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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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几天的大雪,终于在清晨时分停了,庭院里白茫茫一片,就连大门口的石阶,也积了厚厚的白雪。

    从下雪的那天,关家的壁炉里的火就一直劈哩啪啦的响着。好像怕室内不够温暖,一大早,关叶唏又把壁炉里的火加大了些,让整个室内都充满暖融融的热气,直到确定已经完全没有了寒意,她才走到欧琳的房间门口,轻轻敲门。

    “欧琳姐姐,该起来吃早餐了。”

    门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回音,关叶唏又抬手敲了敲门,这次声音稍微大了些。

    “欧琳姐姐,你起床了吗?该吃早餐了。”

    门把转动的声音响起,门开了。

    欧琳冷着脸推着轮椅从房里出来,关叶唏绕到她身后,刚伸手想帮她,一句厉喝就止住了伸出的手臂:

    “别碰我!”

    然后,欧琳自己推着轮椅走了。

    站在楼梯上的关亚诺看着这一幕,轻叹一声,折回楼上,拿了一件厚厚的外套下来。

    “哥,你要出门吗?”刚从厨房里出来的关亚畅问。

    “我跟叶唏出去一下,不用准备我们的午饭了。”说完,关亚诺将手上的外套给关叶唏穿上,又用围巾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才拉着她出门。

    如果继续让关叶唏待在家里,一会儿的早餐免不了又是不欢而散,为了家里人,他只好将叶唏带开。医院方面的手术已经有了点头绪,相信只要再多半年时间,手术就可以着手进行,可是现在的欧琳,日日夜夜被恨意浸泡着,关叶唏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还有几分温柔和善良,一旦关叶唏出现在她的视线,恨意就会蒙蔽她的眼睛,让她不顾一切的去刺伤人,只要有人站出来为关叶唏说话,她都会毫无理智的一起刺伤。

    关亚诺头痛不已,如果欧琳再这么尖锐的恨下去,要怎么能平静的下心来养身体,如果养不好身体,又有什么本钱去面对后面的手术。

    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为了欧琳,关亚诺一直在带着关叶唏避让,虽然欧琳从来没有给过关叶唏好脸色,但她还是每天思量着能为欧琳做些什么,收拾房间,端茶递水,所有以前她没有做过的事情都做了,可还是不能消减欧琳一丝一毫的恨意。

    这是一个结,一个任何人都无法解开的死结,只要欧琳一天没有站起来,这个结就不可能解的开,每个人都被这个结拴住,随着她的情绪波动,每个人都会被这个结勒的不能喘息。

    冬日的街头寒风冽冽,大雪下一阵停一阵,人潮稀少的街头积垫着浅浅一层白雪,像是被打扫之后又垫积起来的,白茫茫的视界中,环卫工人正忙碌着将积雪清扫到树干下。

    大雪停了没一会儿,天空又开始飘起细细绒绒的雪花,看着身边一直低头不语的关叶唏,关亚诺停下脚步,紧了紧她脖子上松开的围巾。

    “饿了吗?”

    “……”

    关叶唏不语,目光静静的定在对街的一扇橱窗内,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橱窗内一件米色的女式风衣。风衣高贵大方,剪裁修长,依她的个性和身高,不会喜欢这种款式的衣服。

    “如果欧琳姐姐能站起来,穿那件衣服一定会很好看吧。”关叶唏淡淡的说,眼睛像乌云遮蔽天空一样的阴暗下来。

    关亚诺拉着她走进店里,店员小姐立刻热情的迎上来。

    关叶唏走到米色风衣前,怔怔的看着出神。欧琳身材高挑,所以穿什么都好看,哪怕是一件破旧的麻布裙,穿在她身上也一样像极了高贵的公主。想到这里,关叶唏突然开心的笑了笑,像那抹乌云中一闪而逝的光亮,轻轻的对着一旁的关亚诺说:

    “班长,我们把这件衣服买回去送给欧琳姐姐好吗?”

    因为行动不便,所以欧琳今年还没有采买冬天的衣物,虽然她送的欧琳不会要,但如果换成班长去送,欧琳应该就会接受了吧。

    关亚诺结了帐,关叶唏接过店员双手递过来的袋子默默的放进关亚诺手中,开心的笑着,那笑容有抹牵强的味道:

    “你帮我去送好吗?”

    “……”

    关亚诺看着她,抿着唇沉默了半晌,轻轻点头。

    “还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他问。

    她衣柜里的毛衣都是往年买的,已经旧的微微泛黄了,是该换新的了。目光在店里梭视了一圈,关亚诺的目光慢慢定在一件海棠色的毛衣上,毛衣上的花纹是细针的叉字花,项圈一样的圆领,微微宽松的长袖。

    他让店员把那件毛衣包了起来,一转头,看到她早就忽视了他买的毛衣而将视线定在店中央的一条白色毯子上,那是一条雪白的羊毛毯,四四方方的叠了四层,体贴的覆盖在商场中坐着的女模特腿上,毯子的边缘用白蕾丝镶钳了一层花边,像是一束花的包装纸一样为整条毯子生了一抹特色。

    但是,他知道她看中的并不是那抹特色!

    “班长,你把那条毯子买了送给欧琳姐姐好吗?”

    关亚诺心里涩涩的,心疼她的傻,也心疼她的坚持。因为天气太冷,所以欧琳坐在轮椅上的双腿总是冰冰凉凉的,她每过两个小时都会给欧琳换一个热水袋保暖,可是和她些衣服一样,欧琳从来没有接受过。每次她递去热水袋,欧琳都在尖锐的说没有知觉的腿,要保温袋有什么用,可仅管这样,她还是定时更换,不管欧琳接不接受都一样。

    默然的望着关叶唏的侧脸,他轻轻的回答:“好。”

    走出商场的时候,所有袋子都是关亚诺提着,唯独那条毯子被关叶唏紧紧的抓在手里,她静静的带笑的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它盖在欧琳腿上的情景。

    “叶唏,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早上从家里出来他们都还没有吃早餐,她胃不好,用餐时间必须得稳定。

    “好。”

    她安静的回答,没有抬头看他,视线仍旧定在手里的毯子上,关亚诺轻轻叹气,将她拉到行人较少的路边,才转身离去。

    雪花纷纷扬扬的飘洒着。

    冬日的车流里,随着关亚诺的离开,一辆黑色加长轿车缓缓靠了过来,一对湖水绿的眸子出现在打开的车门中,栩幽从车里迈出来,冷俊的脸孔带着冬日里冰冷的苍白,看起来略显消瘦。

    关叶唏怔愣的望着他走近,手里的毯子无声的从手中滑落,一片雪花悄悄飘落在发间,她的背脊也开始不自觉的僵硬。本以为假装去遗忘,就可以暂时的平静,可是命运的纠缠,终有相逢的十字路口,是不是她的自私触怒了沉睡中的上帝,所以上帝就让他再次出现,活生生的提醒她还有一个条件等着她去答复。

    栩幽慢慢走到她面前站定,捡起地上的毯子递到她手中:

    “我有这么吓人么?”他有些瘦削的下巴紧绷着,绿眸里的情绪有些深邃,像是涨潮的大海,波涛汹涌,却又被绿眸很好的隐藏着,他静静的看着她,没有任何的表情。

    关叶唏眼光不自在的转开,双手垂在身前,紧紧的抓着手里的袋子。

    “你怎么……会、会在这里?”那天,卓影信誓旦旦的说她一定会嫁给栩幽,那份肯定像恶梦一样,日夜揪紧惶惶不安的心。

    “我要回银行,路过这里,刚好看到你。”

    本来想就这么走掉,可是又忍不住的想见见她,自从车祸发生后,他还没有好好看过她。

    “已经没事了吗?”他淡淡的看着她的伤疤问,嘴唇冷然的抿着,俊慑的脸孔略显倨傲。冰凉的雪花细细碎碎的落在他的肩头,在黑色的大衣上融化成一颗颗晶莹的水珠。

    车里的卓助理见了,迅速拿了一把雨伞撑在他的头顶。

    栩幽不发一语,接过雨伞,径直往关叶唏头上遮去。

    “少爷,你这两天老是咳嗽,不能再……”

    卓助理的声音消失在栩幽扬起的手中,不放心的看了看栩幽略显苍白的脸色,卓助理叹口气,转身回了车上。

    “你头上的伤已经没事了吗?”栩幽轻声问。骨节分明的手指往她额间的伤口摸去,可是伸出的手指却因她闪躲的动作而在半空中僵住──

    栩幽一愕!

    绿眸略显惊诧的看着她。

    现在,连关心的碰触都不可以了吗?

    雪花无声的慢慢飘,细细碎碎的,一粒粒爬满黑色的大衣。关叶唏推开头上的伞,眼神闪躲:

    “我要回家了。”

    她害怕他出现在视线里,因为他活生生的提醒着她还有一个决定等待着她去答复。可是栩幽却把这种躲避当作厌恶的拒绝,不等她转身,他已经抓住了她:

    “不要急着逃开,该走的是我!”

    他看着她的侧脸,绿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痛苦的挣扎,不若先前的平静,俊慑的脸孔阴郁着,瘦削的下颚紧了紧,深深的凝视了她半晌,他蓦地松开了手,像是松开极其珍爱却又不得不放开的东西,手指微僵的慢慢收回。

    车门打开的时候,他冰冷的背影略微停顿了一下,微微转了下头,手指在车门上掐得死紧──

    车里的卓助理回过头来,看着他想转头看关叶唏最后一眼却又极欲忍下的冲动,无奈的摇摇头,坐正了身躯。

    时间僵持住!

    终于,栩幽还是放松了手指,收回转动的头,一言不发的坐进车里。

    雪花,继续纷飞。

    黑色加长轿车缓缓驶离,留下的,只有他塞进她手里的那把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