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和她就此偎依,可是不行,看天色已经微亮,连喜贵儿都已经端着朝服在玉帘外暗示他到了上朝时间。景杞无奈,只能小心翼翼的拨开她的手掌,微低身子将她放至床上,可是只一低头,便见她的眸瞳倏然绽开,清冽黑亮的撞入他的眼睛。
接着,便就是如同躲洪水猛兽的动作。\\\\\\\\\\\\
狠狠的,用力的将他推开。与梦境中那个心性和宁,睡姿恬然的女子判若两人。如此愤恨的瞪着他的眼睛,如同他是这个世界上与她最势不两立的天敌。
夜里那样柔软的姿态与现在的强硬交叠着在他面前重演,景杞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同被一只利锯用力拉扯,痛的几乎发不出声音。慢慢退后一步,他看着她的眼睛,“我还是想说,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
只是一句,转身便走。
繁锦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笼在被子里的身体像是连带着蒙蔽了她的知觉,她的意识竟在他的背影中模糊不清。他说的是“我”吗,在这样地情境中,最终放弃了那个彰显他绝对尊耀身份的词汇。以“你我”之界,与她商谈他们之间的问题?
可是不像她想的那样的事情,到底是指的什么?
是指繁素与他的过去吗?或许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炽热,或许他们之间真的会有隐情……还是他们之间早已诞生感情,他所要做地,只是不甘心就此告诉她真相,只是想尽力隐瞒她?
事情已无法很好的思索,但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就算是不为她自己着想,可是她的肚子里。已经诞生了一个婴孩。看着侍女们端上来的菜,繁锦强忍着自己内心的不适吃下东西,每咽下一个米粒,都如同吃下一个小石子那般如鲠在喉。==
积压至深的痛苦伴着醒时他无奈却又怜惜的瞳眸再次在眼前重现,她的泪水忍不住掉下粥碗中,唯恐怕别人看见,只是掉下一粒,她便迅速的用宽大的袖子遮掩了去。转 载自 我 看 書_齭艰难地吃完饭,外面突然有人报陌王来访。她心里一颤,那声“进”还没出口。已经见景陌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宝蓝色的衣衫,飘逸纯洁的如同那天边游移的云朵,他的面上燃着焦灼不安的神色,那样的担忧和焦虑,在他黑如宝石的眼眸中一辨即明。她看着他,仿佛又到了那一年多共度的时光,心里很干净地惦记着另一个人,那时的心情主题词顶多会是煎熬,但却不会痛苦。==
可是现在,却仿佛失去了自己。
景陌还是如此。连宫礼都行的不规矩便唠唠叨叨的凑近她,“你怎么样了?”
如同在宫外那般,最习惯用靠近来表达对她的关切与贴心,她也已经在那一年多的共处中渐渐熟悉了这样毫不设防地爱护。可是现在,这毕竟是宫里,一举一动。都可以被有心之人冠以行为不端地帽子。
所以她点头。“陌王,你陪我出去走一走……”
挥手遣下了周围人的跟随,她几乎用厉声才呵退了那些宫女太监的紧跟,出了玉鸾殿,却不知道往哪儿走。好歹景陌是个辨认的方向的,看她心情不好,神秘兮兮的作出笑容,“跟我来。”
她不知道他要将她带到哪里。脑子就象戳了浆糊似的。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得刺目地眩晕。七拐八拐地,任由他将自己带到了一个偏僻的院落。院子里面长满了杂草,仿佛很长时间无人来过,甚至找不到一个插脚地地方。跟着景陌在杂草丛里穿梭,过了不久竟看见到一个小小的湖泊,似是由于泉眼而生成,中间有个地方不停的冒出水泡,澄澈而不安分。
景陌在靠湖边的石头上大大咧咧的坐下,然后拍拍身旁的地方,“来吧,坐下。”
她叹了口气坐到他旁边,两人挨得很近,近到她若出现危险他可以随手拉她一把,从而最大程度保障她的安全。\\\\\\\\\\\\繁锦坐定之后环顾四周,“这是什么地方?”
“闲趣园。”
她苦笑,“是够闲的……”
“看似这宫里最奢华璀璨,但是那只是光鲜的表像,其实在这里面,也有属于闲趣园这样黯然蒙灰的地方。所以,”他转头看着她,“在外面装多了坚强快乐,在这里,你尽可以别那么无坚不摧……”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心情莫名的泛酸,却不想就此触及那份痛楚,转而换了个话题,轻扬语气,“你呢?你还没告诉我,你和月容怎么回事?”
“你不都已经猜到了?”
“我猜到什么了?”繁锦笑着驳回去,“我只看出你们之间关系异常,其余的没做猜测。”
他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说什么,但眸子里突然流露出很鲜明的痛楚,唇角扬起绚烂弧度,在波光粼粼的湖水里摇曳生姿,“我只能说,你猜的都是对的。”
“真是那样?”
“嗯。”收回视线,他转头看她,唇角笑意依然,“就是这样,心上人嫁给了我亲哥哥,我一无所有。”
这样的结果她虽想过,但总也没能深入想下去,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潜意识里觉得荒谬,在景陌看似平静的笑容中,她的怔愣维持了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口中突然迸出一句话,“我不也如此?”
“姐姐与丈夫上床。我不也是如此吗?”她笑着看他,唇角那么大幅度的上扬,可是却有泪花在眸中腾涌,“景陌,我比你还要不幸运,我的姐姐有了我丈夫的孩子,我什么都不知道。从始至终,我只是个傻子……”
“原来我们这样才叫做同病相怜。”她深呼一口气,虽然已经止住了泪水,但是眸子里的黯然却分明的让人生痛,“昨天到今天,就像是噩梦一样在我脑子里旋转……”
“你这么难过吗?”
“看月容倚在他的怀里,你难不难过?”繁锦反问他,“也许你气的是姻缘作弄,而我恨得则是背叛。”
“他可以在宫中有佳丽三千,可以有那么多的女人任他左拥右抱,但我却容忍不了他对我的姐姐如此,那是我唯一的姐姐啊……怎么突然之间,关系就乱成如此……景陌,你不知道,”她的呼吸声日渐低沉下去,“昨天我去玻颜阁看繁素的时候,我知道她是服了药,她想要自己死。可是我能怎么做?她服下的药只有段家的医术可解,也就是说,只有我能彻底救她的命。那一刻我真的想就此不做了,就任她和她那肚子里的孩子死掉。==可是不行,真的不行,我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以前她替我挡下的被王子华强幸的那一幕……或许,这就是上天逼我偿还……”
很复杂很纠结的心程,如此说起来竟也觉得难以忍受的疼痛。她听到他低语,“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反过来问他,“那你呢?”
“我?”景陌仿佛有些意外她的问句,眉角微扬玩味的勾起唇角,“事情已成定性,就水到渠成下去。我就算是再咬牙切齿,也不会改变事情的结果。若是我诅咒就能让月容回来,那我天天念咒死皇兄。”
话说到最后,已经很低。低的几乎可以被不断涌出的泉水声音淹没,可他无奈的笑颜却越来越明显。繁锦一愣,“水到渠成?”
“嗯。”他点头,突然抓起身旁的石子扔进湖里,生起细小曼妙的涟漪,“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若是这么气死恨死的能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能让她与皇兄没有在一起过,那你就尽管恨下去。”
“可是,就算你恨死,能给自己放松的也只是九个月的怀胎期。”他抬起头向她笑,“我们想的,要是后路。”
“后路?”
“对。”他拍拍手,“你那姐姐会不会对你产生威胁?我是说地位身份,并不指感情……”
“威胁?”
“对,嫡长子储君,你那姐姐是不是对皇兄是不是也有情?而皇兄是不是真的是被迫而为?所有种种,都比你在这儿无所谓的难过好的多。”
繁锦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考虑这么多,经景陌这么一点拨,竟像是生起了另一片世界。她想着他的话,突然抬头,“那你想过你的后果吗?”
“想过。”他看着她,又是无奈至极笑,“我喜欢她,却拿不准她是不是另恋上皇兄……但是已经无所谓了,这样的情势,我只能学会放手。”
“名分已定的局面,我再抗争,也赢不回已经生就的一切。”话说到这一刻,他的眸中竟然无奈的生起一片朦胧,这便是经历过几天痛苦思索的结果,“所以,就这样过去。”
繁锦只觉得脑子似是经历了一场洗涤,在景陌看似轻描淡写的语气中,豁然明了了自己的意义。景杞对自己的眼睛,明明是心疼,是怜惜,是那种属于爱的延伸和拓展。可是为什么,他还会喜欢上了繁素呢?
难道只是因为他们生的相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