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宅的气氛一片愁云惨雾,从关亚诺将发烧昏迷的关叶唏带回关家时,关爸爸就一直坐在客厅里板着脸抽烟,关妈妈脸色有些尴尬的安慰着神色有些落寞的欧琳,只有关亚畅,在房间里一个命令一个动作的跟着关亚诺一起照顾关叶唏。
当关亚诺赶到的时候,关叶唏已经发烧陷入昏迷,没有多加犹豫,他将关叶唏带了回来,卓管家为难的挡在床前,但看到一直高烧不退的关叶唏,只能慢慢挪开了脚步。离开别墅的时候,关亚诺告诉他,如果栩幽还要关叶唏就到关家来接,如果不要,那就最好!
关亚诺不知道栩幽和关叶唏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对栩幽的举动很是气愤,妻子高烧不退,做丈夫的却跑的没了踪影,甚至没有人知道她生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虽然卓管家吞吞吐吐的解释栩幽去了国外出差,但,是不是出差他比谁心里都清楚。
将水盆里的水端到浴室里倒掉,关亚诺清洗了一下毛巾,重新把盆子接满水,像是怕流水声会吵到高烧中的病人,所以关亚诺把水开得很细。走到床边,他将湿毛巾覆上她的额头,一只无力滚烫的手却抓住了他:
“不要走……”
高烧病人的呓语很小,可是却乐得关亚畅猛的从床边的凳子上惊跳起来,看着关叶唏轻轻张合的嘴唇,关亚畅高兴的看向关亚诺:
“哥!”
叶唏说话了。
从哥下午将她带回来她就一直昏迷,现在开口说话了,是不是代表她马上就要醒了。兴奋的光芒在关亚畅眼睛里一闪一闪,关亚诺把手指竖到唇上示意他噤声,慢慢把耳朵俯到了关叶唏唇边。
“不要走……”呓语的嘴唇很干涩,像是有许久未曾碰水般,干涩的嘴唇已经皱出了一条条惨白的褶纹。她痛苦的蠕动着嘴唇,半晌才千辛万苦的从滚烫的喉咙里重新发声:“求求你,不要扔下我,我不要一个人,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声音很小,然而凑近她唇边的两只耳朵都见了,关亚畅倏地站直了身体,将拳头放进嘴里死死咬住,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心疼的吼出来。关亚诺怔愕了半秒,咽下鼻间的酸楚,他伸手将她额头上汗湿的头发拨开。
不管他做的再怎么好,被丢弃的阴影始终笼罩在她心底,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在她心底烙上了一个烙印,而他努力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没将那个烙印抹掉。
可是这么多年来,她已经忘了过去生活的很快乐了不是吗?每当看到她笑弯的眼睛和天真的眼睛,他都以为她是快乐的,可是为什么她心底的恐惧还是这么深?抚住她头顶的汗湿的黑发,他慢慢在床边跪下,红了眼睛。
“叶唏,是我做的不够好吗?还是这些年来你都是在假装快乐?”
她的眼睛闭的很紧,脸颊和眼睫都有很滚热的温度,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所以她渐渐停止了呓语。
他拉起她垂放在床边的手,紧紧放到脸上贴住。
“你忘了吗?我跟你说过,只要快快乐乐的生活就没人会扔下你,一切都是噩梦,梦醒了就好了,所以叶唏,你要赶紧醒过来。”
夜晚的窗外有虫子的轻鸣,就像他的声音,像夜曲一样很轻很温馨,慢慢的,高烧中的她好像听懂了他的话,被眼泪濡湿的睫毛慢慢停止了张动,蠕动的嘴唇也慢慢静止下来。
关亚诺轻吻一下贴在脸上的手背,轻轻的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
关亚畅却趁她安静下来的时间又给她量了一次体温,当体温计上的刻度竖在眼前时,关亚畅脸色微变的惊呼:
“哥,超过40度了!”
关亚诺接过体温计瞄了一眼,脸色也微微变了变,拿掉关叶唏头上的毛巾探上她的额头,立即朝关亚畅吩咐:“你去拿一条毯子来,先送她去医院。”
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再下去他怕会出事,掀开被子,他接过关亚畅递来的毯子将她包住,就在他准备将她抱起来时,高烧中的关叶唏却开始挣扎起来。
“叶唏……?”怎么一提到去医院她的反应就如此激动?从别墅出来的时候也一样,她明明就在昏迷,可是一提到要送她去医院,她就开始激烈的挣扎起来。
重新将她放回床上,关亚诺打算先哄她安静下来,“你生病了,我们现在要去医院,所以你乖乖的不要动。”
“不可以……不可以去医院……”她痛苦的呓语,将身体蜷缩成虾米一样远离他。
“为什么不去医院?”关亚诺不忍心强迫她,拉过一旁的被子将她紧紧捂住,果然,一盖上被子她又立刻安静下来,“是不是怕打针?”一直以来她进医院最怕的就是打针,他以为她是在怕这个。
“不可以去医院……栩幽会生气……不可以去医院……”
她之所以不去医院的原因──?
是因为栩幽!
虽然在高烧,但是潜意识里她还记得他在医院工作,因为怕栩幽误会,怕栩幽生气,所以她开始逃避去医院?
是这样吗?叶唏?
看着她昏迷的脸,他在心底问。
“那魔鬼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关亚畅气怒的咆哮。
生病了不去医院,原因竟然是怕那魔鬼生气,叶唏生病的时候那家伙不在身边就算了,竟然还不准她去医院。
“不要去医院……我不生病了……我以后真的不生病了……”
“好,你别激动,你说不去那我们就都不去。”关亚诺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企图让她安静下来。
“哥!”从小到大哥最关心的就是叶唏的身体,怎么现在却要纵容?
“去冰箱里拿些冰块来。”
关亚诺拿出几粒退烧药喂她吃下,等关亚畅拿着冰块回来,他又返回桌前拿笔写下一张单子,要关亚畅照着单子去医院把需要的药和医用器具都买回来。
天微微亮。
关亚诺守在床边一夜未眠,摸了摸关叶唏已经不再滚烫的额头,他把液体的速度又调慢了一些,站了起来。
“哥。”靠在沙发里小睡的关亚畅被他起身的动作吵醒,不解的看着他。
“我去厨房熬些粥,卓管家说她这两天什么都没吃,一会醒了,要先让她吃点东西。”
“我去吧。”
“不了,还是我去吧,高烧病人的食物要清淡而不腻,你也忙了一夜了,先休息一下。”
下了楼。
关爸爸,关妈妈和欧琳都在,看起来似乎也是一夜未睡,关亚诺没出声,走下楼梯径自往厨房去。
“高烧退了吗?”是关爸爸的声音。
“退了。”关亚诺简短的回答一句,继续往厨房走去,这个时候,他不觉得适合和家人谈论叶唏的事情,尤其是他已经答应了和欧琳的婚姻。
他知道身后的父亲微恼的站了起来,母亲及时的制止了。进了厨房,父亲的声音带着一丝咆哮在客厅里响起,无外乎全是对他带叶唏回来的不赞同,深吸口气,他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要去理父亲的咆哮,不要去在意母亲的不理解,毕竟,他们全都是为了他好。
拿出砂锅,他放了一些米进去。
“我来吧。”
欧琳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便有一双手伸过来握住砂锅,他转过头,欧琳正腼腆的微笑着看他,没有先前他带叶唏回来的落寞,很温柔大方的笑着,仿佛她正在学习做他妻子的角色,学着怎么去照顾叶唏。
好像自从他答应跟她结婚以来,她总是很温柔腼腆的笑,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大小事情,窗明几净的窗户,整整洁洁的厨房,虽然亚畅老是故意和她做对把厨房弄乱,但她从来没有跟他抱怨过一句,总是像贤良的妻子一样整理着家务。
可是,欧琳已经做的这么好了,他为什么还是不能喜欢她,甚至在叶唏送来戒指的那晚,他竟有反悔的冲动。
“诺?”
欧琳叫他,带着笑容的目光转向他手中的砂锅,他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没有松手,反而从她手中把砂锅拿走。
“不用了,还是我来吧。”
他拿着砂锅走到水笼头下洗米,转身的瞬间,他好像看到了欧琳眼中一闪而逝的受伤,慢慢的,他越来越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和她结婚的确能让父母安心,可是他不爱欧琳,就算再过一年、十年他还是很难爱上她,难道就因为自己的父母,就要牺牲和委屈她吗?
他不可能斩的断和叶唏之间的一切,如果娶了欧琳,她真的能不介意吗?也许一天两天她的确能忍受,可是长久下来她还能忍受吗?到时候,会不会把整个家掀得更乱?
“米让水冲走了。”
欧琳在身后提醒,他低头一看,赶紧将水拧上。
“你很担心是吗?”怎么可能不担心呢?自她重新回到关家以来,叶唏只要身体有一点不舒服他就会担忧好几天,现在还发高烧,难怪他会忧心如焚了。
可是,她以为他将叶唏带回来,至少会有个解释的,毕竟她现在是他的未婚妻,他有义务向她解释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在客厅,他可以视她不见,就连她追来厨房,他还是没有半句解释。
“你也很担心不是吗?”关亚诺很淡漠的回应,洗好米,他把砂锅放到火炉上点燃火。
他不知道经常不在家的父母怎么会在他带着叶唏回来的时候坐在客厅,接到卓管家电话的时候,只有亚畅和她在身边。
“什么意思?”欧琳有些无辜的问。
“爸跟妈怎么会突然回来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可是欧琳,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知道爸很不能理解叶唏和关家重新有往来,为什么还要通知他回来?你这样做除了让他们担心,让他们逼我把叶唏送回去之外,还有什么意思?”
“我、”欧琳词穷,瞅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可是妈说除非是栩幽带叶唏回来,要不然我们都不能主动邀请她回家,否则一个不察就会引来豺狼一样的媒体……”
“够了!欧琳!”他深吸口气才重新开口:“这是不是主要原因你比谁都清楚,我知道你很恐惧我带叶唏回来,所以对于我和你的婚礼,我想我们都需要再考虑一下。”
“你什么意思?”欧琳睁大了眼。
再考虑一下?
是不是代表他反悔了?
可是她都是为了他好,虽然私心里的确是希望关爸爸能逼他将叶唏送回去,难道就因为这一点点的错误,他就要悔婚吗?
欧琳急切的上前抓住他:
“诺,我……”
“什么都别说了。”关亚诺将手从她手中抽出来,很疲惫的揉着眉心:“我真的很累,爸跟妈是我现在最在意的人,我真的不想伤害他们,但是如果我跟你结婚的结果在将来会带来更多的伤害,那么这场婚姻就真的没有举行的必要。还有你,虽然你现在说什么都不在意,可是爱情是自私的,我真的不想看到你有一天流着泪跟我说后悔,那样,我就真的不能原谅我自己,所以,让我们再考虑一下,好吗?”
“不──!”
欧琳尖锐的声音引来了关妈妈,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事,关亚畅却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眼角濡湿濡湿的,神色满是惊慌。
“哥,叶唏不对劲,叶唏不对劲!”
关亚诺惊了一下,随即粗鲁的推开挡在面前的人拨腿冲上楼,推开门,一室凌乱。挂在床头的输液袋扯落到了枕头上,原本应该扎在关叶唏手背里的针头被拨了出来,液水混着染血的针尖无声的打湿了床单,关叶唏抱着一个枕头恐惧的缩在靠窗的角落里,看到关亚诺冲进来,她立刻扔下枕头向他奔来:
“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快乐,像张翅的鸟儿在歌唱一样,冲过来,她一下子窝进关亚诺怀里,咕哝着抱怨:
“你去了哪里?刚才有坏人,我好怕……”
关亚诺僵直了身躯,像被冰雪霜冻了一样脸色尽失,不止他,随后跟来的关家人也通通失了血色,惊怔的立在原地。
空气骤然间变得像深夜一样安静。
关妈妈惊颤的立在原地,好晌响才抖着声,问:“到、到底是怎么回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