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没亮,李莫愁就被行路的人吵醒,深青色的天光下,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往天龙寺走去。李莫愁听说天龙寺离这里挺远,而自己人小腿短,也没什么代步工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忙跟着人流跑。
中途休息了几次,直到中午时分,李莫愁才到达天龙寺。这里早就已经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蹱,好一片人挤人的景象,专门从各地赶来的摊贩也把这里当成是集市一般,出售各种小玩意,各自拿出手段,吆喝声震天。不得不说,来天龙寺的人,里面以女性居多,离得远远的,李莫愁就能闻见一股脂粉香气。
李莫愁在一条条大腿间穿行,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原来已经来到了天龙寺大门外,这里倒是没有那么多人,除了上香还愿的人进进出出,倒是清净了不少。天龙寺历史悠久,院外两颗大杏树直冲云霄,有三人合臂粗。李莫愁拿自己小小的身躯比较一下,更加觉得这树粗大。她正望着苍绿的树冠发呆,身后有人咳嗽两声,李莫愁抬头一看,只见一张大脸在自己头顶,正低着头看向自己。
李莫愁退后几步,这才发现这人是个和尚,年纪三十多岁,穿着黄衣袈裟,满脸和善,一手拎着佛珠,另一只手中捧着一个细长颈的瓶子,正微微笑着看向自己。
“这位小施主,施斋的地方在寺院东边的小院里,你去那里吧。”李莫愁身子脏的紧,也看不出实际年龄,再加上是一个人,和尚还以为她是来吃粥的乞丐之一,笑眯眯的给她指路。
李莫愁瞧这和尚和善,离自己这么近还笑眯眯的,心中对他好感大增。若是旁人闻了她身上的味道,早就掩面而逃。她也不客气,对着那和尚露齿一笑,道了声谢,又细细问了路,大摇大摆进寺去了。走了这么多路,她还正愁没有吃饭的地方。
到了施斋的地方,只见一口大锅旁坐着一个未剃度的小子,身上却穿着一身青色的僧袍,满院子除了他竟然看不见旁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没人来,他正坐在凳子上眯眼打瞌睡。李莫愁瞧瞧锅里,好大一锅白粥,熬得黏糊糊香喷喷,口水不自觉就往外冒。虽然平时乞讨的时候,她偶尔也能吃到一两顿好点的饭食,但是通常情况下,她吃的都是冷饭剩饭。
“小师父,小师父?”李莫愁奶声奶气的对着小子喊道,喊了好几声,他才睁开眼,看见比他膝盖高不了多少的李莫愁。
“阿弥陀佛,终于有人来了。”小子高兴的蹦起来,好像捡到宝贝一样,对着李莫愁笑逐颜开。这小子唇红齿白,头发乌黑,一笑起来,眼睛里闪着晶亮亮的光,居然是个少见的美少年。李莫愁在心里撇撇嘴:“长的再美,过几年剃度掉,还是白瞎了这张脸。”
美少年哪知道李莫愁心中想法,从桌子下捞出一只大青瓷碗,盛了满满一锅粥,又拉过一只小板凳让李莫愁坐下。李莫愁见他殷勤的很,可是又手忙脚乱,倒像是第一次干这个活,问道:“以前就没有人来喝粥么?我见外面的乞丐倒是不少。”
少年眉头皱起来,叹气道:“是啊,乞丐不少,可是他们在外面能讨来钱,区区白粥跟银子一比就落了下风。太师父又不准到寺外施斋,好多次粥放到晚上只好被师兄弟们分吃了。”
李莫愁点点头,表示理解,外面的繁华和寺里的清幽简直是两个天地。乞丐也不是傻子,在外面能够讨到钱和吃的,在寺里只能喝几口粥,而且还耽误了“生意”,十分划不来。李莫愁喝着粥,两眼开始看周围的环境,只见这小院里种着许多高大的松树,松林间露出几个白塔的尖,偶尔几只鸟叽叽喳喳飞过去,十分美丽。
少年看李莫愁吃得香甜,一拍脑袋道:“你吃慢点,还多的是,我给你拿点糕点来,光喝粥容易饿。”说完匆忙走了。李莫愁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升起一丝感动,她上辈子不信教,甚至有些排斥,只觉得那些教义里宣扬的慈悲救苦十分虚伪,如今亲身经历却告诉她,这些经过了佛教熏陶的人的确有副慈悲心肠,跟外面那些人情冷暖大大不同。
过了没多久,少年来到院子里,打怀中掏出几个纸包,笑眯眯将纸包打开,摆在桌上,露出里面包着的糕点,李莫愁看这些糕点卖相十分精美,心中略微感叹了一下,天龙寺怪不得是皇家寺庙,和尚的伙食都比外面好。
李莫愁吃了两口,感觉味道也十分美味,跟后世糕饼店里精心制作的也不遑多让,她也不客气,吃的香甜。少年看着李莫愁吃糕点的样子,眼中升起几分好奇,这些糕点是御厨精心制作,上次他母亲来看他偷偷塞给他的,平日里连他也不舍得多吃,只在馋得很的时候吃上两块,哪知道眼前的小孩儿吃起来连脸色都不变一下,倒像是吃惯了的。
李莫愁喝了半碗粥,吃了几块糕点,就撑得要死,这才停下筷头。少年见她其他糕点都吃了不少,只有一味金丝芙蓉糕浅尝了一下,问道:“这个是极好吃的。据说做的时候要找金边牡丹的花蕊做原料,吃起来芳香扑鼻,入嘴即化,你多尝尝。”
听见少年极力推荐,李莫愁抬起小脑袋,睁着两只清凉的大眼:“这个不新鲜了。”
少年听见李莫愁的话,心头一梗,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讪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里人呢?”
李莫愁看见少年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心中所想。她不是很讲究的人,平日里吃的冷饭馊饭不少,但是那是情势所迫,如今有了吃饱的机会,自然不会吃那略有些变味的糕点。听见少年问她问题,她也不思索,答道:“我叫李莫愁,家里人都不在了。”
听见李莫愁是个孤儿,少年十分怜惜,眼光都柔和了不少,正要说上两句劝慰的话,忽然听得一阵洪亮的钟声,敲的极快,不过一息工夫,就响了十一下。少年的脸色也随着钟声变了。
“不好,我送你出去。”少年抓住李莫愁的手腕,将她一把抱在怀中,就要往寺外冲,哪知道刚过了三重门,就遇到一个黄衣僧人。黄衣僧人见了两人,脸上一愣,跺脚道:“不要再去了,寺门已经关了,你把这孩子领上随我来。”
李莫愁莫名其妙,看见那黄衣僧和少年脸色都很难看,猜测是出了什么事情。少年抱着李莫愁,运起轻功,跟着黄衣僧七绕八绕。李莫愁只感觉耳边虎虎生风,跟前世坐摩托的感觉很像,心头泛起一阵喜悦:这就是轻功么?原来这么快。想不到这个小子倒是个高手。
过了片刻,三人来到一个小院子里。如果说刚才的院子遍植青松颇有禅意,这里简直可以用阴森来形容,只因为这个院子里满是密密麻麻的松树,地上脱落的松针如同厚厚的毯子一样,简直是原始森林。
到了院子里,黄衣僧和少年的脚步放慢了一点,少年问道:“平净师叔,什么事?”
黄衣僧一边行走一边答道:“是一个高手来挑战德辉师叔,前几天夜里他偷偷来探过路子,被平尘师兄发现,才让我们有了防备。德辉师叔年岁已高,实在让人担心。”
两人正说着,就到了一片空地上,空地中央盖着一座石屋。这石屋十分之大,李莫愁目测,盛下七八百人还是没问题的。黄衣僧并不进去,弯腰拜道:“德辉师叔,平净,微同求见。”石屋里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进来吧。”
李莫愁忱道,原来着少年叫微同。她被微同抱着进去,只见里面已经坐着一排排僧人,因为石屋中黑暗,所以点着蜡烛,颗颗光头在烛光下闪闪发亮,倒是十分有趣。她又抬眼往上看去,只见一个须眉皆白的老者坐在首位,正眯着眼数念珠。
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几位僧人,他们在门外求见时都是这老者回应,看来他就是本次事件的主角德辉了。
李莫愁东看西看,小身子扭来扭去,少年终于忍不住,小声嘱咐:“你休要乱动,这次事关重大,敌人十分厉害,伤到你可不好。”
李莫愁小声小气回应:“我知道哩,敌人不是没来么?”
他们二人离德辉甚远,这么小的声音按说传不过去,可是德辉忽然双目一睁,向李莫愁看来,目光犹如实质一般,扫的李莫愁身子一僵。德辉看见李莫愁是个小孩儿,眼皮一垂,又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李莫愁背后却冒出一层白汗。
李莫愁不敢再乱动,心中却大呼:这么远也能听见,完全违反了物理学常识,这个老头,是逆天的存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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