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认他有些私心,王家横行朝政已久,平时几乎都敢不将自己这个亲王放在眼里,而且陆家与王家宿怨已久,天下皆知他们是夏唐最大的公敌。如果能以这次……
“景略……”,那双涌动着焦灼的眸子渐渐沉稳下来,慢慢的腾涌上犀利之光,“当真如此?”
凭借帝王的敏感,或许他已察觉到他的心事。景略心略有一滞,但还是郑重其事的点头,“臣弟并不敢妄言。”
他深吸一口气,不自觉的反身背对着他,身影浸在阳光投下的阴影里,看似平和落寞,但拳头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攥紧起来。繁锦的事情已是再大不过的噩耗,但是若能因此来去除他一直希望分散的王家势力,是不是……
他登基已久,渐渐根基也稳了起来。或许因为本性过于稳重踏实的特点作祟。他做事向来不信放手一搏这句话。相反的,他只知道肩上的分量,因此知道自己必须步步小心,只一步不测,在他脑海或许只是一瞬改变,可关系的却是夏唐黎民苍生因此,面对王家势力的渐大,不是没兴过去除的念头。也知道王家必然会走先帝在位时安家一样地道路,但是那却是几年之后,以现在他的实力与手腕,应该还不到那个时候。
要出手就一招制敌,绝不能有一分的危险。
他正想着,身后幽幽的声音传来,“皇兄是在想臣弟是以一己私利来徇私报怨么?”
景杞倏然回头,却对上了一双与他一样黑幽的眼睛。那上面划出的戏谑一弯,如同利刃一般狠狠刺向他的眼睛。他脑海中蓦然出现了另一双眸子。清澈的似是能看到他地心底。唇角微勾,却如同讥嘲。
那样的表情像是在质问他。经历如此,到底孰轻孰重……
突然间,他地心竟狠狠地疼了起来。
身后突然传来传报的声音,他们同时抬头,心知必是繁锦有了讯息,眼眸中掠过一丝不安与忐忑。景杞更是觉得心被揪了起来,只见京都主要负责安全地陈明利走了过来,还没等查问,脸色已凝起黯然之色。我看 书&斋那一刻间,一切已经不言自明。
仿若心里有一块地方突然崩塌,景杞强迫自己安定语调,“什么情况?”
“回皇上。”那陈明利微微低头,剑眉紧皱。“情况不好。臣带着人马一路追了过去。在距西宫门不远的地方发现了血迹。”
“看血迹到哪儿不就可以知道方向了么?”景杞斥问,紧攥拳头。“追过去!”
“臣已经追过去了。”陈明利的眉头更紧了些,再次抬头,似有难言之隐,在他的阴鸷目光逼迫下才诺诺开口,“恕臣直言,依照那路上断断续续的血迹,臣一路竟到了王大人的府上,而且,只到了他家门口,便再也无处可寻。”
大殿久久无言,仿佛陷入了死神一般的静谧,过了良久才听到一声低幽,“皇兄……”
“宸王景略!”
“臣弟在!”
“带好朕的令牌,调亲卫军一百人,全面包围王府,务必不能让一个人逃出。此外,”他顿了顿,似是在思索,“孙耀远,卢容,郁恩召,程思等人的府邸,也一并围住!所有地人给朕押到宗人院大牢,着陆长河亲自监押!”
这个旨意下的狠厉。据他所知,王怀远党羽的核心人物也就这些人,因此关押了王怀远,就必须先将那些人一并查办,以免留下后患。
“是!”似是盼望了很久,景略的应承有力冷静。
正欲转身,景杞再一次叫住他,“所有事情处理好之后,即刻禀报朕!”
这是一场提前到来的战役,因为繁锦,他第一次打这无把握之役。王家盘踞朝廷已久,已太过锋芒,所以这样地抗击对衡,他一直觉得没有把握不能动手。
而今箭已发出,曾经联盟地两方已不可避免的走向末路。这是早晚地结局,只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源头开始,他既然没有百分之百胜的把握,就只能迎头而上,争取在他们毫无准备之时,以速度取胜。
景杞重重的坐在榻子上,尽管宫闱沉静,四周均无声响。但他的耳畔却不可抑制的响起了喧杂之声,军号声,厮杀声,叫喊声,凄厉着不绝。眼前似乎也出现了大片大片的血迹,就那样缓缓的流着,慢慢的封住他的呼吸。
每一刻都难熬,但是他却必须让自己冷静。这是他的第一场战争,胜之一切大吉,输的话,那就是身家性命乃至江山伟业的代价。
不知道时间是如何流逝的,他正沉思于和繁锦过去的点滴中,宸王急急的踏了进来,未等行礼,他便看到了他脸上的欢悦笃定之色,那一刻,一块儿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皇上兄!”宸王俯下身子跪拜,“一切顺利!”
“那繁锦呢?”
“回皇上。”刚才还粲然的眸子倏然黯淡,如同烈焰被冰水无情浇熄,“并没有在王府发现娘娘,也没有发现王怀远,臣弟想“好了,你下去吧。”他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伸手一摆,无力的坐了下来,两人皆已不见,他甚至不敢去想那个在脑海中盘旋已久的结果。
事到如今,他终于知道她的意义。原来他为了她,可以突破自己一向信守的风格,可以让沉睿冷静的性格变得无措慌乱,可以让一切顾虑冲破理智,脱缰而成为淋漓但却痛苦的决绝。
可是知晓这一切的时候,为时已晚。
他的世界,已经没了她。
纵然天子,也已经无回天之力。
那一瞬间,他与她最后一晚的缠绵猛地在脑海里浮现。她拼命咬唇,倔傲的看着他,犹如他是最可恨的人,他被这样的眼睛狠狠刺伤,所以才不由自己,用那样不由控制的**,彻底埋葬了他对她的无力。
其实同处那么久,他怎么不知道她的性子?只要涉及王芸楚,冷静理智如她也会变得犀利尖锐。那日的王芸楚流子事件,他的所思所想,她都不知半分。而他亦无力解释,任由那样的表面打破了他们好不容易才有的和睦完满。
王芸楚失子,别说他也很心痛,就算是毫无关系,也要在王家人面前表现出对她的关注与疼惜。只要有王家一日,他还不打算彻底与曾经大力将他拥戴登帝的权臣断绝。何况他最近太多宠幸了她,已让王家人看出了苗头。
帝君在位,看似掌控一切,却独独无法尽情享受自己。
刚静了片刻,突有小太监来报,眼神中又是一派惊慌。大概是今日经过了太多的大风大浪,瞄见小太监眼神里的慌乱,他竟然只无力的摆了摆手,声音低沉犹如叹息,“怎么了?”
“回皇上!”那小太监低垂着脑袋,“芸嫔求见皇上。”
“不见!”他气恼狠厉的吐出两个字,乌墨的眼瞳中又有一分凌厉。
“可是芸嫔……”小太监顿了顿才大胆看他,“奴才也说皇上无空见她,可她拿着尖刀,抵住了自己的脖子,以死相逼……”
“什么?”他微微挑高语调,微勾的唇角却再也不是温柔与戏谑,反而勾勒出再狠不过的讥嘲,“她还敢以死相逼?”
“走!”景杞重重的甩开步子,“起驾瑾榕殿!”
还未到瑾榕殿,他便听到了哭闹惊恐的杂乱声音。伴随着太监一声通报,殿中的杂乱如同被割裂了呼吸,立时归为一片静谧。景杞迈步进去,触目便看到芸楚拿刀抵住自己的脖子,一双墨瞳瞪得大大的,看见他来,犹如看到了鬼神,空洞却又茫然。
他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仿若从没见过,眸光透着犀利与决绝,似是要看透她的心。自王芸楚幼时被接入宫,他们便一同长大,她甚至比景略陪伴自己的时间还长。母后一直说她是他为帝的保证,而她美丽淑雅,他亦一直以这样的目的定性他与她的关系。年华似水,他们不是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可他怎么就看不出她是如此狠辣,怎么就看不出她是如此的蛇蝎决绝?
“芸嫔。”他深吸了一口气,虽是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却冷酷如冰,“你放下刀。”
“皇上还在乎臣妾的死活吗?”芸楚的刀依然不放下,泪水却自眸中涌了出来,“您一心想着安繁锦,还能知道臣妾吗?”
“放下刀。”他看着她泪流满面的凄楚,却觉得犹为可恨,“朕说的便是圣旨,你也敢违抗不成?”
芸楚愣了愣,拿刀的手倏然一颤,却还是未松开。她直直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世间最大权势的男子,他的眼睛微眯,流动的却不是缱绻情意,反而是一种让人惧悚的危险,她只觉得心中一痛,流泪问道,“圣旨让臣妾放下刀,是为了顾惜臣妾的命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