姬无双惨白着脸,用力捂住自己的心口,纤细的手指之间,黑的血管清晰可见,如一朵朵妖颜的曼陀罗,在她的手上蔓延、缠绕,试图掠夺她已经百孔千疮的生命。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看看呢?”

  冰冷的声音在姬无双身侧响起,伴随着一阵冷,一片红的衣角,闯入了她的视线。

  姬无双努力的睁大眼,稳住心神,看向声音的主人--那是一个子,一个身着火红衣裳的子,少装扮,年轻且丽,却带着一脸的冷漠与满眼的死寂,那种沉寂如死水、好似永远也掀不起半点涟漪的眼神,简直和池阴剑祭以及池阴铸如出一辙。

  “池阴家的人?”姬无双忍不住脱口而出,说出了心中所想。

  红衣子不以为意的理了理被秋风吹乱的鬓发,声音冷漠如初,“池阴如愿,池阴铸的次,池阴剑祭的二。”

  “池阴如愿?!”姬无双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舌头有些打结,“你……你……你就是一代兵器大师--池阴如愿?!可是--可是……你不是在七年之前就死了么?!”

  “有人说过无双妖姬早在四年之前便不幸殒命,而现在,姬姑娘不是也好好的站在我面前么,”池阴如愿看着正处于震惊之中的姬无双,面无表情,“所谓江湖传言,终究不过只是传言而已。”

  “那个--池阴二,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姬无双的视线越过池阴如愿,落在不远处的山洞上,带着一丝好奇与探究,“那个山洞--是干什么用的?”

  “你亲自进去看一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咦?我可以进去吗?!”姬无双面露惊讶之,“那山洞看起来怪怪的,害我以为是你们池阴家的地之类的东西。”

  “这里的确是池阴家的忌之地没错。”

  “那你还怂恿我闯你们家的地?!”

  “因为你不是别人,”池阴如愿淡淡看了姬无双一眼,死寂的灰瞳孔似乎收缩了一下,“你是姬无双!你是神踪鬼影,绝世风华;癫狂无忌,毒步天下的无双妖姬,这个江湖上有谁敢不给你面子!”

  “真的--可以进去……?”

  “当然,我还可以为你领路,信得过我的话,就跟着我走吧!”

  说罢,池阴如愿当真转过身,朝向山洞走去,姬无双暂且忍下心中的狐疑,紧紧跟在她身后。

  随着池阴如愿步入山洞,穿过一条幽深暗黑的地道,姬无双终于在被滚烫的热气灼伤之前,看见了一点光亮。

  那一盏血的十二角琉璃灯,静静的悬挂在嶙峋的石壁上,只一眼,便足以明了其做工之复杂以及技艺之精湛。灯身外侧,神秘而古老的百鬼图腾依然清晰可见,灯内,跳跃着的是幽蓝幽蓝的焰,仿佛黄泉路上的接引之火。

  “引……引……魂……灯……居然--居然是引魂灯!”

  居然是传说中的冥界至宝引魂灯!姬无双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是引魂灯没错,”池阴如愿后退一步,挡在姬无双和十二角琉璃灯之间,面无表情的说,“不过,我劝你还是别打它的主意,那可是忌之物,那种东西,也只有我们池阴氏这样的异族才能触碰和掌控!”

  “喂喂!我又没说要把它怎么样,拜托你不要把人家想得这么,好不好!”

  姬无双极不情愿的收回粘在十二角琉璃灯上的目光,极为不屑的瞪了池阴如愿一眼,“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引魂灯怎么会在神兵山庄?”

  “真的想知道?”池阴如愿仔细的盯着姬无双的脸,不放过她表情中的任何一丝波动。

  “想!”姬无双小鸡啄米般的点头,换来的却只是池阴如愿的一声轻叹,“想知道的话,就跟着我继续往前走。”

  “喂,池阴大,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啊?”山洞里的阴森和诡异,真是令人毛骨悚然,背后,袭来一阵阵寒意,姬无双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体。

  “剑池。”在前面领路的池阴如愿头也不回,声音冰冷如故,“池阴氏真正的剑池!”

  “真正的剑池?!这么说,外面那个重兵把守的剑池是你们池阴家骗人用的啰?!”

  “也不全然是,外面的那个剑池原本也是用来铸剑的,不过,那个剑池只是一个普通的铸器之池,而此处,却是池阴氏的精华所在!一千多年来,代代传承的池阴氏子孙,就是在这个山洞里,铸造出了一件又一件惊动江湖、震撼武林的神兵利器!”

  “你的成名之作不归剑也是出自此处了?”

  “不归……”灰的死寂的眼,终于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不,不归是个例外,除去不归,我所铸的其它兵器都是在这里出世的!”

  “是么,”姬无双抬头看了看周围怪异的石壁,心中的压抑愈来愈浓烈,“可是,你不觉得这里的煞气太重么!”

  如此浓重的煞气,令她都快要遏制不住在血液中不停叫嚣的杀戮之气了!

  此时此刻的她,仿佛被什么东西蛊惑了心神,急切的想要屠戮生命,品尝鲜血的滋味!

  这回,池阴如愿没有理会姬无双,而是小心翼翼的开启了沿途所设的重重机关,一路畅行,直至通道的尽头。

  通道的尽头,就是池阴如愿所说的剑池--聚集了池阴氏精华的剑池!

  步入剑池,入目的便是一个巨大的深池,深池的四壁,刻画着池阴氏代代相传的原始而古老的传说。这些年代久远几近神话的故事,蕴含着池阴氏一族的由来与历史,深池里,注满了由山底引来的滚烫滚烫的深池里,注满了由山底引来的滚烫滚烫的熔浆,熔浆里,试炼着无数的刀剑利器,这些兵器之中,也许就有能在将来名动天下的名兵。

  池阴如愿并没有在熔浆池周边停留,而是徒步走至熔浆池的右侧,用右手重重扣在一座巨大的石门上。

  “轰隆隆--”

  石门应声而开,浓烈的血腥和煞气扑面而来,姬无双心里,翻滚过一阵阵绞痛。

  “这是--”

  稳下心神,视线对上石门后的东西,姬无双的脸在刹那间由惨白变成了青黑!

  并不宽敞的石室中央,青铜浇铸而成的圆形祭坛,供奉着一尊面容狰狞的木质神像,神像的下端,呈现出斑驳的暗红,神像四周,散布着淬血的利器,堆积着累累的白骨!一具具或完整或败坏的骷髅以及一具具或尚在腐烂中或还来不及腐烂的被放干了血液的干枯尸体堆砌出一座血浸的修罗场! 

  是谁--是谁曾经在这里用鲜活的生命,祭奠了、告慰了那些未知的神明?!

  “被吓到了吧,”池阴如愿慢慢走到祭坛之后,姬无双顺着她看去,毫无意外的看见了祭坛后的那个小池--小池里,盛着满池的新鲜血液……

  “这是血池,”池阴如愿在血池边上止住了脚步,“不用怀疑,血池里所灌注的这些血都是货真价实的人血,看见了没有,那些尸首白骨,就是这些血的主人!”

  “为什么?”

  为什么素来以名门正道著称的神兵山庄里,会有这样黑暗的角落!为什么素来以良善知名的池阴家族里,会出现这样的人间炼狱!

  “为什么?”池阴如愿俯下身,左手探入血池,从来没有表情的容颜,此刻却被殷红的血液染出了一抹诡异的笑,“我也想知道是为了什么啊!姬无双,你可知道,这些血,都是池阴氏子孙的血液呢!”

  “是池阴家族的血液?!”

  “是啊,那些尸骨,生前可都是姓池阴!”

  冰冷的声音里,溢满了难以言喻的沧桑,“池阴氏,受神命,以铸兵器,一千年来,在这片大陆上大放异彩,世人皆知,天下名兵十之有九出自池阴氏。池阴氏在兵器铸造与鉴定方面的威望,江湖中至今尚未有人能够超越!

  池阴氏已然是一个荣光万丈的姓氏!

  然而,然而又有谁知道,这份荣耀的背后,隐藏着多少黑暗、多少罪恶!

  姬无双,你可知为何池阴氏所铸的兵器能够享誉江湖千年不衰?”

  “池阴氏高超的铸造技艺确实无人能及!”

  “高超的铸造技艺固然重要,但是,池阴氏所铸兵器最为与众不同的一点就是池阴氏所铸的每一件兵器,都有独一无二的器之魄!”

  “器之魄?!”

  “器之魄,就是兵器的灵魂所在、灵所在!

  没有注入器之魄的兵器就算铸功再好,也不过是一具空壳!

  池阴氏的祖先很久很久以前就发现了如何在所铸兵器里注入人类的魂魄充当器之魄,正是这个发现,奠定了池阴氏在兵器界千年无人能够撼动的至尊地位!

  隶属于池阴氏的每一位兵器铸造师在铸造出得意作品之后,都要来此地举行祭祀仪式,以血祭器,注入先前选好的器之魄,而那些被选为器之魄的人之魂魄,无一例外,都是池阴氏子孙的魂魄!

  因为,池阴氏的先辈们,经过无数次的试验后终于得知,身为神之后裔的池阴氏子孙的魂魄是最适合成为器之魄的魂魄!

  所以,在池阴家族,优秀的子孙可以继承铸造兵器的技艺、繁衍子嗣,而其他的平庸的子孙唯一的用途就是为那些优秀的兵器大师提供器之魄……

  当然,必要的时候,就算是池阴氏素来引以为傲的兵器大师也难逃成为器之魄的命运……”

  池阴如愿的声音愈来愈低,愈来愈弱,终至微不可闻……

  姬无双站在她身侧,垂着眼,静静地看着她在血池中的倒影,沉默不语……

  熔浆池里喷涌而出的灼热气息,填满了整个石室和剑池,令人窒息的煞气一浪一浪的翻涌而来,翻腾不止,好似要冲破这幽深的山洞,席卷整个天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