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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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门忽然被粗鲁的推开,栩幽脸色乍青乍白,直到已经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孱弱身影,他还是无法相信她病重的需要住院的消息。

    叶唏……

    嘴唇痛楚的张张合合,声音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从医生那里看到的检查报告像一只索命的手一样扼紧了心脏,这一刻,她惨白的脸孔竟然虚弱的让人悚然,好像现在的她只是一丝淡的不能再淡的轻烟,只要有风吹过,只要声音大些,这缕轻烟就会虚弱的香消玉陨。

    大手摸上她的身躯,哪怕裹着一床薄被,她纤弱的身体还是瘦的可怜,好像真的只剩一把骨头了。

    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是怀孕了吗?她不是因为肚子里有宝宝才会瘦的那么快吗?

    他已经放她自由了,他已经签好离婚协议书要放她回关亚诺身边了,所以她走的那一刻他狠下心来不开口挽留,他已经不想再羁绊她的快乐了,为什么再看见她,会是重病躺在医院?

    立在门口的关亚畅拳头攥紧,栩幽出现的那一刻他身上的怒气就像暴雨来临前的乌云一样弥漫了整个病房,关亚诺察觉到了,在战争暴发前将他拖离了病房。

    所有的爱和恨在这一刻已经变的不重要了,再多的指责也不能改变什么,他要的,只是叶唏能尽快好起来。

    好像是察觉到了那绿眸的灼热注视,又好像是那股温暖而安心的力量从手中抽离,关叶唏慢慢张开眼睛,对上头顶的绿眸时,她漾出了一抹很轻很美的微笑。

    就好像一幕美丽的烟火,正在绽放她瞬间的美丽。

    “叶唏……”

    仿佛是想紧紧的抓住这幕美丽的烟火,他紧紧的将她拥进怀里,紧紧的紧紧的抱着。僵硬的指关节掐的身体很痛,她没有出声,伸手反搂住他,像乖巧的孩子一样很轻很轻的在他耳边说:

    “你来接我回家吗?可是我好像生病了,要住院,不过你不要担心,班长说很快就可以治好我,所以你先回家等我好吗?”

    “叶唏……”两行清泪滑下眼眶落入颈间,“为什么不恨我?为什么还要对我笑?我是天底下最大的混蛋不是吗?总是伤害你,总是让你伤心,所以叶唏,你恨我好不好?”只有她强烈的恨他,他的痛苦才能渐缓一些。

    他将她伤的那么彻底,她为什么还要漾起若无其事的笑来安慰他?

    “为么要恨你?你只是很伤心才会不理我而已,所以我不恨你,真的不恨你。”察觉到颈间的湿意,她从他怀里仰起头抹掉他脸上的眼泪,“不要哭了好不好?只是一场小病,我会努力让自己好起来,所以你回家等我好吗?”

    “我在这里陪你,等你好起来我们再一起回家。”每次都被她骗,这一次他不要,他不要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忍受病痛的折磨,也不要傻傻的被她的恍若无事的微笑骗走。

    每次都是这样,不想他伤心就独自忍受所有的痛苦来骗他,不曾细想,她的谎言一直都是为了他好,原因只是不想他痛苦。

    她是那么善良的为他着想,可是他又为她做了什么?在她身体疼痛的跌倒时,他甚至狠心的不去扶她一把。现在想起来,好多个夜晚从卧室前走过时都听到她痛苦的呻吟,而他该死的以为她只是想博取他的关心而假装的。

    忠于自己感觉的她,如果不是真的爱上了他,怎么可能在下着暴雨的夜晚跑回去找他。怎么可能在他故意闹出漫天绯闻将她刺的伤痕累累后还愿意跟他回家,如果他不要那么不安,如果他可以早一点看清自己的心,实际上早该发现结婚后她的态度在慢慢的改变。

    是他非要咬着她嫁给他的原因来将自己逼进死胡同,在她毫不犹豫的追着他的脚步来拯救他时,除了一次又一次的用冷漠来将她推开,他从来就不曾细想她的用心。

    实际上,他才是最自私的人,伤过一次就否认掉她做的一切,甚至在她因为关亚诺要结婚而陷入绝望中时,他还是自私的不肯放手,直到把她逼入儿时的梦魇,他还筑起厚厚的保护色,以为那只是她想骗他跟她离婚的伎俩。

    他怎么会那么混蛋。

    怎么会在她病的仿若一阵飘渺的轻烟时才真正的认清?

    走廊尽头的露台,微风挟着干净的湿气徐徐吹过,天空阴沉的像一张即将哭泣的脸,闷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察觉到身后人影的靠近,双手撑着露台的关亚诺没有回头就幽幽的开口。

    “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喜欢每一只流浪猫和流浪狗吗?”

    栩幽眼眸黯然,没有说话的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因为在它们身上她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她……”

    “早在没和她结婚以前,你就把一切都调查的很清楚了不是吗?她是被狠心的母亲丢弃的,每次看到流浪猫和流浪狗,都会让她看见一次当年的自己。”

    天空中又开始飘起冰冷的细雨,阴沉的天气,捕捉不到一丝放晴的气息,关亚诺仰头看着天空,留给身后的视线一道沉痛的背影。

    “遇到她的那一天,本该是万里无云的晴空,却在下午时分下起了暴雨,那年的天空,和今天的好像。”

    “……”栩幽动动唇,眼眸霎痛的怔视着空气中莫名的地方,似乎想问什么,最终却还是没有问出口。

    “其实叶唏很乖,也很听话,记得我从十字路口把她抱回家的时候,她已经会自己起床穿衣服,会叠被子,会自己去挤牙膏刷牙。”那时候身体小小的她,每天都井然有序的做着这些事情,好像已经学会了很久。

    家里的浴室台太高,她会聪明的搬一条凳子来垫着,那条凳子足足在她房间的浴室里放了两年才搬走。

    “她的父母是因为身体上的原因才丢弃她的,因为怕关家也会以同样的原因而不要她,所以刚来关家的第一年,尽管身体疼痛的再厉害,她也咬着牙绝不哭出声来。别的小孩会有很多的冰淇凌,而她却因为身体的原因从来不敢碰,她总是在夜晚的时候跑去关家不远处的公园和流浪猫流浪狗玩,小小声的跟小猫说她其实也想要一支冰淇凌,只小小的吃一口就好。”

    “第二天,我给她和亚畅一人买了一支冰淇凌,她只小小的吃了一口,晚上我路过她房间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冲进去才发现她是抑制不住疼痛而滚到了地上,送她去医院的路上,她一直咬牙忍着,嘴唇都破皮流血了,她还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就在那一晚,家里人发现她健康状况有问题,爸爸和妈妈极力要把她送走,之后的几晚,她不肯出门也不敢睡觉,每天都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害怕他会在眨眼的瞬间就不见。

    雨势越来越急,细雨越下越大。

    沙沙雨声打上树叶,几乎将关亚诺带着一丝哽咽的声音淹没。

    栩幽立在原地,早已感觉不到冷风吹来的冰冷,身体和灵魂仿佛都已经死了,只有为她心疼的惨烈疼痛冰冷的在身体里流窜。

    “奇迹似的,那一年之后她的身体再也不疼了,她开始变的开朗起来,她一直以为只要身体不痛就没有人会再丢弃她,所以她变的更加乖巧。从关家到学校的路很远,交叉曲折的路口和街道,每天要走半个多小时,可是我只带她走过一次她就会自己认路了,她会自己上学,放学,从来不让人为她操心。”

    “爸爸妈妈总是骂她不懂事,其实她并不是不懂事,而是太懂事了,她一直用自己的方法来表达,所以别人不能理解她。她经常在夜里去医院陪我值班,是因为她知道我在值班的时候从来不休息,撒娇耍赖的要我陪她聊天,跟她说话,故意吵着说身体不舒服让我陪她睡觉,别人都说她淘气,其实她只是用她自己的方法来让我休息。”

    “对不起。”除了这一句无法改变什么的歉意,栩幽无话可说,关亚诺把她健健康康的交到他手上,而他却把她弄的病怏怏,像一幕一吹就散的轻烟。

    甚至,如果不是卓管家打来电话,他现在正在飞往英国的航班上,自以为是的以为他离开之后,她就会生活的很幸福。

    关亚诺曾不只一次叮嘱要注意她的身体状况,而他却在知道他们结婚的真相后将它忽视的彻彻底底,甚至在她告诉他身体不舒服时,他都没有想起那些叮嘱的存在。

    “一直以来,我对她只有一个要求,只要她好好的活着,只要她幸福快乐……”可是他似乎做的很失败,现在想起来,欧琳车祸的那个月就该要她体检的,后来却因为一连串的事情而忘记,连他这个照顾她十几年的人都会不记得,还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别人?

    “我不管她现在跟你是什么关系,以后……我真的不能再把她交给你了。”

    “……”

    他也没有资格再争取她了,在关亚诺身边的时候,她快乐的就像一只飞翔在天空中的鸟儿,自由的笑,自由的闹,是他!非要把她抢走,剥夺了她的笑容,却自私的以为她在他身边也会有笑的快乐的那一天。

    “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但是我不要她死。”只要她可以活下来,他不介意她是否会留在他身边,他想看到她快乐的生活,想看到她拥有一个女人完整的幸福,有自己的孩子,有幸福的笑容。

    只要亚诺关能让她活下来,他就永远消失,再也不出现在他们面前打扰他们的幸福。

    “没有人会比我更想看到她快乐的活下去,但是现在只能采取保守的治疗方法,如果病情控制不了,那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