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她一眼,无力的笑意渐渐流出,“事情便是如此。”说完又叹息一声,“不过朕现在感觉后怕……若是景陌真的因此而没了性命,朕倒是成全了他的声名,可如何向朕的父皇交代……毕竟,景陌是父皇最喜欢的皇子。”
“这不是没出事情吗?”繁锦笑着安慰他,“如今玉蕃战事告结,他也该回来了……”
“朕已经密派了朕的几十人亲兵前去护送,别的不怕,就是怕他在回途中再出现意外,那样更是功亏一篑。”景杞微微一叹,看着她的眼眸流露出些许苦涩,“朕若是猜的对,陆长河都肯用自己的亲人去进行这么一次赌注,足见其心狠毒辣。在朕眼里,他谋逆叛乱也许不敢,但却是最想握住权柄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惩治陆长河一党呢?”繁锦问他,“既然知道他狼子之心若揭,为何不在还未发展壮大之时,一举端掉?”
“繁锦,你想的太简单了。”景陌又是苦涩一笑,“别的事情不说,此时月容已殁,就算你说陆长河罪该万死,有证据吗?就算你认为你的姐姐安繁素参与了此事,又有什么理由?我们现在只是在推测,以往日恩怨来推测出他们的用心不轨。一切都是心理层面的事情。并无板倒他们的可能。”
“诚然,朕是皇帝,是这夏唐权倾天下的帝君。可是你要知道,若是皇帝,一举一动就越受天下人瞩目。”他看着她地迷茫微微勾起唇角,“是是非非,平常人家若有纠纷打骂一顿出气也就罢了。==可是朕不行,朕地任何判断。代表的都是整个国家。”
“若是朕贸然治了陆家的罪,以陆家平时为人处事的方式,也许会让天下人不明而议。朕不能拿朕的名声和夏唐的稳定开玩笑,”他拿起一缕她的发辫慢慢把玩,叹道,“何况,先皇对陆家是极宠的,陆家在民间。比当初地王家要得人心。”
“这天下可能有人不知道王家的事情,但是几乎没有人不知道,陆妃娘娘与父皇在街上的浪漫邂逅,从此妾受帝宠。一家人得以攀登到如今这个位置的故事。这个故事堪比民间的传说牛郎织女,一直被当作帝君与百姓同结欢好的绝佳证明。如若朕拿不出证据便对陆家下手,后果无比堪忧……”繁锦怔怔的听着。从来没想到他会将事情想的这么周全细致,看到他步步思索地辛苦,更加体会到为君者的不易,下一个话题便不由的问出口,“那,繁素呢?”
他倏然抬头,暗幽的眸光重聚锐利,唇角却是戏谑地半勾。“你信了朕的话了?”
“我能不信吗?”她无奈的垂眸。“这个世界,若是不信你。我还不知道该去信谁……”
“我想过了,你说地没错。除了我和繁素,这宫里无人能解玉茶之毒。你虽不喜繁素,但也不至于无故诋毁她。以她的性子,或许,真的做出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他看着她这样子突然觉得心疼,“一切也是未定,究不得,罚不得。”
这个女人,现在应还是站在自己姐姐的立场,一门心思为她说话的吧?
“再说朕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你姐姐有了孕,若是此时行罪,她倒是罢了,这宫里最不好做人的便是你,眼看着已经到了8个半月的身子,最迟下个月便会生出来……此时行罪,宫中会说你借刀除掉自己姐姐,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实在是于你名声无益。@@”
“这是其一,最重要地是,我们现在也无明证。一切一切,都只是提前提防。”他忽然一顿,暗幽瞳眸现出锐利之光,像是利刃一般,森寒锋刃,“依朕看来,此事怕是一个大阴谋,而今天只是冰山一脚。朕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要什么……想怎么翻过这个天!”
繁锦身子莫名一颤,竟无端觉得寒冷。她看着他冷意必显地瞳眸,剑眉紧蹙,整个人贯彻着她所熟知的霸气,“那繁素是不是……”
“朕倒是情愿朕是多想,安繁素最好有什么迫不得已地苦衷。不过若是她从今之后老实一些,朕也不会找她的麻烦……”景杞冷冷轻嗤,“朕保证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可是她若不知死活的与他人联合,朕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繁锦,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他突然反身,静静的看着她,“这些事儿错综复杂,每走一步都要牵涉太多的人。因此朕必须慎之又慎,你只需好好照顾自己,勿让朕有后顾之忧……”
景杞与繁锦进行完那次谈话不久,征讨玉蕃的战役就以夏唐全胜告终,据前方人员来报,不出三个月,必可班师回朝。
因景杞说早已派人暗中保护景陌,繁锦也放下了担忧的心思。而她的身孕也进了7月,依照景杞旨意,不得任意在玉鸾殿外出行。她知道他是怕她出危险,一旦出现差错,这一场赌局,她将输的血本无归。
因为身子的日益不便,繁锦过的几乎是猪一样的日子。不是躺着便是吃,食欲显然比以前好了很多。她让宫女搬了个凳子在院下的槐树下放着,原本是想在外晒晒太阳,可是刚坐定,耳边便传来了宫女翠庭大呼小叫的声音,“娘娘,玻颜阁的人来报!”
繁锦猛地起身,因起身太过突然腰间竟生出剧痛,“怎么了?”
“娘娘!”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宫女急急的自院门处跑了过来,“我们主子突然肚痛难忍,太医们看了说并不是临产的症状,她一个劲儿的吆喝您的名字……”
“走!咱们去看看!”繁锦闻言,眉结紧皱,迅速示意翠庭为自己带来外衫,却不料拿来外衫的竟是玉梨,“娘娘,你不能去!”
“为什么?”想起繁素正经受肚痛的折磨,繁锦心急如焚。自繁素事件之后,玉梨这个玉鸾殿的第一丫头便渐渐失了主子的信任,所以面对她现在的拦阻,繁锦自然恼上心头。
“娘娘,皇上说过的,您不能踏出玉鸾殿一步啊!”玉梨见劝阻不动,声音越发急切,甚至跪下来拦住她的身子,“您若是踏了出去,万一,万一……”
“玉梨,这是我玉鸾殿,并不是皇上的定乾宫。”繁锦突然冷冷一笑,“我走后你大可以向皇上告状,给我定上个抗旨不尊的罪名。到时候要杀要剐随你们的遍,反正现在,我是去定了!”
“娘娘!”
反身之时,身后仍响起玉梨的喊声,那声音极具恐慌,似是她若是今日去了,便会遭遇到什么不测一样。而繁锦顾不得这些,迅速的在青灰色宫砖上前行。她知道,因是不足7个月的早产,她出生之后便身子很弱,经常会出现肚痛等情况。每到此时,一般大夫都会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她痛的死去活来。而今天,她还怀着九个多月的身孕,必是痛死了。
她想着这些,脚步愈加生风。一旁的翠庭看到她心急火燎的挺着肚子疾走担心不已,“娘娘,您慢点走,您小
“放心吧,本宫心里有数。”她应了一声,几乎是快跑着向前走去,却不料在走到回廊的时候,转角深处竟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只听“啊”的一声,身后的翠庭来不及搀扶,便见繁锦像是宫中所盛行已久的皮影玩偶一般。直直的歪了下去。
她身后正是台阶,身子原本就因怀孕而有些失衡。这样被人一撞,身子便像是失重的球,不由自主的滑到石阶上。那一瞬间,繁锦只觉得嗜心的痛楚自小腹蔓延至全身,她奋力抱住自己的肚子,想要求救,却已经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
疼到极点,反而不知道人事不知是什么滋味,仿佛有一只钝刃生生的在腹中划开。她甚至感知到了腹中胎儿的挣扎,却没有别的力气赐予他安抚和欣慰。微微垂眸,只见一河艳然在脚底下铺展漫开,她的暗黄衣衫袍脚慢慢被血色侵占了原来颜色,仿若洪水,一点点吞噬那最后一片干涸的土疆。
“娘娘……娘娘!”翠庭惊恐的声音伴着疼痛逐步渗入她的肌肤,繁锦努力移动身子,却发现每动一下腹内便像涌出暖流,烫的冰凉石阶都有些发热。她紧紧的抓着翠庭的手,**的甚至将她的手攥出血丝,声音颤抖的像是被利刃分割成零散的千万片,“你去喊他过来……”
翠庭一怔,很快便明白了她话中的“他”的含义。恰巧有一队巡宫侍卫路过,翠庭大喊一声,“来人啊,皇后不好了,快去报皇上!”
伴着那声话落,繁锦终于放心的闭上了眼睛,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却仍在继续,耳边似是回荡起了安家大火那日的惊慌纷乱,满世间均是烈焰般燃烧的鲜血,渐渐的将她与别人的世界模糊隔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