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里站着一个女人,高挽着头发,手执着酒杯,女人背对着关叶唏,一双美丽的眼睛温柔的注视着酒架上的酒瓶,似在注视着亲密的爱人。男人将关叶唏带到地下室便转身走了,霎时间,地下室里就只剩下了关叶唏和女人。
“想听故事吗?”
女人注视的目光从酒架上移开,慢慢转过身来。关叶唏初初只觉得熟悉,半晌之后竟惊呼出来:
“是你!”她见过她好多次,都是在栩幽家的门外,除了第一次她有主动走过来跟她说话,后面的每次都是看到她坐在栩幽家门外的黑色轿车里。
“很意外是吗?”
“原来你就是卓院长!”
没有关叶唏的讶异,女人一副知晓一切的表情,从架子上拿了一瓶葡萄酒,倒了一杯递给关叶唏:
“你喝酒吗?”
关叶唏缓缓摇头。
“可是我喝。”女人无所谓的笑笑,将酒杯放在桌上,脚步又开始在各个酒架间游移。“我生命里的快乐和痛苦,都是从一杯法国葡萄酒开始。”
女人美丽的眼眸温柔的注视过架子上的每一瓶酒,开始慢慢讲述一段美丽的过去:
“我因为一杯法国葡萄酒,认识了我生命里最爱的男人,我以前不喝酒的,不过自从知道他喜欢珍藏酒之后,我开始喜欢浅尝,最后到深深的爱上。那段时间,我们的爱情刚刚开始,没有任何现实的牵绊,我一直以为,我和他会一直这么爱下去。可是后来我知道我错了,当一个女人的事业心太重,就注定要成为撕毁家庭的刽子手。我和最爱的男人结婚了,我们有了一个儿子,可是就在那几年,我的事业也即将到达人生的高潮。当家庭与事业不能两全时,我选择了我的事业,可就因为我的这个选择,我最爱的男人因为车祸而双腿残废,也是因为我的这个选择,我只有八岁的儿子在车祸中被尖锐物体刺穿胃部,留下了永远不能治愈的病痛。”说到这里,女人白净的手指紧紧的握住了酒杯,仿佛酒杯,就是支持她站着的全部力量。脸上的斑斑泪痕,更是让她陷在痛苦的回忆里痛苦。
“那个男人现在很恨你对不对?”关叶唏大胆的猜测,如果不是那个男人恨她,她就不会如此的痛苦。
“不!后来我去找过他,我告诉他我可以治好他,只要他肯让我给他做手术,他就可以重新站起来。可是令我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拒绝了,他说他不恨我,他说当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的时候他的确是好恨,可是车祸发生后,他反而不恨了。”
卓影顿了顿,握紧酒杯,继续说:“因为他说:离了婚,我们就是陌路人,无所谓恨不恨。”
关叶唏明白,男人这样,比他说恨女人更让女人难受,也许是因为恨到了极限,反而没有了恨下去的力气,因为一切都已经看开了,所以没有必要再执着。路是自己选的,就必须要自己走,谁也没有义务去为分手后的对方负责。
“虽然他拒绝了,可是我并没有放弃,我知道他还是爱我的,只要我不放弃,总有一天他会答应做手术的,直到那年冬天的街头……”卓影的眼眸忧伤的看着酒架上的酒瓶,似在穿透它们看那年的冬天,一只手掌紧紧的抓住酒架的柱子,像在找寻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那个时候,我已经记不得求了他多少次,只知道我每天都会出现在他面前,哀求他让我给他做手术,可是他始终不肯答应。就在那年的冬天,在一个人潮稀少的街头,我跟他下跪了,我向他请求原谅,我请求他给我赎罪的机会,可是他缓缓摇头,说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我不甘心,所以我跪在街头不肯起来,冬天的街道虽然行人不多,但我的下跪还是吸引了好多围观的路人,我以为他会顾及我的颜面而心软,可是就在人群围过来时,他竟然推着轮椅转身走了,我在街头从白天跪到黑夜,又从黑夜跪到了天明他也没有再回来。从那之后我知道,我跟他是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因为他连赎罪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她还记得那天的冬天好冷,在英国的街头,冰凉的雪花好像从她跪下的那一刻就没有停止过飘飞,她的脖颈,她的手心,全是冰冷的雪花,积了又化,化了又积,如此反复,直到那些寒冷似的雪花把整个人冻僵,把心也冻僵。
当一个男人可以放任你跪在雪地里一夜而不闻不问,那么,只能说明他是真的对你死心了。
“所以你以后就再也不帮人做手术了?”关叶唏问的小心翼翼,刚刚走进地下室时满心的自信也渐渐消弥,如果说卓影不肯做手术的背后隐藏了这么一个故事,关叶唏不认为自己拼死的哀求,卓影就会心软的答应。一时间,所有进来前想好的乞求想不起来了,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也忘了,卓影满脸的泪水,让她渐渐心灰。
可是,她不能放弃,不管怎么样,她要说服卓影,想到这里,她抬起头:
“可是当年你选择事业不就是为了救更多的人吗?既然这样,又为什么不再帮别人做手术了呢?”
“我可以让世界上所有的病人站起来又怎么样?我生命中最爱的人还不是一样坐在轮椅上。”她是个医生,是个享誉医学界的医生,可是她却不能治好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这样,她做医生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是他自己不愿意做手术,跟你没有关系。”
“那又怎么样?我的丈夫和儿子全都是因为我才落下了永生都不能治愈的病痛。”如果她当初放弃事业,如果她不要做医生,如果可以重来,那么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会有美满的家庭,会有恩爱的丈夫,还会有一个骄傲的儿子,可是这一切,全都是让事业给毁的!
“卓院长,我知道我的要求对你来说也许很困难,但是求求你,求求你帮欧琳姐姐做手术,如果她不能重新站起来,她会死的。”虽然这段时间她从来没有进过欧琳的病房,但每天关妈妈从病房里出来都是一副忧心如焚的表情,她知道欧琳的情绪不乐观,要不然关亚畅也不用每天在病房里守着她。欧琳不能站起来的后果,她连想想都觉得恐惧。
“你认为我会因为你而重新踏入手术室吗?”霎时间,卓影收起了泪水,眼里又渐渐恢复了先前的凌厉。
“我……”关叶唏知道她不会,因为她现在还深深的爱着她的丈夫,如果他的丈夫一天不肯答应做手术,那么她就有一天不会再行医济世,她在用自己最热爱的事业来惩罚自己,用她自己的方法来向男人赎罪。
“你认识栩幽吗?”卓影突然叉开话题,慢慢走到关叶唏的面前,原本还忧伤的眸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染上了一抹笑意,那笑,带着一丝交换的邪恶,让人心惊。“你知道栩幽为什么经常闹胃疼吗?”
关叶唏下意识的摇头,可是栩幽胃疼时直不起腰的画面却突然在脑中交织。
栩幽?
胃疼?
蓦然间,关叶唏惊大了眼,震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她试探的问:“栩幽……是您的儿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