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事以后,县城里的居民部分因为害怕,搬到乡间,部分紧闭宅门准备好武器。而最该担心的富商们,反而是没有动静的,也可以说是他们对自己的家丁太有信心?
我不信。
“李先生,前任知县大人的遗体,是安葬在本地,还是送回乡去了?”我问李县丞。
他吓了一跳,惴惴道:“回大人,前任知县姓齐,老家远了去,又没家人,于是县里人凑凑钱,把他葬在县外十里地的岗上了。”
“哦,改天本县去祭拜一下,还请李先生引路。”
“那是那是。”
张缇在签押房等我,笑道:“明知事情不对,秦小弟还真沉得住气。”
“证据不够,只是猜测。”我淡定。
“这可是你糊弄青少侠的话呢,”张缇哈地一声,“对张某也适用吗?”
“师爷好不客气。那就说,难得糊涂吧。”
我摸出衣箱的钥匙,从里面取出大堆银子,装成沉甸甸的一包。“这里是二百两,烦请张大哥替我存放在城东汇通银号。”我说,“明天我要出发,去州府报到,顺便交正月的赋税。”没衙役可以差遣,真是痛苦州府打点,至少也要上千两吧?”光是在州府。就要去两三个衙门拜访上司,二百两,实在太寒碜太寒碜。
“有什么办法。县库里没银子可以挪啊!”我又不是富人家的老爷,上任来也只有那么几百两的本钱,打地就是县库的主意。我 看&再怎么亏空也该有几百两的储备嘛?谁知道夏县更狠,直接来个遭抢现场,啥也不给我留。
张缇想了想,道:“田税只有三百两?”他看过赋税账簿,对大致地数目有概念。
“三百多一点。”
“长州正月得有数万银呢!”他咋舌,“这地儿小得忒可怕了!”
我笑起来:“小归小,管的一样是有手有眼有家小的老百姓。马虎不得。”
“几位善人募集来重修城墙地银子,也有将近五百两,不妨先拿去用?”
我立刻拒绝:“那不行!你管账,让阿青放手去做。他征募些什么人来做劳工,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阿青对于穷苦的人有着天然的同情心。估计会请县城内外的流浪者做工糊口,只要他镇得住不出乱子,我是没意见的。
想起一事,我继续叮嘱道:“还有,账目做好,别让李县丞有隙可乘。“这个张某自然知道。”
如果阿青在场,听到我们理所当然地说这种事,搞不好会翻桌吧?
离开夏县的时候,我回头看着歪歪斜斜的城楼。还真有种想法:天啊,让我别回来了吧!不过那绝对是开玩笑地,以我现在跌停板的运气,不回夏县最大的可能是路上遭山贼戳翻了。
说运气差,有时候就能给你差到底去。
抵达祝州府城之后。在客栈里住了一天。才轮到我去见知州大人。
一看到他老人家的脸,我就知道完蛋了。
不为别的。只因面前那位知州大人,就是当年乡试时候监考地马脸考官!
我合袖一拜,无意识地开口就道:“下官夏县知事秦斯,见过马大人。”
“马大人?”
“呃,不不,见过知州大人。”,我还不知道他姓什么呢!总不能真管人家叫马脸大人吧?
堂上那位踱了几步,道:“本官见着你面善啊?”
不善不善,您也没在乡试时候找我茬,别回忆啦!我心里哀叫着,应付过了知州,再去州判那儿拜会,最后进州府衙门,让书吏给帮忙挂个牌子,这才算是本知县正式上任了。
路上遇见几个邻县的县官,信口聊了两句,都说下个月有监察御史来查访,得好好招待着。
别看在京城的时候,六七品的御史我不放在眼里,到了京外,他们就是中央派下来抽查审核政绩的耳目,是注定要肥得流油地送走的敛财神。
我一想到夏县那个萧条的光景,就觉得没什么盼头。
不过诉苦哭穷是各县见面的老习惯,就跟百姓问吃过饭没一样,不管是不是拿着金筷子,照例都要说自己穷得揭不开锅,再羡慕别人的县多么富庶。
而我哭穷地水平跟同僚比,那还是小儿科级别的,算了算了。
谁知,就算我躲到角落,还是被人拎出来八卦。
“咱们这州啊,就数夏县最富!”胡说,明明穷到全县就一个书吏了。
“可不是,新上任的秦大人,以后照应着点啊!”
我有钱的话,马脸知州就不会继续马给我看了好不好?
“秦大人还不知道吧?您城外有个仙家岗,以前是乱葬岗来着,后来闹腾,又是瑞光又是出云的。本朝二品真人去一测算啊,才知道是一等一地好风水!”
好风水?
“可不是,本县也有两家想把祖坟移去仙家岗地哪!”
哦,我明白了。就算国土地契不能随意买卖,那平整原本的乱葬地,开发来卖使用权,却是允许地。如果地脉风水好,县衙可以借此好好赚一笔。
我才来不到半个月,这块地肯定不是我在任的时候测算的风水,上任齐知县怎么就不会把地拿来租,赚些银两来补贴县库呢?
“因为齐知县是个死脑壳啊!”
这是方言,差不多就是说死脑筋、不开窍的意思。
“对,大好的机会,不知道把握!”“还把送上门的油水往外赶!”
几位知县老爷乐呵呵地削着齐知县,语言又十分艺术,不留半点风声给我。在我一头雾水的时候,他们突然全都转过头来:“秦大人,发财了别忘记周济在下啊!”
“瞧各位大人说的……”
我完全没听明白!
等等,如果说城外乱葬岗的话,会不会如今齐知县就葬在那里?回去以后提早去看看吧,如果移坟的话,还得把他的坟给安置个好地方才行。
可等到了仙家岗,我才感到,这坟轻易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