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后面那一声轻软的呼唤,“景杞……”像是在抽泣,他可以听见嘶嘶的清晰呼吸声,回头看时,在她的眸瞳里却看不到关于泪珠的任何痕迹。她用那么神伤的目光看着他,大而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唇角微扬,却是清晰的勾出最明亮的一弯伤漠。
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她喊他的名字,天底下最亲密最高贵的夫妻,可是却在称呼上达不成和谐与均衡,无论多么和睦,她总是叫他皇上,而他喜欢喊她“繁锦”,两个字酝于齿间,还未出口,已有一种深入心底的缱绻和亲密。
皇上,他早已习惯了别人叫他这个不像名字的名字,属于天底下最耀眼的颜色,诠释的是他的帝国最无上的权力,却无法通达他最爱的那个女人的心灵。
她终于叫了他的名字,像是几万年未见,那么毫无顾忌的看着他。可是过了一会儿,便有大颗泪珠自眼眶生出,那么大的泪珠,肆无忌惮,澄澈的耀入他的瞳眸,生起那么绚烂地耀眼。
再一声“景杞”软软呼出。\\\\\\\\\\\\她泪如雨下。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仿佛突然被她地泪水浸透了神志,直到那个身影奔出他的视线,这才意识到深入骨髓的惶恐。
他眼看着她的身影向玉鸾殿的方向奔去,明明是想追上她的步伐。可是远远的过来一队侍卫,他是一国之主,什么时候也不能放松自己的仪态威严。于是,任凭心中烈火烘烤,他还是稳稳地。一步步的踏向玉鸾殿。
幸好是玉鸾殿,因为她在这宫里,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踏进玉鸾殿,便听见呜呜的哭声。繁锦正趴在东暖阁的床上,一只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依托一般,用力攥住被子的一角,用力的甚至能看出手指上的关节白色凸起。她的头埋在被子里,很尽情地哭泣。景杞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平时习惯了她压抑。习惯了她隐忍,她的性情,他向来以为只有理智能解释与把控。我看书_斋
可是。面对这么悲愤的她,他已经不能用心痛来形容自己地感受。仿佛心底潜上来最原始的惧悚,他坐在她旁边,试图用最温柔的语气来唤醒她的愤怒,“繁锦……繁锦……”
很轻柔的声音,轻柔的像是迎面扑来一阵风,他像是怕吓着她,用几乎可以堪比呼吸的声音来唤醒她。可是她却依然哭,一抽一抽的身子很剧烈地颤动,毫无遮掩的彰显着她的痛苦。
他将手覆上她紧抓被子的手,想要借此让她放松。可是她的手抠的紧紧的,严实地一点没有缝隙,根本没有着力点让他操控,就像是将他地仇恨深深地插入到了石头缝里。根本无法拔出。
“繁锦……繁锦……”
“朕知道你不好受。朕不是有意瞒着你……”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表达内心的复杂,平日里那些惯用地词语在这样的情境下全都成了无用的点缀。不管是用哪一个词语。哪一种语气,都是最客套的苍白,他明知如此,还继续用一句一句的苍白试图来温暖她的心,“繁锦……你起来,别闷坏了。”
“繁锦……”
他胳膊被猛地一推,仿佛是用了最大气力,这一次,繁锦真的坐起身来,眼睛红肿的看着他,唇角却生出一弯清浅弧度,“你要我起来做些什么?”
“让我去看你是怎么宠幸的我的姐姐?要我看去你是怎么和我的姐姐生下孩子?还是要我为我姐姐拟定一个名分,从此和美的伺候您这个天下第一的天子?”她的声音如同带着冰刀一样划入他的心,每说一句,都印下最鲜血淋漓的疼痛,从那被泪水冲刷过的眸瞳中,景杞甚至可以看到鲜血流出来的痕迹,四散而流,渐渐的布满他的视线,只是分不清是他的血液,还是是她心碎的证明。==
他在那不断铺展蔓延的血红最后中发现了她痛恨的眼睛,像是要逼他离开一样,那双明目愤恨的瞪着他,一眨不眨,带着与之同归于尽的魄力。
他竟然不知道盖在她如此激烈的言行中说些什么,只能伸长手臂,用力揽住她的腰,像是怕她溜走一样,几乎用尽了全身气力。可她却还是那么奋力的挣扎,“混蛋,你放开我!”
“你放开我!”她拼命用胳膊推开他的掌控,脚也不老实的踢腾。而他的胸膛被她推的生痛,犹如无数刀尖刺向自己,但却仍是不愿意放开,任的她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在耳边痛哭,“景杞,你这混蛋,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
在她有了他的孩子以后,怎么还可以这么对她……
他被她的痛苦弄得心好像都揪到了一起,只是微微推开,便觉得脸颊一阵灼痛。景杞不可思议的看着繁锦,因甩了他耳光的手仍滞留着鲜红的印迹。他是皇帝,是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向来只知掌握别人生死与手掌,哪儿挨过别人的惩罚?
身后突然传出来低呼声,景杞微微回头,刚才只顾安抚繁锦情绪。竟忘了遣所有人下去。所以那一巴掌,必定是看在了他们眼里。想到这里,刚才还滋生发烫地愧疚被这一巴掌锢地顿时降下温度。景杞收回手。眸光由方才的怜惜褪成无情,“安繁锦,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
“你……”看着她如此形态很想再次训斥,可是捉摸到她眸中的痛苦酸楚,终是不忍斥她不知轻重,他只是转头,一声命令无力而又低沉,丝毫没有方才的志得意满。“来人啊。”
喜贵儿颠颠随之过来,“皇上……”
他微微回头,眼神示意那些随侍的人,并不说是怎么惩罚,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看到了吗?”
喜贵儿立即得知他的意思,躬身退了出去。
没有办法,他是一朝天子,若是任何人得知皇后甩了他一巴掌。不仅他圣名有损,恐怕最难熬的会是繁锦。在这个国家地律典上,甩皇上一巴掌的罪责与谋君是同罪而处。
“好了。打了一巴掌,你气消了吗?”他看着她,依然是问询的语气,但却不复刚才的低声与温暖。繁锦扬眉看他,眸中怒意未减,“你让我,怎么,做下去……”
简单的几个字。每发出一个音节,都像是自齿间挤出。用力的痛恨,吃力的表达。繁锦继续看他,唇角的勾起却不知不觉上扬起来,“你把我推到了这个境地,我该如何面对繁素?我该如何面对你?我该如何面对你们的那个孩子?”
“你知道不知道,曾经我还以为姐姐是真地胖了。”她深呼一口气。胳膊支在床上侧头看他。像是没有力气一般,身子一抖一抖。“我想我该那么感谢你,我只有这么一个姐姐,我在宫外的每一天每一夜,不是想你就是想她。你是天子,任何人都不敢拿你如何,可她不同,她是我姐姐,是除了我在这世界上最孤苦伶仃的人,我害怕你不喜欢她,我害怕你不在意她,我害怕你不照料她,在这宫廷最看眼力地地方,你若是冷眼相待于她,没人敢好好对她,必定会都给她果子吃。以繁素的脾性,我在宫外几乎天天做那样的噩梦,梦到她被王芸楚整死,梦到她被别的宫嫔稀里糊涂的视为眼中钉,我甚至在外面绞尽脑汁的回忆,我在宫中的几日,我是不是树下过什么仇人?我走了之后,那些仇人会不会拿繁素开刀复恨,种种所有,害的我几乎不得安生。可是现在,我看到了什么?”
“你竟然如此特别地对待繁素好,我诚心感谢皇上您的大恩。”她突然轻嗤一声,眸中爆发出最生硬的酸痛,“对,能保住姐姐的最好方法,就是让她获得您的恩宠不是吗?如此一来,龙子也有了,同样的是安家的女人,也不违背组训,那还要我做什么?”
“繁锦,不要这么说……”他再一次抓住她地肩膀,想要逼她甩掉这样地想法,繁锦没有挣扎,只是深深的看着他,像是以前情深那般专注地看他,像是要将他记在心底。可是视线抓住的,却还是一片空茫。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两人无语的时候,外殿突然传来喜贵儿的声音,“皇上,皇上!”
“怎么了?”景杞与繁锦同时转头。
“安园夫人不好了!”喜贵儿来不及跪下,躬身回复,“刚才突然说是心痛,现在已经几乎昏迷了过去……杜太医说安园夫人脉象特殊,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喜贵儿话还没说完,繁锦便拿出巾帕猛地抹去脸上未干的泪水,“我去。”
写这一章的时候,我很难过,有点想哭。。
大概是因为我太敏感了吧。。很不忍心让繁锦如此。。但是,终究还是走到了这步。
繁锦打了景杞一巴掌,那是我有些任性的下笔,或许传统的帝王宠妃不会如此,他们再气氛再感激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繁锦和景杞,是两个相爱的人。。
愈相爱,愈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