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亮女主笔番外—多少年少事,付与流水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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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醒:此乃曲大叔的少年往事************

    四月的北风似利刀般滚在平原上,如血的残阳在大地上投撒出橘色的余晖。曲名江手执长鞭,打马疾驰,胯下的红马虽是少见的神骏,但在一天一夜的奔驰下也坚持不下,渐渐慢下来。

    曲名江看着马速减慢,心头似火烧灼一般,俯身抱住马颈,干涩的开口道:“马儿,你快些跑,千万不要倒在此处,大哥还在等我去救他。”这马不懂人言,身上出的汗早就浆湿了身上长长的毛,腿一软,就要倒下去。曲名江无法,只好拿出最后一招,他打怀里抽出一柄匕首,狠狠刺在马臀上,这马本来疲惫不堪,已无后继之力,但此时吃痛,扬首长叫几声,发狂一样向前奔去。

    看着马儿的臀上血流如注,曲名江也顾不上心痛,他通红的双眼早已经有些麻木,心中只盼着快点到达那个小村子。昨天下午时分,他接到义兄欧阳林的飞鸽传书,说自己被南朝逆军截住,如今困在一个叫于家村的地方。

    欧阳林武功并不高明,况且他还身负重任,若是千军万马间受了什么伤害,就万死莫赎了。想起那伙逆军,曲名江心头涌上一股恐惧,若是姐姐也在里头,他怎么办?到底是帮哪个?虽然当初欧阳林一番话,已让他决意不再浪荡江湖,但是若对面的敌人里有自己曾经最亲密的人,他可怎么下手是好。

    马儿被伤势催发了体内潜能,拼命的往前跑,但是此法毕竟不是王道,这马终于蹄子一歪,轰然倒地,再也站不起来。不过幸好渐浓的暮色里已经能看到一座喧闹的小村庄,这里应该就是于家村了。

    曲名江飞奔过去,只见一百来人围住这小村子,口里骂骂咧咧,好不干净。曲名江飞速的扫了两眼,没有看见林朝英身影,登时放下心头大石。那些人看有人运起轻功过来,大声喊道:“是朋友还是金狗?”曲名江不作一声,到了那人跟前,狠狠一脚往他面上踢去。

    这人看曲名江不回答,早有戒备,哪知道曲名江这一脚开碑断石,他伸出来格挡的手臂生生被震断。见曲名江上前就攻,又让自己人受了重伤,领头一位老者飞身出来,就要阻挡曲名江,哪知道曲名江身形忽悠一转,就似蝙蝠一样在空中盘旋一下,稳稳落进被包围的小村。曲名江回头对着众人冷笑一声,转瞬没入小村。

    看对方来了强援,围村众人大骂出声,心中却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今日的围村怕是不能成功了。他们追着这批人多时,本来以为敌寡我众,必定能够手到擒来,哪知道一路上连番遭挫,终于将这群人赶进这个小村,谁想又被里面被围的人狠狠戏弄一番,心中早就有些气馁。

    曲名江刚刚进去村子,就看见一间小屋亮着灯光。他心中生疑,不敢接近,正在疑惑间,听见一个柔柔的女声道:“是曲兄弟么?尽管进来,你大哥没事呢。”

    曲名江听见这个陌生女人的招呼,半是疑惑半是警觉的走到门口,只见屋内桌上放着一盏如豆的油灯,昏暗的灯光照射下,欧阳林正躺在榻上沉睡。一个白衣女子坐在桌旁,含笑对着曲名江点点头,示意他进来。

    见欧阳林无事,曲名江长舒口气,浑身骨头都松了,连日来的疲惫涌上心头,只觉得浑身酸痛,也顾不上礼貌,捡了张椅子坐下。离得近了,曲名江才发现这女人除了身着白衣外,鬓边的绒花也是白色的,浑身上下一色儿的素净打扮,显然正在孝中。要想俏,一身孝,这女人不算绝色,只是有些清丽,但如今这么打扮下来,倒是有些临波脱俗的感觉。

    这女人见曲名江仍是担心的看向欧阳林,嘴角挂上一抹浅笑,道:“曲兄弟,你别担心。你大哥只是累脱力了。等他歇歇就好。”曲名江点点头,只觉得这女人的微笑有些熟悉,开口问她:“如今这屋子里只这间亮着灯火,你不怕那些人寻来么?”女人又是柔柔一笑,回道:“不碍的,他们如今再也不敢上前来了,要是挨到天亮,就有望脱困了。”

    曲名江心中大奇,一切事情好似都在这女人把握中,只是这女人到底是谁?看见曲名江探询的目光,这女子微垂下头,淡淡道:“曲兄弟想必有许多疑问,反正闲来无事,我就讲给你听吧。”

    这女子娓娓道来,过了片刻,曲名江知道了事情大概,原来这女子祖籍是这村子里的,她父亲在外暴亡,临死前留下遗嘱要葬在家乡,她一人扶柩回乡,路上遇到欧阳林,两人同路,遂结伴同行。后来行到离此地一百余里地时,被宋朝的义军盯上,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来。只是本来和他们一起的欧阳锋,半路上被一个宋国的江湖好手缠上,欧阳锋为了节省内力,使诈和那人做了天亮之约,只要天亮前他们都奈何不了双方,就各自离开,那时候欧阳锋一到,欧阳林再歇息过来,任千军万马也挡不住他们。

    曲名江听个大概,见这个女子说的淡淡的,似乎没什么波折,心头疑虑却越来越浓,不禁开口问道:“于姑娘,我大哥那些侍卫呢?”于姓女子随口答道:“路上弃了一批,刚才引敌又去了一批,只剩下两个好手在旁边屋子歇着。”

    听见这样答法,曲名江隐约觉得这个女子不像眼前看起来这么无害,明明是个很有心计的人,既然她没有加害欧阳林,反倒帮了他脱困,倒是不容自己恶意揣度。那女子看曲名江沉默,又劝道:“曲兄弟也睡会儿吧。明天早上说不得是场恶仗。不过此地能住的屋子不多,如今只有放我爹爹灵柩的那间空着,不知道曲兄弟可嫌弃。”

    曲名江摇头道:“只要能睡就好。”说完于姓女子将他引入旁边一间屋子,只见这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铺和一副牌位。曲名江没那么多忌讳,倒头就睡,心中却隐约有些不安,如今能打斗的男子都睡了,只有那个看起来娇弱弱的女人守夜,若是有敌来袭,岂不是糟糕。

    早上时分,曲名江早早起来,来到昨晚的屋中,只见晨曦中于姓女子俯在桌上睡着,欧阳林听见脚步声,也睁开眼睛,看见曲名江,曲名江张口欲言,欧阳林却摆摆手,指指那女子,曲名江知道他意思,是怕自己说话吵到那女子。欧阳林起身,拉着曲名江朝外走去。

    清晨的阳光耀眼但是不温和,于家村一片安宁,这里的房子都已经久不住人,荒草在村间各个地方蔓延,长到人腰部位。欧阳林淡淡一笑,曲名江居然惊奇的发现,欧阳林的笑容和那个于氏女子有几分相似。

    “名江,这次脱困,我就要和于姑娘订下婚约,等她过了孝期就成亲。”欧阳林悠悠说来,却震得曲名江头眼发花,忙问道:“大哥,你真要如此?这姑娘父亲新死,就和人定婚约,难保不是个冷心肠的人,大哥慎重。”

    欧阳林却一笑:“名江,你在南人那里待得久了,这些曲曲道道学了不少,咱们白山黑水的子弟,哪里在乎那么多。何况于姑娘不是凡人。这一路上她智计百出,将那群人耍得团团转,回到这于家村以后,更是将外面那群人唬得不敢进来,实在是个有勇有谋的女中豪杰,况且她知道事情轻重,不似一般女子一样扭捏作态,更加不会假慈悲,知道舍弃。我与她一见倾心,这样的女子世上少见,实是我以后的贤内助。”

    瞧着欧阳林微眯起眼睛,曲名江知道他心意已决,只好接受这个事实,好在欧阳林这些年虽然有几个侍寝的女婢,但是从未提起娶妻,这次起意娶妻,也算是好事,遂住口不提这事。

    两人正说话,只见一个身影似大鹞般扑进村里,外面围村的人又是好一阵叫骂,欧阳林喜道:“是二弟来了。”曲名江望去,果真是欧阳锋。曲名江和欧阳锋不算很熟悉,虽然知道他是欧阳林亲弟,但是欧阳锋常年阴沉着一张脸,只知道勤练功夫,两人实在是没什么好谈的。

    欧阳锋见到欧阳林,奔到他跟前,叫了声大哥,欧阳林笑道:“那南蛮子可甩掉了?”欧阳锋摇摇头,眉头深皱,眉间立起一个川字,开口道:“那南蛮的功夫相当高明,本来我已经骗过他,后来来了个小娘子,居然识破了我的计谋,那南蛮大怒,说要继续跟着我,怕不多时就跟来了。不过幸好我们只是武林相争,跟外面那些人没甚关联,我之前拿言语约束他,三天之内他不能动我们,这三天够我们回去北京。”

    听完欧阳锋的话,曲名江对这个名义上的二哥也另眼相看,心中暗道:“果然不愧是大哥的兄弟,看不出来他居然有这等心机。”

    此时那于姑娘也从屋里走出,一袭白衣胜雪,笑着对四人道:“你们可都齐了,我刚洗漱过,正要举火做饭,待会儿吃饱了好赶路。”几人回身一看,只见一丝炊烟从烟囱飘出,欧阳林嘴角更是含上一抹莫名的笑意,似是满足无比,看向于姑娘的眼神里也带着难得的温柔,平时里欧阳林多表现的豪情万丈,就算使计谋也是阳谋居多,如今却做小儿女态,曲名江见此情形,心头不由一动,对那于姑娘生了点好感,这女人,以后就是自己嫂子么?

    几人吃过早饭,牵出马来,连带上两个侍卫,一行六人就要出发。欧阳林尚未发话,那于姑娘就先笑道:“劳动两位大哥,去引一下敌人吧。”那两名侍卫颔首领命,打马往村外奔去。曲名江一阵愕然,欧阳林笑道:“于姑娘的神策无敌,名江不必担心。”欧阳锋却看了于姑娘两眼,忽然开口道:“只怕这两名侍卫又向昨晚那些一样有去无回吧。”

    听完欧阳锋这话,曲名江激灵灵打个冷战,知道这些侍卫都被当作诱饵舍弃了。外面围着的人,大半都是武林人士,他们组成的义军,人数虽然不多,但是杀伤力相当强大,这些侍卫就算练过阵武功,哪里是他们对手。

    果不其然,没片刻功夫,外面就呼喝起来,只听得一阵阵喧闹呼喝声,夹杂着吃痛的闷哼和马的长嘶,看起来那两名侍卫居然引走了不少人马。

    于姓女子面色不复温柔,冷脸道:“就是此时了,我们出去。”说完拍马当前,往外冲去。曲名江心中虽然纳罕,但还是跟了去,那些人一见于姓女子身影,都大喊道:“是那魔女,是那魔女。”都似惊恐无比般让出一条道,几人跟着于姓女子的身影冲出去,那群人也不敢追过来,只是大喊道:“快去通报公子,快去。”

    几人奔驰一阵,于姓女子放慢马速,和欧阳林并头前行,偶尔转头说几句话,脸上言笑晏晏,露出左边脸上一个浅浅的酒窝,哪里有一点魔女的样子,曲名江想起刚才那群人的呼喊,心中直觉于姑娘深不可测。

    几人行到一个小镇,换了行头,扮作行脚商人,又雇了几个挑夫,买上货品,真个似做生意的一般。日上正午,四人觅了家酒楼吃饭,曲名江正低头喝酒时,忽见桌上现出一把碧绿的洞箫来,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男子冷脸看向欧阳锋。

    欧阳锋却不理不顾,只是低头夹菜吃酒,那青年男子闷哼一声,转到旁边桌上坐下,自顾自吹起洞箫来。曲名江于音律一道不通,只觉得这人吹的曲子好生幽怨,他忽的一低头,只见杯中酒居然随着洞箫音波动,不由心头大骇,这年轻人的功力居然如此雄厚,通过箫音就能能够牵引外物。

    他正惊疑不定,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黄衫少女走上楼来,微颦着眉头道:“好个讨厌的人,居然吹这么挨丧的曲子,真是败人兴致,我给你一锭银子,自到别处吹去。”

    这个少女掷出一锭银子,手上毫无力道,明明半点武功也不会。曲名江初见这少女,看她一派天真烂漫,两只灵秀的大眼骨碌碌转动,似乎要滴出水来,心底微微一动,似乎有什么沉寂多年的东西轻飘飘浮上来了。他做事全凭本心,本来不该管这事儿,此刻却怕那青年男子伤了这少女,忙劝道:“小姑娘,这人你可惹不得。”

    少女对他嘻嘻一笑,扮个鬼脸道:“我谁都怕,可唯独不怕那些看起来凶巴巴的人,我爹爹也是个大冷脸,可是每次都拿我没辙。”说着水盈盈的大眼往曲名江一瞧,贝齿咬着下唇,细细的打量了上下打量一番,道:“不过还要谢谢你刚才的话,你真是个好人!”

    曲名江被她一看,心里有个地方涌上股暖流,直冲到面上,脸色瞬间通红,忙答道:“你爹爹可和别人不一样。姑娘,你去吧,此间的事不是你能掺和的。”那女孩儿却剁脚道:“这个人还在吹这么难听的曲子,除非他停下来,我才肯走。”

    那吹箫的青年男子抬眼看了眼曲名江,眼神冷冷的,曲名江固执脾气一犯,走到他面前,道:“这位兄台,你请不要吹了。”吹箫之人吹完一段,收起洞箫,缓缓道:“我自吹箫,管你何事。你要是不爱听,拿棉花塞住耳朵便是。”

    女孩儿冲上跟前,一把抢过那洞箫,走到窗边,笑道:“我把你洞箫扔下去,看你怎么吹。”她正笑着,忽然语气转做讶异,惊道:“下面好多人,把这楼围起来了。”

    曲名江忙冲到窗口一看,只见十几人堵住门口,他忙转身,只见一个翩翩公子走上楼来,不是王重阳又是谁?王重阳见了曲名江,愣了一愣,问道:“曲兄在此?不知道令姐最近怎样了。”曲名江瞧着他,心头忍不住烦躁,没好语气道:“我姐姐去找你了,你怎么不知道她在哪儿?”

    王重阳又瞧瞧楼上众人,拱手道:“各位,在下王重阳有礼,今日我们来,是为了擒补几位金国贵要,无关者请退让,免得伤了和气。”曲名江看他仍是那副好好公子脸色,心头大怒,骂道:“你要擒我,咱们先过招再说。”王重阳摇头道:“曲兄何必如此,我今天先放了你,只盼你以后别再跟义军做对。”

    曲名江看话已至此,虽明知自己不是王重阳对手,仍然上手就打。王重阳看他攻来,往后退一步,口中道:“看在你姐姐面上,让你三招。”曲名江大怒:“我姐姐的面子!她在你面前岂还有面子?你这个狼心狗肺之徒。”

    王重阳让了三招,忽的身形一拔,自上而下,一招制住曲名江咽喉。曲名江早知道王重阳功夫诡奇,功力又深厚,却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能一招落败,失望惊惧下将眼睛一闭,道:“随你处置吧,快点杀了小爷。”

    那厢坐着的青年男子忽然冷冷一笑:“这样的功夫也敢出来见人。”曲名江听到他说话,想起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也在看着自己落败,心头忽然觉得灰凉无比。正在苦闷间,忽然听得脑后一阵风声,王重阳制住自己的双手松开,曲名江忙退到一旁,只见欧阳锋已抢上前来,和王重阳翻翻滚滚打坐一团。

    平素曲名江知道欧阳锋功夫高强,但是也没想到他功夫高明到这等地步,只见一眨眼功夫,他已经和王重阳拆了十余招,但两人都是一触既闪,并不曾伤到对方要害。

    那黄衫女孩见这两人打得热闹,拍掌笑道:“继续打,继续打,打得很好看。”曲名江瞧了她一眼,想起刚才丢人的场面被她看到,忽然觉得脸上燥热无比,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欧阳锋和曲名江打了半个多时辰,酒楼二层的家具物事都被打烂不少,只是那老板早就吓跑了,怎么还敢管。曲名江看那少女看的饶有兴致,心头居然隐隐起了层心思,只希望眼前这两人多打一会儿,好让这少女看的尽兴。

    看楼上王重阳仍没下来,下面留守的义军正要上去,忽然一个清脆的女声道:“你们都在这儿,王公子呢?”这几位义军头领抬头一看,不是林朝英是谁,她又寻来了。林朝英看几人指指楼上,楼上又有打斗的声响,像是王重阳和谁打起来,遂信步拾阶而上,往二楼去了。

    林朝英到了二楼,大眼一扫,瞧见许多熟人,其中居然有曲名江,当日欧阳林对曲名江一番劝说,曲名江与她作别,说大丈夫当心怀家国,不能再游荡于江湖间,自此后一别数年,这是第一次见到。林朝英刚见着曲名江,脸上欣喜不能自禁,待想明白如今曲名江为金国做事,而自己的意中人王重阳却是抗金的,笑容马上消失殆尽。

    曲名江此刻一颗心都系在那少女身上,只觉得魂不守舍,连林朝英进来都没看到,直到欧阳林咳嗽一声,他才回过神来,看见久别的林朝英正目光炯炯在自己和那名少女间看来看去,登时脸色通红,连脖颈都变成醉虾一样颜色。

    见曲名江脸色通红,林朝英岂能不知其中缘由,招招手道:“名江,你来。”曲名江却看看王重阳,又看看欧阳林,终于还是走上前去,叫了声姐姐。林朝英闻这声称呼,心中一动,想起两人行走江湖的时日何等亲密,如今却似陌路人一般,心头就似梗了鱼刺一般。

    曲名江讪讪的,不知道如何说话才好,林朝英和王重阳之间的纠葛,他一直都很留意,王重阳明明喜欢林朝英,却不开口求亲,又要留她在身边,林朝英大好年华,生生耽搁了。看见曲名江吞吐不定的眼神,林朝英温声道:“弟弟,我们还如以前那般。姐姐曾经说过,不涉你们那些家国事。”曲名江看见她和煦的笑容,忙也咧咧嘴,眼睛却止不住看向王重阳。

    王重阳看林朝英上来,招式骤然加快,想要在几招间逼开欧阳锋,欧阳锋压力骤大,也使出十二万分功夫应对,一时难以擒下。王重阳忽然清啸一声道:“朝英,你来助我。”林朝英听见他喊,抽出手中长剑,跃进战圈,和王重阳并肩使剑,只见这两人的剑法分开并不如何,但是双剑一起使出,威力之大,马上逼得欧阳锋毫无还手之力,身上还差点被刺个透明窟窿。

    欧阳锋怒道:“兀那南蛮,你有种就别让娘们助你。”王重阳却挑眉一笑,不置可否,曲名江看欧阳锋瞬间就要落败,遂大声说道:“姐姐,你说了不管我们这些家国事,如今为何助王重阳。”林朝英听他说话,剑下一顿,欧阳锋趁机将两人剑尖一拨,一掌击向王重阳。

    林朝英和王重阳双剑合壁不是一两次,这剑法要求的是两人同心,若是有一个的心不在这上面,另一个的处境也会危急。自两人双剑合壁来,从来都是无敌不克,从未失手,王重阳不防备下,居然被一掌击中。

    看王重阳伤在自己掌下,欧阳锋冷冷一笑,喊道:“大哥,我们走。”说完自窗户跃出,只听外面扑通几声响,显然是门口看守的人被撂倒。欧阳林趁此时间对着王重阳弯腰一拜,笑道:“王兄,后会无期。”

    王重阳中掌以后,脸色煞白无比,如今见欧阳林如此亦亦然说话,惨败的脸瞬间变成重枣色,嘴边渗出一丝鲜血。欧阳林说完,携起于姑娘的手,飘飘然从窗口出去了。

    曲名江贪恋的又看了那黄衫少女几眼,心中不舍,却只能就此走掉。王重阳忽然怒道:“朝英,你替我把他们捉回来。”说话间,口中含着的鲜血喷出来,看的林朝英芳心大急,慌忙就要答应,曲名江听王重阳此言,转头道:“姐姐,你若是去了,就是坏了自己曾经说的不涉家国的话。”林朝英看曲名江眼中颇有深意,知道自己若是答应了王重阳,以后姐弟两人必定形同陌路,但若是不答应,却看不过去王重阳白白受伤。这两个念头在她心中交织反复,一会儿这个在上,一会儿那个在上,逼得她眼泪不住往上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听见楼上打斗停止,外面看守的人又倒下,楼下看守的人知道出了变故,一窝蜂冲上来,见王重阳重伤,林朝英拎着长剑咬唇站立,一副手足无措样子,除此外还有逆贼曲名江,以及一个青年一个少女,登时不问青红皂白,要将所有人抓起来再说。

    那少女看人过来抓她,忙跳脚道:“你们干嘛?打伤他的不是我。”一边说着,一边躲避。曲名江心中一动,道:“姑娘跟我来。”说着抓住少女的肩膀,从窗口跃下。欧阳锋早抢了几匹马在下面等待,一行几人策马狂奔。

    行了一会儿,于姑娘大声道:“还是老计策,分路而行。我回去于家村,你们三个去北京汇合。”欧阳林大声回道:“不可,你跟我回去北京。”于姑娘道:“我知道你的心意,等我孝期满了,你来接我回去成亲就是,眼下却是你的安危为重。”欧阳林知道此时形势,只好答应,四人分道扬镳。

    曲名江自从抓着那少女从窗口跳出,那少女就一声不响,如今两人共骑一乘,曲名江感觉怀里温软的身躯,鼻端嗅到阵阵香气,不禁一阵飘飘然。行了好一会儿,两人奔到一处草原上,那少女忽然咯咯笑起来:“你叫曲名江,是不是?”

    曲名江点点头,忽然醒起少女在自己身前坐着,看不到点头的动作,又答道:“是啊。你叫什么名字?”少女笑道:“我可不是你们江湖上的女侠,姓名岂能随便告诉人。”曲名江一听,知道自己唐突,还没来得及道歉,少女又道:“不过现在你抓走我,我也没一点闺秀的样子啦,干脆告诉你好了,我叫冯蘅。冯就是水马冯,蘅嘛,说了你也不会懂,那可是我爹爹找了好多的辞故才找出来的。”

    曲名江听见她声音柔美,虽不清脆,但是别有一番婉转妩媚,心中只觉得此刻她说的什么都是对的。冯蘅一开始说话,就说个不停,曲名江一句句细心的听着,觉得身上满是力气,策马狂奔了许久也不见劳累。

    冯蘅说了一会儿,忽然惊道:“我们到了哪里?错过了客店怎么办?”曲名江这才打眼望去,只见茫茫一片荒野,不见半个人家的影子,原来他只顾得听冯蘅说话,居然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好在他只是引开追兵,走到哪里倒无所谓。

    但此时已经无法,暮色初降,两人只找到一颗孤零零的树,曲名江将马放开吃草,又掏出清水干粮递给冯蘅,歉意的笑道:“冯姑娘,今晚只好暂且风餐露宿一晚了。”

    冯蘅自发现两人迷路在荒野上,就已经止住话头,细细的眉头皱起来,似乎十分不悦,此时她也不接干粮清水,只是靠着树坐下,手中摩挲着自酒楼中抢来的玉箫。她摸了一会儿,忽然将玉箫放在唇边吹奏起来。曲名江看她恼怒自己,心中早就恐慌不已,如今听她吹箫,箫音绵绵不绝,又似幽怨,又似期盼,显然心中郁结心事,登时更加愧疚。

    过了一会儿,月亮升上来,冯蘅将箫放下,叹口气道:“我不怪你,是我自己贪玩。”曲名江听她在月下吹箫,莹洁纯真的脸上挂着一丝莫名的哀怨,早就看痴了。如今听见冯蘅说话,急忙回答:“不,是我的错,我不该往没人的地方走,还错过了宿头。”

    冯蘅拿箫抵着下巴,半天才道:“你姐姐很喜欢那个王重阳吧?”曲名江看她黑长的睫毛微垂,就似女神般安恬,虽然知道这件事是林朝英的私事,但还是忍不出出口道:“是啊。”冯蘅略略抬眼看了他一眼,又问:“那你知道喜欢一个是什么样子么?”

    曲名江心中冲上一股酸酸软软的热流,只想说自己知道,到了嘴边,却讷讷的开不了口。他性情本来洒脱无比,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自从见到和少女来却像中了咒语一般,做事老是不由自己,他心知自己对着少女一见钟情,所以才如此,可是这样的事怎么才能说出口。

    冯蘅看他不答,咬着下唇道:“我怎么跟你一个刚见过面的人说这些,哎!我只是想你是个好人,可是他哪里懂得我的心思。”

    听到那句幽叹般的“他哪里懂我的心思”,曲名江就似当头被浇了一桶凉水,结结巴巴开口道:“姑娘可是有意中人啦?”冯蘅斜斜看他一眼,点头道:“是啦,我快要嫁给他啦。你看,这玉箫就是他的,不然他武功那么高强,我怎么能夺到手。我爹爹说他是世间难得的奇才,可是我看呀,他就是个木头。”

    听着冯蘅似嗔似怒似喜的声音,曲名江心头刀割一般,直对自己说道:“不可如此,她不过是你只认识一天的姑娘,你怎么能这么难过。你只是看她纯美,想要帮助她,你跟她不熟悉,如今她要嫁人,跟你什么关系。”他如此想着,却忍不住伸手捂住胸口,觉得气也喘不过来。

    看曲名江神色奇怪,冯蘅奇道:“你怎么啦?是不是在生我气,其实今天是我要故意和他扮作不认识玩,是我贪玩,你不要气了好不好?”

    曲名江深深瞧了眼冯蘅,只见她满脸的纯真,竟似一点也看不出自己在伤心,忙摇头道:“姑娘,我没生你的气,怪只怪我眼光不好。明日还要赶路,我先睡下了。”说完随地躺下,装出鼾声如雷,其实却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两人第二日下午从荒原转出来,找人问了道,原来他们误打误撞下,此地已经离北京不远。这一日行路,曲名江心中百般滋味纠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冯蘅也只是把玩玉箫,偶尔放在唇边吹只曲子,再也不多话。

    曲名江自从闯荡江湖以后,也曾想过娶房妻室,他常以为依照自己性子,会跟将来的妻子日久生情,将来归隐后在乡下种田,共享白头之乐,哪想到居然有一见钟情这件事。更何况他喜欢的人居然已经有了婚约,他心中苦闷,又有谁知道。

    行到北京城,冯蘅见这里风物繁华,就似刚出笼的小雀般欣喜不已,吵嚷着要逛街。曲名江见她高兴,强忍心中疼痛,陪她游玩一番。两人逛到下午,冯蘅正在看一个小摊上的钗环,曲名江站在她旁边跟老板说话,忽的一人道:“蘅儿,叫我好找。”曲名江一抬头,看见当日酒楼里那个青年男子。

    冯蘅见了那男子,手一松,钗环掉在地上,丁铃铃滚动几下,老板忙心疼道:“姑娘仔细些儿。”那男子却道:“啰嗦什么,给你赔就是。”说完掏出一锭银子扔到摊位上。老板看了喜笑颜开,恨不得那姑娘再多摔几个。

    曲名江盯着这年轻男子看,只见他脸面容长,俊雅无比,的确是个少见的美男子,又想起当日酒楼上这人显示的功力,心中止不住酸的冒水儿,他之前和冯蘅相处,心中暗中祈祷了千万遍,希望这个男子不要找来,好让他和冯蘅多处片刻,此刻希望破灭,心头一片灰凉,拱手道:“那天之事冒犯,如今冯姑娘已经找到你,在下告辞。”说完转身欲走,却觉得脚上像坠了千金的铁球般,沉得厉害。

    那男子看曲名江走开,忽的朝他背影喊道:“欧阳林在北门的城门外被王重阳截到,你还不去么?”曲名江回头深深看他一眼,道:“谢过这位兄台。冯姑娘,后会有期。”男子却冷哼一声:“我是看你敬重我蘅妹,才告诉你那消息。你以为我蘅妹没看出来你对她的心思么?做人笨到你这样,还真是可敬可佩。”曲名江大惊,忙去看冯蘅,只见她歉疚的看了自己两眼,曲名江登时知道那晚为何冯蘅会说起自己有婚事。原来伊人一颗七窍玲珑心,丝毫不把自己放在其中。

    此刻曲名江只觉得天上日头一暗,心头撕裂似的疼,原来她不是纯真,而是是在作态。只是为何自己对她半点也恨不起来?他想要从这两人身边逃开,又想要留在这里多看她几眼,身边熙熙攘攘的人流忽然也变成了背景一般,只余下那两个男才女貌的壁人,他这个多余的在这里干什么?

    男子看曲名江呆了,冷喝一声道:“你还不去救那欧阳林么?”曲名江这才回过神来,大喝一声,飞奔而去。

    到了北门外,王重阳和欧阳林已然打过,欧阳林臂上被刺了一剑,鲜血淋漓。欧阳林见到曲名江眼中含泪,忙道:“三弟,我不碍的。”曲名江却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欧阳林看他郁郁不乐,大笑道:“三弟,那王重阳重伤,少则三个月不能再领那义军了,我们这三个月又得安生。你那个义姐林朝英,说自己再也不管这些民族家国的事,要寻一处地方隐居,这等于去了王重阳的臂膀。实在是好事啊。”

    此时夕照脉脉,曲名江听着欧阳林的笑声,心中却有个声音在回响:“家国家国,姐姐以后是再也不能和王重阳在一起了。家国家国,为了家国,多少人舍弃了自己。哎!其实家国,也是借口吧。就算不为家国,我以后大约也再见不到她。这世上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

    他想着,随便抬头看去,只见太阳正要沉没,那余晖里,似乎又现出那张纯真的笑容。曲名江此刻居然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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