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繁锦心里,五味杂陈。
精彩内容结束 回廊原本便与上元殿很近,因身份有别,嗒穆尔倒与繁锦也没说什么话,无非就是赞扬了一下宫中的夜景。到了上元殿,守门的小太监远远的就看见他们走了过来,刚要唤“皇后娘娘驾到”的消息,却见身后还跟着伊索王子,到嘴的话便又咽了回去。
繁锦回身,“到了上元殿了,玉梨,你先带王子去承昔宫,本宫在这儿等着皇上。”
话刚刚落下,便见嗒穆尔的眼角浮出粲然的笑意,四分锐利,三分霸气,还有三分故意表现出的和睦流于眼眸,只见他微微躬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玉蕃族礼节,“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繁锦倏的回头,这才看见景杞正站在她的身后。一身簇新的九龙紫袍,在灯光的照射下更显现出帝君无与伦比的绝尊气势,颈上的朝珠在黑夜里散发出柔和圆润的色彩。他迅速的看了一眼自己,快得她无法分辨出其中的意义,唇角已经有了似嘲非嘲的笑容,“伊索王子起身……”
“王子说宫道迂回,初来乍到方向有失。原本想派个人带王子去承昔宫,却不料王子唯恐叨扰,于是便与我一起走到这儿来。”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景杞那样的眼睛,繁锦的第一个念头竟想是解释,待到解释完了,这才觉得自己的这番话似乎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特别突兀,脸色不禁有些发烫,只能悄然退到一边。
“哦。”景杞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这才将投在嗒穆尔身上的目光彻底收回,“这倒是朕的考虑不周了,王子乃我朝贵宾,应多安排些人手伺候才是。”
还未等嗒穆尔回复,景杞突然反身,直直的看向繁锦。她尚沉浸在刚才贸然解释的尴尬中,过了半晌也不知道景杞是什么意思,只能微微侧头看向他的眼睛,一派简单无辜模样。
景杞见繁锦一副莫名,在心底哀叹一声,只能主动迎上前来,在她的面前伸出手去。十指紧握的瞬间,她的冰凉融化在他的温热里,天地仿佛在片刻间变得柔和。他的紫袍与她的朝装上的衣摆不时在轻风的撮合下缠在一起,繁锦低下头去,不知道因为什么,心里仿佛突然有一个地方下起雨来。
执手的瞬间,繁锦分明看到了他的目光,墨黑的瞳眸中如同镶嵌着点点繁星,粲然夺目但却无比柔和。他的眸光里还带着自心底发出的欣赏与赞叹,那是最由衷的褒奖。他与她并行这么长时间,这是她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如此毫不遮掩的夸赞。
她原以为他是单纯以为要顾及大体才给她送来这身宫衣,看来并不完全为此。繁锦微微仰头,心里有了这一想法的片刻间,仿佛突然有一种什么样的情愫在她胸膛里腾飞起来。
痒痒的,还带着些渴盼已久的完满。
嗒穆尔行于她们身旁,景杞不时向他介绍着宫里的胜景,各种各样景色的来源与传说,不仅是嗒穆尔,很多就是繁锦这个宫中女主人都不曾听说过。而景杞始终紧握着她的手,甚至是她的手里都有了腻湿的汗意,也不曾松开。
到承昔宫的时候,群臣及各位后宫嫔妃早已在那儿等候。山呼万岁的声音似乎要响彻天地,繁锦却在这样的震动中有些心不在焉。一进门,她便下意识的将视线投向各方,环顾一圈,却没有发现王芸楚的身影。
随着景杞在首座上坐定,繁锦再次看了一遍四周,依照芸楚的位分,理应是在仅次于她的副座坐定才是,可是现在看来,副座空空如也,仅仅摆着精致的酒具与茶具,别的什么也没有。
她的纳闷尚未出于口,坐在一旁的景杞也发现了异样,摆手唤过一旁服侍的喜贵儿,细问芸楚为何不能前来的缘由。喜贵儿接到旨意慌忙去瑾榕殿问询的时候,吉时已到,承昔宫大宴照常进行。
繁锦心不在焉的看着酒樽上精美的花纹,刚刚暖融的心底不知为何竟又一点一点的冰了下去。看着他端着酒樽,尽管是唇角噙笑,但是眉宇之间却有着一种无法掩饰的愁绪,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好笑起来。悄悄在案子底下攥了攥自己的拳头,里面黏黏的,仿佛还带着他带有龙涎气息的汗腻,可是心里,却是完全空寂,什么也没有。
刚才那样的赞赏与惊艳,难道只因为自己是他身边的女人?怕是换了任何一个女人穿上这样的衣衫,他都会觉得高兴与赞叹吧。
她不愿意继续想下去,端起酒杯狠狠的饮了一口,却因为饮的太急,一口气上不来,狠狠的咳嗽起来。
片刻间胸膛里郁积的闷气与醇烈的酒香混在了一起,仿若化成了一个有着明亮刀尖的明刃,狠狠的向自己的喉咙处刺来。繁锦一手支撑着身子,一手拍着胸口狠狠咳嗽,每咳一次都像有刀在心口划上一痕,带着尖利的疼痛和让人瘫软的无力。恍然间觉得有一双大手在身后有节奏的拍着,繁锦抬头,透过因用力咳嗽而朦胧的双眼,看到了景杞略带忧色的眸光。
恍惚中听到他已经开始传唤太医,繁锦忙挥手,艰难的说自己只是呛着了,过一会儿便好。其实她的伤口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但是在这样的时候,却只能死死挨住不吭一声,原本已经失礼,再大兴诊治,更会被嘲笑没了礼数。
从来不知道宫廷御酿是这么醇烈,仅仅咽下一口,那刺鼻的酒气便如同化在了自己的血液里,咳嗽之余,繁锦仍是觉得难以呼吸。景杞一手持杯,仍然用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因奉了旨意,殿下已经开始觥筹交错的互相敬酒,喧闹之下,繁锦终于觉得自己好受了些。
突然间急促的脚步声传入耳朵,繁锦抬头,却见喜贵儿已经半俯在他们身边,虽然已经几近掩饰,可是她还是从这个宫中最行事沉稳的老太监眼里发现了一丝丝惊慌与惧意。她强压住自己急促的呼吸,努力去辨析喜贵儿对景杞说的什么,大概是因为四周气氛过于喧闹的缘故,只能隐隐的听着“芸妃”“摔倒”几个字眼,其余的,均是模糊一片。
一直在自己背上拍着的大手突然停下,繁锦只觉得耳边突然生起一阵风,景杞竟然猛地站了起来,转身欲走。喜贵儿忙挡在前面,眼色中透出一抹焦急,“皇上……”
繁锦坐直身子,强压住自己继续的咳嗽,轻轻扯扯他的衣摆,低声道,“若是不觉得有失体统,尽管可以去。”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低的或许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勉强听见,可是景杞真的坐了下来,伴随着一声幽幽的长叹,紧皱着眉头喝了一口酒。
而繁锦心里,五味杂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