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尘掠向淡漠无语的教主,见对方无甚反应,只好转回来微微颔首,沉声道:“适才未看出是何人,还请谷主海涵,在下有礼了!”
“谷主?哈……”兰陌狂笑,“谷主?就连辟尘你都如此唤我,如此疏离,你们一个一个的都把我当作了仇人不成,于如今唤声兰陌,折辱了你们的身份不成?”
握着马缰的手一紧,辟尘深深地看着连眼泪都笑出来的蓝衣男子,一向深遂无波的眼底也浮上了一丝怜惜和无奈:“谷主也好,兰陌也罢,都是称谓而已,你,又何必执著与此呢?我与教主如今有事要办,不能耽搁,还请谷主退回一旁,让我们过去,在下多谢了!”
伸出纤纤玉指挑去眼角的泪痕,男子走向前几步,依旧笑道:“原本没什么可笑的,可洛某却把眼泪都给笑出来了,当着两位的面,实在是失礼得很呢!东使大人说有事要办,却不知所为何事呢,不止累得几位使者大人苦苦赶路,竟然连深居简出的教主大人也惊动了,莫非在追什么人吗?”云淡风清的几句话却让静坐在马上低头不语的紫衫女子神色一凛,蓦地抬起头凌厉地直视似笑非笑的男子。
兰陌却无谓地靠近马身,口中赞道:“好漂亮的红马!一晃眼,连赤影都长大了呢,也是,小纤儿都成了芳华少女,更何况是一头小马驹呢,唉,人呢,真躲不过岁月啊!”连连摇首,颇觉黯然。
容非雪飞身下地,挥掌朝正伤情不已的男子拍去,男子低着头,一束墨发垂下遮住半边绝世容颜,掌风袭来,黑发掠起,飘至脑后,如玉扇般两排长睫微微相阖,掩住了里面的汪汪秋水,一抹淡笑印在嘴角,似隐若现,对即将身临的危险置若未闻。
辟尘却大惊,一甩缰绳,跳下马来,喊道:“教主不可!”
临近身前,容非雪改换掌势,五指并出,一把扣在了兰陌的喉处,脸色阴沉:“你见过纤儿是不是,也见过雪寞他们是不是,说,你到底在这里候着干什么?”
辟尘顿住身形,惊愕地看着两人,碍于教主,不敢随意上前。
被紧掐住喉管出气不匀的俊美男子并未挣扎,抬眸淡淡地看向满脸阴鹜的女子,依然笑得春光灿烂:“我当然,当然见过,那,那又,怎么样,莫非雪儿,以为,我,会害了,他们吗?”
容非雪冷冷地看着男子光洁如玉的脸上渐渐泛出青紫,那盈盈而笑的黑眸深处竟是幽不见底的悲凉,心口一处柔软蓦地被刺痛,手上的力道不由松了下来,慢慢地挪离那细若凝脂的脖颈,已显出一条浅浅的青痕。
兰陌抚上脖上的青痕,轻轻摸娑,咳了几声,缓过气来:“雪儿真恨我如斯吗?如此的,不信任我吗?每次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就要送如此大礼吗?哈……”依旧浅浅笑着,可是那笑却分不清是悲是喜。
容非雪把目光移向自己的左手,只见五指修长,纤巧洁白,多美的一只手,却离邪恶愈来愈近,怔然之间,心口突然涌上对自己的厌恶和惧怕,有朝一日,有朝一日,这双手会沾上无数的血腥和邪恶,怎样洗都洗不干净。心和手都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会吗?容非雪,有朝一日,你会渐渐地腐蚀了本来的心性,而变成嗜血的魔女吗?
辟尘见教主呆立在那儿突然神情恍惚,面色转白,痛苦异常,不由大骇,上前喊道:“教主,你怎么了?”
容非雪却大叫一声:“站着别动,别过来!”向后跳开几步,把双手背至身后,痛苦地摇了摇头,不,不能,不能那样……
辟尘未敢再移步,着急地问道:“教主,你到底怎么了?”
容非雪还是频频摇头,无助地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不知道…….”
洛兰陌见状不由万分心疼,柔声道:“雪儿,我并未怪你,你莫要自责,就算你取了我的性命,我却也不舍怪你的。”
容非雪无语的望向眉眼极致,温柔似水的男子,又轻轻地撇过脖颈上那道浅浅的痕迹,再也不似平常的冷冽,苦涩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每次你都不躲开,眼睁睁地等着自己受伤吗?你若再这样,终有一天,我会控制不了自己而伤了你,兰陌,离我远一点,走远一些,我并不想伤害你,并不想……”
蓝衣男子走近几步,幽幽叹道:“可是我不想走远呢,靠近雪儿的地方才觉得有丝温暖,看见雪儿的面容才觉得不枉此生,你,一直都在这里,怎能让我离开呢,难道把这颗心挖出来不成,那么,我定然也是活不了啦!”伸手抚向自己的心窝处,男子无奈而悲伤。
两人怔怔相对,仿佛忆起曾经笑看花落,郎骑竹马的无猜岁月,眼眸闪动处,万千情绪悄悄溜过,可是彼此都明白,任谁也化解不了谁的劫!
“教主,可否继续向前行去?”眼看两人相顾茫然,神情哀伤,辟尘探头看了看已向西坠的夕阳,忍住心底的悸动,轻轻唤道。
容非雪蓦地清醒许多,对着兰陌张口欲说什么,却终究不知该说什么,向着夕阳微微阖了双眼,再睁开时已是澄净一片,仿佛那里面不曾藏过别样的情绪,迎向兰陌,已然陌生:“你真的见过纤儿吗?”
男子轻轻颔首,掩过脸上的失望之色,回答得干脆利索:“见过!”
紫衫女子眸中一亮,压下微微的激动,平心静气道:“那你可看清她是往何处去了?”
男子抬头望天,只觉天空辽阔,人生渺小,种种事情,无可奈何!
“我当然看清了,也知道她是干什么去了,可是,我却不想告诉你!”男子垂下眼睑,挑起眼角睨向迎风而立的窈窕女子,看她是否再会发怒。
谁知女子却默然不语,辟尘微一皱眉,沉声道:“若谷主真的瞧见二小姐的行踪,万请透露一下,她若是有了什么危险,我等都担待不起!”
“哼,是吗?”兰陌冷笑,“纤儿她已不是八岁的小孩子,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她知道的一清二楚,凭什么要遵从你们给她安排的生活,要按照你们的意思活着,你们只会考虑自己的感受,为什么不多为她想一想,让她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辟尘脸色一沉:“谷主是否管的太多了?”
兰陌又莞尔一笑,尽化去了刚才的冷然,面向非雪柔声道:“我说的不对吗?”
容非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跃上马背,对着辟尘淡淡说道:“回宫!”不理会辟尘愕然的神色,便牵动赤影急驰而去。
不明所以的辟尘向兰陌道了声“保重!”,便也驰马紧追上去。
留下孤寂一人的蓝衣男子,似独立在苍茫天地之间,翘首而望。
秋水茫茫,夕阳漫漫,风乍起,滚滚烟尘,模糊了那一张绝世的容颜,似站了千年,雕像一般!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