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景杞第一次见到繁锦这样毫无掩饰的哭,泪珠犹如断线的珠子,在苍白的面颊上你绵延而下。她向来在她面前是强悍倔傲的。似乎任何时候都不会软弱屈从,上次面临别人的陷害,也只是不甘,却也不会这么放肆的流泪。看到她这个样子,他竟然慌了手脚,眼睛不安的寻向她的伤口,“怎么了?我碰到你了?”
精彩内容结束 她这次出奇的顺从,在这样的场合面前,她不能挣脱。天下人在眼前,她只有做足帝后恩爱的戏码。
景杞的声音犹如自深谷中散出,低哑的,却带着一种清冽的寒气,“皇弟快起,今日是皇弟的大喜日子,朕与皇后应先与皇弟痛饮一杯才是……”
说完,便拿起酒樽,深邃的眼睛看向繁锦,示意她也端起酒樽来,繁锦微笑,微微俯身想要拿起案上的酒樽,眼睛一扫,却在拥挤的人群里发现一双很奇特的靴子,靴筒处隐隐雕饰着龙蛇的图案,因为隐藏在人群之中,并不能贴切的看清楚。
她一怔,心里有瞬间的纳闷,可是没等追究下去,衣襟却被景杞轻轻扯起,“皇后……”
这才想起现在到底该做什么事情,繁锦抬头,将酒樽举至胸前,唇角微勾,在他乌墨的瞳眸里竟冶炼成了亮刃的弧度,她的声音澄澈清亮,一如在王府初遇时做乐女的天籁,“宸王,恭喜!”
景略低头,往事的辛酸加之今日的喧闹终于调制成了一种辛辣的酒,苦苦的,但却又辣的很,让人难以下咽,可偏偏却不得不饮服。
这便是他与她的结局。她是皇后,他为王爷,原本就是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可上天残忍,偏偏曾经让他做了一场那么繁华美好的梦!
繁锦的酒樽刚要触及唇边,却觉得眼前一晃,似乎有什么明亮的东西在空中滑下一道弧。还未等反应过来具体是什么事情,只见一个人直直的冲着他们而来,身着乌青的朝廷官服,面庞却有是从未见过的俊厉,微紫的瞳眸泛起了太阳的光芒,竟有一种阴鸷的恐怖。
竟是刺客!
已经没了反映的余力,景杞低头饮酒,景略背对着那个刺客,只有自己有了警觉。繁锦一把摔下酒樽,猛地跨前一步,“不要!”
“要”字的余音还在宸王府的院子里盘旋,繁锦已经上前被刺向了那一刀。那刀刃似乎是冰做的,进入到体内与滚烫的血液碰撞出一种将人冻僵的疼痛。鲜血漫天划开,与满院子里喜庆的幅贴融为一体,渐渐绽放出整个天地间最华美的花朵。
胸间钻心的疼痛在身体里渐渐辐散开,繁锦只觉得身体瞬间变得轻飘飘的,眼前却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环抱着她的身子,俊朗的眉宇间却涌聚了她从没见过的惧悚与焦灼,“繁锦!繁锦!”
他的声音甚至变了腔,已经不复在朝堂之上的镇定与从容,怀抱着她的手越来越紧,似乎是在惧怕她的消失,明黄的衣角在她额间飘动,繁锦动了动唇,已经发不出声音。手背觉得腻湿,艰难的低头,竟是自己的血液流到了手背上,再次微微抬眸,眼前出现了另一张脸,与他有着一样的焦灼,乌墨的瞳眸似乎有着某种液体在缓缓流动,晶晶亮亮的,从未有过的闪耀。“繁锦……”他的手触向自己,却又缩了回去。鲜血慢慢渗及他的衣角,与他的喜服颜色融为一体,红的更是前所未有的娇艳。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他的声音他的面庞全都混在了一起,在她眼前耳朵里嗡嗡的回旋。脑海里仿佛还出现了安家的那夜,火光冲天,她与繁素奋力在火海里逃跑,娘亲拼死将她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呛人的烟雾,让人窒息的血腥气息,慢慢的,与眼前的痛苦重合,她下意识的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似乎有千斤重,终是浑身无力,只能堕向黑暗那一条路。
依然在黑暗的幻境里沉浮不定,耳边却被混乱的声音吵醒。那是刻意压低的声音,低低的,却充斥着怒气,“若治不好皇后,你们一个个提头来见朕!”
“朕”这个字眼犹如闪电,劈开了她满脑子的混沌。繁锦微微侧过身子,钻心的疼痛蔓延至全身,那是一种能将人撕扯开的剧痛。繁锦恍然记起那一幕,她与景杞正向景略互饮醇酒,人群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刺客向他们奔来,其实也不知道是冲他们三人中的哪一个,但是看当时的位置,若是刺客得逞,第一个性命受威胁的便是景略,因为只有他是背对着刺客。
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想的是什么了,就这样直直的冲了过去,想也没想的就替他挨了这么一刀。
鼻尖突然出现了熟悉的龙涎气息,温温软软的进入她的身体,药味与他的气息混合在一起,调配出了一种奇怪的味道,片刻间繁锦的身子像是被冻僵了一般,竟有一种无法左右的感觉。她微微抬眸,习惯于黑暗的视线一旦触及到灿然的光芒,不可抑制的滋生出一种刺痛。
眼泪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掉下来,一滴滴的,掉在了枕头上然后迅速消失。
这是景杞第一次见到繁锦这样毫无掩饰的哭,泪珠犹如断线的珠子,在苍白的面颊上你绵延而下。她向来在她面前是强悍倔傲的。似乎任何时候都不会软弱屈从,上次面临别人的陷害,也只是不甘,却也不会这么放肆的流泪。看到她这个样子,他竟然慌了手脚,眼睛不安的寻向她的伤口,“怎么了?我碰到你了?”
一旦哭起来,便再也不好止住眼泪。繁锦微微侧头,不争气的眼泪再一次泄发,景杞越发不知所措,“你别老哭啊,告诉我是怎么了?”
情急之下,换了自称竟也不觉得。景杞轻轻俯身,竟用袖子抹去她的泪意,袖口尽是上好的金丝刺绣,并不吸水,触到脸上有一种被摩擦的微痛,她的眼泪在他的袖口里晕下斑斑泪迹,微微吸气,有些难掩的狼狈。
“你怎么了?到底是哪儿疼?”景杞看她依然无法止泪,猛地站起身子,“我去喊太医!”
她这才意识过来,用力的扯住他的衣角,挤出一个再难看不过的笑意,“不疼。”视线遭遇间,她这才意识到他刚才对自己的称谓,那一声“朕”竟然成了“我”,心底仿佛溅下一颗石子,悠悠荡荡的,泛起无穷涟漪。
竟然不知道该作出怎么样的回应,仿佛只有茫然才能配的起现在的情形。景杞看她微蹙着眉头茫然若失的样子,把被角朝她颈边掖了掖,皱眉叹道,“不疼为什么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