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一个个行匆匆,在大街上纵横交错,各奔前程。
一辆马车急速驶过,溅起大片大片的水,沾湿了行人的衣衫。
车厢内,隐约有银铃般的低笑浅语传出,洒下一路的风雪月……
姬无双叼着一只大红的苹果,拧着眉,看了看身上沾满水渍的碧衣裙,黑眸中闪过一丝恼意。
“姑娘,可是你的耳坠掉了?”
一匹墨骏马突然闯入她的视线,马上,坐着一个玄衣男子。年轻且俊秀的男子正眯着一双很好看的眼,戏谑的笑着看向她,伸至她面前的摊开的厚大的掌心里,静静的躺着一枚碧琉璃雕刻而成的羽状耳坠。
姬无双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果然唯一的一枚耳坠不在了,只是不知是什么时候丢掉的。
“谢谢!”姬无双道了声谢,从玄衣男子手中接过耳坠,当即戴在右耳上。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看到玄衣男子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姑娘不必谢在下,”玄衣男子浅笑道,“这枚耳坠可是我家公子捡到的……”
“嗯,那就谢谢你家公子。”不过他不说她还真看不出来这么出众的男人竟只是一介仆役,不知究竟是怎样高贵的人才用得起这样的仆役!
“姑娘难道……”
“咔……”姬无双心不在焉的咬了一口苹果,发出清脆的响声。
“姑娘……”
“咔……”又咬了一口……
“咔……”还在继续……
“呃,姑娘?”
“嗯?”终于,苹果咬到只剩下一个果核了,姬无双抬眼看向玄衣男子,对上他微微泛着青的脸,还算貌的容颜之上写满了困惑。
玄衣男子额间冒出一滴冷汗,嘴角微微抽搐,“姑娘难道就不想知道我家公子是在何时何地看见这枚耳坠的么?”
“哦,他在哪里看见的?”姬无双随手将果核往身后一抛,问得漫不经心。
“今日晨间,南风府后院小筑外……”
“咳咳……”姬无双被严重震撼了,所谓五雷轰顶大底就是她现在这种感觉吧,“你你……你家公子是……是哪尊大神……”心下,却早已翻涌过许多心思。
“姑娘想知道我家公子是什么人,为何不亲自去见一见他呢?”玄衣男子笑得意味深长,“我家公子此刻就在浠水左岸恭候姑娘大驾
”
浠水左岸……
“好,你带我去浠水,见你家公子。”还没等玄衣男子答应,姬无双就翻身跨上马背,坐在玄衣男子身后,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一丝泥水。
“喂,你你干什么?”玄衣男子显然并不适应与人共乘一骑,言语之间颇有些尴尬。姬无双无奈的朝他的背翻了一记白眼,“去浠水或者下马,二选一,你随便挑一个!”
“为什么我要挑?这马可是我的!”
“那你就滚下去!”姬无双当真一脚将玄衣男子给踹下马去,然后趁他反应过来之前,策马扬鞭,绝尘而去。待玄衣男子回过神时,姬无双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远之处,有人忍不住吃吃笑出了声,“星煌若,想不到你也有被人踹下马的这一天……哈哈……”
“南风焱……闭上你的乌鸦嘴!”玄衣男子黑着脸,忿恨的盯着某个笑得毫无形象可言的人,咬牙切齿……
浠水,是淮河的一条分支,途径沧州,于沧州南部注入东海,为沧州境内唯一的河流。
浠水,左岸,一白衣男子临江而立,在夏末的凉风里,白衣胜雪,衣袂翩翩,浅碧发带,绾起一缕墨长发,未曾束冠,却翩然若仙。
浠水的歌,在不远处的舟之上,婉婉而歌,歌声如黄莺出谷般动人心弦,却远不及那白衣男子万分之一的风华……
那个男子,仅仅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却已教姬无双失了神……
姬无双紧抿着双唇,远远望着江边那抹遗世独立的身影,不敢上前,生怕打碎了这如梦如幻的好画卷……
“可是姬无双姬姑娘到了?”
如深涧泉水般清澈的声音将姬无双从失神中惊醒--这不正是昨在南风府小筑外所听到的那个声音么!
那么,这个男人就是小筑中的男人了!
姬无双神一凛,看着江边的男子徐徐转过身……
视线终于触及那张脸,风华绝代的容颜在灼热的阳光下,刺痛了姬无双的眼,所有的心防都在刹那间溃不成军……
“……”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有那悬挂于眼角尚未风干的一滴泪,在无声的诉说着她心中的悲凉……
再怎么像,也终究不过是相似而已……
沉默许久,姬无双终是收起了满眼的沧桑,将一脸的伤悲化作一抹浅浅的苍凉,纵马前往浠水江边,“不知公子请姬无双前来有何贵干?”
“在下想和姑娘做一笔交易。”淡漠清冷的声音波澜不惊,一如既往的清澈干净。
“什么交易”
“在下可以助姑娘度过最危险的时期。”
“代价呢?”
“姑娘必须以日月双尊唯一弟子的身份嫁与在下为。”
“理由?”
“日月双尊曾于家师立过婚约,姑娘应该是在下的未婚。”
“未婚?!”姬无双差一点从马背上摔下来,“一派胡言!我什么时候跟你有过婚约!”该不会是她的师父把她给卖了吧……
“在下并非胡言,虽然在下也是半个月前才得知这一消息,”白衣男子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最外层的灰麻布,将包中的一封纸张泛黄的书信以及半块血玉珏交给姬无双,“姑娘如若不信可以自行检查令师交予家师的书信及信物。”
姬无双惶惶不安的用颤抖的双手从白衣男子手中接过所谓的信物,仔细检查--婚书是真的,日月双尊的笔迹她自然不会认错,血玉珏也是真的,因为她恰巧也随身带着半块。所以,唯一的解释只有--她的师父真的把她卖了!而且还极有可能是贱卖……
“这位公子,你该不会是打算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安排吧……”
“当然不是。”
姬无双当即松了一口气,轻笑道,“我看公子也不像是迂腐之辈。”
“在下不是打算接受,而是已经接受了长辈们的安排!”凉凉的声音毫不留情的打碎了姬无双的梦,姬无双不太自然的舔了舔干涩的嘴角,“这位公子,婚姻大事,岂同儿戏,公子要三思啊!在仔细考虑清楚前千万别妄下决定……”
“姬姑娘,你该不会是忘记了曾经允诺过日月双尊的三件事吧。”
“当然不是……”姬无双吸了一口凉气--她怎么可能会忘呢,那可是她拜师的代价!其实这个世界上,上天给谁的都不多!她姬无双也不是从一开始被日月双尊认可的弟子--或许只有天知道,她当年为了拜日月双尊为师付出过多少努力!
“日月双尊让在下告诉姑娘,姑娘和在下的婚事要用姑娘的第二个承诺来换。”
“他们连这个都告诉你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她的师父终于还是没能放过她呢--居然连她的终身大事也都算计好了!
“姑娘能够想明白,自是最好。”白衣男子表情平淡,看不出喜怒。
“你特意命人请我来此,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是。”
“现在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姬无双不想在待在令人感到压抑的地方,也不想一直看着那张和那人相像的脸,因为这所有的一切,一直都在提醒她--她在这个世间的存在是如此的可笑!
可笑啊!她的存在就是一个可怜的笑话!世人皆以为她的名字姬无双乃是取自天下无双之意,可是又有谁知晓此无双非彼无双!无双,无双,不能成双!她注定要孤独一生!
父亲说过,其实她本来还有一个弟弟的--一母同胞的孪生弟弟!
可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却夭折在母亲腹中!所以,她成为了父母唯一的孩子!父亲为她取名无双,只是为了祭奠那个无缘的孩子!
因为那个孩子,是功臣!
是为母亲移毒的功臣!
没错,就是移毒啊!
父亲之所以让母亲怀孕,只是为了让尚未出生的孩子吸收母亲体内那些毒素,然后借住婴孩的尸体将毒排出体外!而她的出生、她的存活只是一个意外!只是一个父亲没能控制好的意外,而已!
“姬姑娘,你认为就此离开合适么?”白衣男子在姬无双转身之际,叫住了她。姬无双回头,看着他那有几分熟悉的容颜,浅笑带着些许苍凉,“依你之见,该如何呢?”
“姬姑娘不妨和在下同行,如此,你我便会有足够的时间了解彼此,成亲后也不会显得太突兀。”
“一切如君所愿!”不管什么游戏,她都奉陪到底!她也想知道故事的结局……
“如此甚好!”白衣男子依然没什么表情,凤眼深邃,看不见底。
如此甚好?好你个头!姬无双一路腹诽至南风府。
没错,她决定了,她一定会和她的“未婚夫”“好好”相处,让他悔不该应下这桩荒谬至极的婚事!
“先生,您回来了。”
“先生,您回来了。”
“先生……”
姬无双从来不知道,南风府的下人会热情到如此地步!
几乎每个人--无论老小在见到那个自称是她未婚夫的白衣男子时都笑脸相迎!
“他们和你很熟?”姬无双对受到这种礼遇的主人公很好奇。
“在下曾在南风府留宿过几次。”
“你和南风世家关系很好?”
“家师和南风府是世交。”
“你师父是谁?”和南风世家是世交且与日月双尊交情不菲的人实在不多啊!
“家师乃是世外闲人,绰号天极老人。”白衣男子说的云淡风轻,姬无双却听得变了脸,“天极老人?!传言天极老人有三名入室弟子,冷情剑客雪独翾、天下山庄天纵横,还有一个便是当朝帝师君且离,我看公子你的气质不够冷、气势不够强,不可能是雪独翾和天纵横,莫非是传说中的君且离君先生?”
“在下正是君且离。”
“这位公子,你真的确定你就是那个风行圣麟王朝从一岁到八十岁的人类都喜欢的据说三岁能文四岁赋诗五岁令授课先生惭愧自杀八岁凭借一篇《国策》名动天下九岁于清风书院舌战群儒无一败绩十三岁被先皇御封为太子太傅十七岁为当今皇帝延为帝师被千千万万少少视为梦中情人万万千千少年青年引为毕生偶像的圣麟王朝第一大儒生大学士--君且离?!”
白衣男子素来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出现一丝裂痕,“姬姑娘好像对在下了解颇多。”
“以上所述,纯粹是坊间流言,如有雷同,实属巧合,我姬无双概不负责。”姬无双将那匹抢来的马丢给南风府的下人,让他们牵回马厩喂草。自己则跟在君且离身后,一路走向后院的小筑。
“君且离--君先生,你相不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姬无双走在铺满鹅卵石的小径上,漫不经心的说道,“曾有人说姬无双是一阵风,在这个世间,风是永远不会为谁而停留的……”
君且离并不以为意,“风也许永远不会为谁而停留……但……却有东西能够成为风的羁绊……”
“君先生不愧为圣麟王朝的帝师,够狂妄!”姬无双说话之间,抬眼看了看君且离的神情,浅笑道,“我倒是希望君先生的狂妄能够收敛一点,毕竟--姬无双不是谁都能够算计的,你说是不是,君先生?”
这一次,君且离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的和姬无双并肩而行……
夏末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吹散了一路的风尘……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那两个同样带着一丝寂寥的人以及他们身后残留的两道修长的影子……
摇曳着、交错着……直至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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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告:
实在抱歉,因年终事务繁忙,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更新,还望各位见谅!
今日更新三章,以表歉意!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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