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芷柔轻声道:“二十年了,我一直不愿意他们接触,可是一直都斩不断他们的联系,或者,母子天性,这是谁都逆不了的……”
故事讲完,已经是午夜了,梁芷柔沉沉睡去。至天明的时候,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梁芷柔忽然惊醒,侧耳倾听一会儿,笑了。
冲进门来的是乔轩,风尘仆仆,径直扑到病床前,只看了梁芷柔一眼,眼泪就哗哗流下来,梁芷柔伸出双手搂住他,笑道:“傻孩子,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展颜就在病房的陪护床上睡着,这时便翻身下来,乔轩一把握住她的手,含泪道:“老婆,谢谢你!”展颜心疼看着他满脸的胡茬,问道:“连夜坐车赶回来的?”
“嗯!”乔轩简短回答,和梁芷柔说了几句话就迫不及待出门去,在门口悄悄把手招了招,展颜心领神会出去,乔轩便问:“主治医生怎么说?”
“说是情况不容乐观,要有心理准备……”展颜轻声道,乔轩咬紧牙关,返身就向医生办公室去。==
不多久,乔轩垂头丧气回来,到了病房门口停脚,咬咬牙,露出一副笑容来。梁芷柔却是在看自己的手,微微翘了兰花指,却是枯树枝一样,再没有昔日的纤纤玉手。“乔容!他们竟敢这样对你!”乔轩摸着梁芷柔枯瘦的手,咬牙切齿,眼里射出仇恨的火花来!“妈。我报警抓她们!”
梁芷柔地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上,缓缓摇摇头。
“妈,她们那样虐待你!我一定要让她们受到惩罚!”乔轩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
要是以往,梁芷柔岂止要让乔容一家子受到惩罚那样简单,就是把她们送进地狱,也不足以泄恨。可是现在,走到生命的尽头的时候,她回首反思,乔容之所以恨她。也是因为她之前的所作所为……
“儿子,算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她轻声叹道。这一辈子,她睚眦必报,机关算尽,到头来得到什么?
还好,她现在还有乔轩!她抓了乔轩的手贴在枯瘦的脸上,微笑道:“儿子!”过了一会儿又低声叫:“儿子!”满足而喜悦。她到底还是有儿子的,他到底还是她地儿子,她白白担心了二十几年!
她微微笑,这一辈子。她活得实在太累,现在,她想轻松一下了!
“儿子,”她紧紧贴着乔轩的手,“你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也应该告诉你了,你的母亲是……”
“我不要知道,妈妈,你就是我的亲妈妈……”乔轩伏在床前,眼泪止不住掉下来。
“傻儿子。”她含泪笑,枯瘦的手摩挲着他的头发,那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他小的时候她经常这样摩挲呢!“我已经把一切告诉了展颜,她会详细讲给你听的……展颜真是个好孩子,儿子。好好对她……”
放下执着。放下恩怨,放下担心,竟是前所未有地轻松,她抓着乔轩的手沉沉睡去。==
下午的时候,朱志天携妻带女,再加上一个朱志平,风尘仆仆赶到。接到展颜的电话后,苏秀林立刻去订机票。奈何两天内的票都已经售完。朱志天二话不说,给汽车加满油。连夜赶路。他和朱志平换着开车,经过一天一夜的路程,终于赶了来。
他终究还是来晚一步,梁芷柔已经陷入昏迷中,朱志天满眼血丝,在病床前跪下,握住梁芷柔的枯瘦的手,眼泪哗哗流下。
“你小姨说了,让你们来了后就先去休息,别累坏了!”展颜按照梁芷柔的吩咐轻声劝。
朱志天腾地站起身来,一把擦去眼泪,厉声道:“姨父呢?小姨弄成这样,他在哪里?”
“志天……”苏秀林想要劝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乔轩和展颜对乔天阳满腹愤恨,也沉默不语。朱志平脾气更要暴躁许多,跳起来叫道:“大哥,我和你一起去乔家,把那老狗,和他的贱女儿一起揪出来……”
“不!”朱志天终究成熟许多,摆摆手道:“我要在这里陪小姨,没有功夫上乔家去,我打电话给他就是,看他来不来?”
乔轩和展颜对视一眼,心里在想:那种人,自然不会来!
不出所料,朱志天地电话打过去,乔天阳百般推诿,一会儿说自己头疼,一会儿又说高血压发作,心脏病也发作了,朱志天愤然摔了电话。朱志平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叫:“那老狗是说谎,什么生病,我倒要去看看!大哥,你在这里陪小姨,我去给小姨出气!”
“二表哥,你小姨说了不计较……”展颜的声音太小,淹没在朱志平的大吼中。==
“志平,别去惹事!”苏秀林试着说服朱志平,朱志天睁只眼闭只眼,朱志平得到默许,径直就冲出病房去。
“志平,志平,不要打人啊!心脏病人不能打……”苏秀林知道朱志平的炮筒子脾气,追出病房门喊。
心脏病人不能打,老头子不能打!谁不知道!朱志平在冲刺中想,那我就打那些不是老头子的,不是心脏病人地,总可以了吧!
他这样照做了。
朱志平怀着满腔愤怒冲到乔家,砰砰砰把门捶得山响,宋阿姨来开门,刚拉开一条小缝,朱志平飞起一脚把门踢开。门神样地身躯堵在门口,满身怒火熊熊燃烧,坐在客厅的乔天阳乔容一家子吓得魂飞魄散。朱志平大展拳脚,把乔容揍成个功夫熊猫,余下的人,除了乔天阳,每人奉送蒲扇大的耳光若干个……
乔家大门敞开,邻居们又有幸欣赏一场武戏,萧玉珊捂着挨了耳光的脸,四下求救:“大姐们,大哥们,帮帮我们!”
众人微笑看热闹。乔容母女的行径已经在小区里传开来,谁都鄙夷她们,哪里还愿意帮她。乔天阳吓得簌簌发抖,偷着打了110,一会儿110警车呼啸而来,来的又是处理上次乔家报假案的男女警察。
警察拉开朱志平,那女警一看乔容地功夫熊猫,吓了一大跳,连声道:“为什么打人啊?啊?打得这样厉害,这是人身伤害了!”
朱志平犹未尽兴,吐着唾沫星子,挣扎着还要动手,“这坏女人,我还没打够!”
“太过分了,警察面前还敢打人!”女警气愤了,“跟我们到派出所走一趟!”
“啊……”乔容大惊失色,奈何熊猫地外表下看不出反映,而这一声惊呼也被警察误认是惨叫,于是不由分说把他们一干人等统统带走!
梁芷柔一直昏睡不醒,乔轩和朱志天轮班日夜守护。由于朱倩倩还是学生,苏秀林也要打理厂子里的事情,苏秀林暂时带了朱倩倩回家。朱倩倩临走时,趴在梁芷柔地枕边轻声叫:“姨奶奶,我走了,过段日子再来看你,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梁芷柔还是昏睡,眼角沁出一滴晶莹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