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安踱步走到将军府大门前,望着门匾上‘将军府’三个鎏金大字怔了半响,抬脚走了进去。
“将军,您回来了。”小顺笑着迎了上去,心里正犹豫着要不要将那丫头的惊人事件告知却看着司马安凝重正肃的脸色,摹地吞下了话头,想了想,试着问道:“将军,几时出征?”
若是将军的脸上出现如此的颜色,那一定是与战事有关,如今怕只有出征这件事能让将军有所顾虑。
司马安抬眼,淡淡道:“皇上下了旨,明日一早出征。”
“明日…”小顺一惊,“怎会如此匆忙?”
“战事一触即发,如此匆忙也不足为奇。小顺,府上的一些琐事你务必在出征之前安排妥当。”司马安吩咐道,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封泛黄看上去已抚摩日久的信封,“你立刻遣人进宫,将这封信交到太妃娘娘的手。”
小顺接过信封,犹豫半响,问道:“将军真的决定将她托付给太妃而不带她出征?”
司马安点点头,“若兰姑娘尚在人世,萧王府才是对她而言最佳的寄托之地。皇宫凶险虽非久留之地,但至少比战场上的明枪明剑要好得多。如今,也只有太妃能真心护她安全。”
小顺点了点头,转身欲走,“将军,我这就去办。”
“她,现在何处?”司马安在他转身前突然问道,问后心里却又后悔不已,如果少见一面,是否会少一分思念?
小顺两眼左右闪躲,支吾着,“她,她在西边儿的池塘边…”未等他说完,司马安拔腿便朝西边走去,小顺看着他背影喃喃道:“喝酒烤肉耍酒疯呢!”
“哈哈哈…你们,你们给我起来,继续喝!谁准你们睡觉的?恩?我,我没准你们醉,你们就得继续喝!”池塘边的草地上,简易的烤架下闪着零星的火光,一盏泛着微弱光的残灯被笼罩在飘散的雾气,地上杯盘狼藉。吴铃左手提壶右手端着酒杯,两颊泛着红晕,醉眼迷离,摇摇晃晃地走到地上躺倒的两人身旁,用脚胡乱地踹着两人,“都给我起来!他奶奶的,居然说姑奶奶我是小狗!还,还要被扔出去!”见两人丝毫没有反应,吴铃随手扔掉酒壶在他们身旁蹲了下来,笑呵呵地说“你们听好了,就算司马安那呆被扔出去了姑奶奶我也不会被扔出去!知道为什么吗?”两眼咕噜噜地乱转,想了想,继续说:“因为,他若被扔出去了那谁来扔我呀?啊哈哈哈…”
当司马安急忙忙地来到草地上,看到的就是如此情景:微弱的灯火,地上躺了两个似睡死过去的人,地上站了个一手叉腰一手举杯朝天摇晃着身疯癫大笑几声后不稳重心终于向后倒去的人。
扯了扯嘴角,司马安身形一闪,冲过去拦腰抱住即将倒地的她,瞟了瞟残渣满地的四周,冷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地上的两人闻声后随即翻身而起,单膝跪地,“参见将军!”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沉默地低下了头,谁也没开口。
怀里的人努力睁开眼对上一双漆黑深沉的眸,咧嘴笑起来,“嘿嘿,呆你来晚了,鸡肉我都吃完了,额…”打了个饱嗝,示意那些鸡肉真的全数进了她肚,想了想突然将右手的空酒杯递了上去,“喏,只有酒了,呵呵,来,我们喝酒,我们不醉不归!呵呵…”
司马安看着她,无语,看了看地上跪着低着头的两人,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你们都下去,传我口令,全军正装准备,明日一早出征。”发生什么事明眼人一看便知,哪儿还需细问!
两人打了千,恭敬地退下。
见怀里的人发现杯里没酒正嚷着挣扎着要去倒酒,司马安一手夺过她手里的酒杯扔了出去,将其拦腰抱起,朝正院走去。
走得太快,迎面吹来的一阵冷风让怀里的人儿打了个冷噤,翻身往他怀里缩了缩,像个小猫般蜷缩在他怀里,索取着温暖,司马安嘴边荡开一丝笑,紧了紧双手,渐渐放慢步,慢慢走着。
“不要扔它出去,好不好?”怀里的人突然如梦呓般出声,声音微颤着,祈求般,“不要将小狗扔出去,好不好?她离开这里,离开你肯定会难过,肯定会过不下去…”
司马安额前飘出三条黑线,小狗?!府上何时养了什么小狗?
“就算,她闯祸,她不知好歹,她好吃懒做,她违背你命令不听你话,她又总是气你,可就算这样,你也不要扔下她,好不好?”梦呓般的声音继续响起,隐约有轻轻的啜泣声,“就算你厌了卷了,也不要扔下她,不要不要她,不要不在乎她,好不好?她不是故意气你惹你生气的。”
司马安终于还是听了出来,所谓的小狗正是自己此刻抱在怀里的人儿!想着不禁轻笑起来,自己何时说了要扔她出去?谁说自己要扔她出去了?突然想起正送往太妃的信,不禁了然,停下步,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她的‘被扔下’难道指的是这个?
怀里的人抽了抽鼻,扭了扭身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轻轻说:“她只是想到你终有一天会成为驸马,就会难过,所以就闯祸,就不知好歹……”
司马安微愣,心里为之一震,原来如此!嘴边漾开一朵大大的笑,可想着却又突然黯淡了下来。扔下你,不是不要你,不是不在乎你,而正是要你在乎你,才会如此做!
天已尽黑,微风吹过,初春的夜晚一点清凉一点舒爽,还是美到极致,呆在屋外倒也乐得享受。
小红掩身在一棵大树后,紧紧地盯着楚萧的房间,脑海里总徘徊着小青说的王爷毒之事,心疑惑越来越大,直觉此事定有蹊跷,便在服侍王爷歇息后骗小青外出散步后悄悄藏于此,一探究竟。
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小红双手环抱,轻轻摩挲着,取一点暖,两眼始终看向房间的方向。
终于,门被轻轻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出来,在门前驻足半响,纵身朝着府大门飞去。
小红见状随即提身跟了上去。
一路追随着出了府,走过大街,出了城,小红满心的疑惑,但也丝毫未耽误,与他隔了足以藏下自己的距离紧随其后,加上徐徐的风吹动路边的树沙沙作响,倒也更好地掩藏了自己。
远远地看见前方摇曳的树间若隐若现的微弱烛光,白衣男笑着朝其奔了过去,一把推来门,笑着唤道:“师父,师伯,我回来啦!”
突然灌入的一阵冷风让屋里残弱灯火前正对弈拼得异常激烈的两老头浑身打了一个冷噤,可也丝毫未影响两人的兴致,两人依旧处于水深火热的战局,或皱眉,或凝思,举棋不定,落有声,谁也未理会门口之人。
门口之人见状撅撅嘴,忿忿走到窗前一面菱形铜镜前,放下两个酒壶,取过一旁几个小瓶对着镜在脸上捣鼓着。当一切处理妥当后,对着镜微微一笑,一张清秀的女脸现了出来。转身看着一旁忘我对弈的两人,撅撅嘴走过去,一把拂乱棋盘的密密麻麻的黑白棋,大声道:“我回来啦!”
玄风抬眼含笑看着她,对她捣乱棋局丝毫没怒意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玄清将一张惨烈苦相的脸从被捣得乱七八糟的棋盘里抬起来,看着她,一脸委屈,“臭丫头,回来就回来,干嘛要捣乱我棋局!对战了一天,就看着这局能赢他,这下好了!我今天又输了!”说完见女毫无愧疚之意地微笑看着自己,顿了顿,怒道:“疯丫头,你还知道回来呀?!你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哼!”
女巧笑着,上前双手抱着玄清的肩左右摇晃着,说:“徒儿当然要回来啦,徒儿怎么会舍得留下师父师伯一人出去逍遥呢?再说了,徒儿的易容术还未全学到手呢。”想着楚天凌看着自己的眼色,怕是已认出了自己。只是,他临走回答林若何时再来时看着自己说的‘三日为限’到底是什么意思?
“走开走开,谁是你师父?我何时收了你这么个没心没肺忘恩负义的徒弟?哼!”玄清伸手对准她手 轻轻拍了下去,道。
女撅着道,上前挽住他的手撒娇道:“师父,您和师伯救了徒儿性命,恩同再造,徒儿一辈都不会忘记的,又怎么会忘恩负义呢?那个没心没肺就更无从说起啦。”说着转身取过两酒壶,“师父,这是您最爱喝的女儿红,师伯,这是您的陈年桂花酿。”
“哼,就这点还算你这臭丫头有点良心,每次回来都知道带师父师伯爱喝的酒。”玄清扒开壶盖对准壶口就是一大口,笑道。
“是呀,兰丫头总是想得周到。”玄风笑着说,望了望门外见天色已不早,估计着他也该来了,于是看了看玄清,玄清明白过来,正色道:“丫头,你去准备准备,今晚我们将为你清除你体内最后残留的毒。”
女点了点头,转身朝炉灶走去。所谓的准备,不过是为自己熬一碗喝了可以昏睡止痛感觉不到疼痛的药汤罢了。半响后,望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汤,女皱了皱眉,用手捏着鼻,极其痛苦状地喝了下去。药效果很快,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
玄清随手挥开了门,看着门外的面色有些苍白的楚萧,轻叹了口气,道:“你确定要继续吗?这最后一次解毒需得冲破体内五大穴道,至关重要,稍有不慎你与她便会两败俱伤,从她体内引致到你体内被你强压下的毒就会乘机发作,后果不堪设想。这次解毒不管成败,你都会命在旦夕,随时可能会…”
楚萧淡淡一笑,踏进门,关上门,抢过话说道:“师父,当慧儿离开时徒儿心已如死灰,直至她天意般的出现,若是她离开人世,徒儿苟留于世又有何意义?”
玄清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可惜…”说完望了望木床上熟睡的女,“她至始至终都不知道是你,甚至,醒来唯一不想见唯一想对其瞒下还活着的人就是你…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楚萧神色黯然,幽幽道:“她没有错,错的人是我,我不该让她等得那般苦,甚至差点为此付出生命。以后换我等她,等她愿意见我,愿意回来的那天。”
玄风淡淡地看着两人,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开始吧。”
门外,小红从屋檐闪了出来,静静地往回走在野地上,瞬间泪流满面,疾风吹过,白色衣袂被吹起飘动着,齐腰青丝被吹散随风飞舞在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