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汉祚日衰,非王佐之才不足以匡正天下。还请卫卿家出山相助!”
“草民早已不是立于庙堂之上的人,陛下切勿称贱民为卿家。况且乡野村夫如何懂得治国安邦呢?”
刘协闻言递过来一张纸,说:“朕册封你为太傅,为列侯。”
卫宁没有接“圣旨”,而是行礼婉谢。“草民不过一商人罢了,何敢腆颜高居要位。”
刘协长叹口气,说:“当年皇兄曾说,卫宁死了,是天亡我大汉。还说若是你寿尽天年,汉武盛世也绝不是虚谈……”
“陛下,能够恳求您勿谈国事吗?”卫宁打断了刘协的回忆,咳嗽了下说,“我只是个商人,如果陛下要做买卖我可以答应。”
又是一次长叹,刘协无奈地笑了笑,掏出一枚铜钱。“这是你救下朕及众文武的酬劳。”
卫宁接过铜钱,抛了抛,说:“陛下果然守信。”
“既然你不想谈国事,那就谈生意,百金求退敌之计。李傕、郭汜、张济三将合兵近万五千人,图谋劫驾西归。”刘协的忧愤之情溢于言表,乱世之主屡遭劫难呀!
“河东有多少兵马?”
“三千人不到!”
“粮食可撑几日?”
“月余!”
“即刻派使臣前往招抚白波贼与匈奴,许以官爵。再往招河内、冀州等地援军前来。然后只需相持十数日,再遣一巧舌之士,贼军自然退去。”
“他们又怎会轻易离去?且各地援军……”
“各地诸侯来与不来并不紧要,关键是让西凉军知道有来援军的这种可能性,终日提心吊胆就足矣。此乃河东,毕竟不是西凉、关中。况且如今西凉不稳,他等也须防备关中失守,必然不敢在此多耽搁。”
“甚好!如此朕就安心了。”刘协瞬间松弛了下来,仿佛瘫软般。
卫宁看着这不过是半大小孩的皇帝,心有不忍,如此年纪就承受了大人都未必能承受的压力。他的肩膀还太稚嫩了,能挑得动这副担子吗?汉到底还可否为呢?自己路上琢磨的空想可行吗?
“陛下,再做次买卖如何?”卫宁决定将不成型的计划托盘而出,就当是为汉室尽最后一份力,为这个自己曾经一力反对的孩子卸点担。
“哦?”刘协撑起身子,迫不及待想听听卫宁的下文。
“若想兴复汉室,必得扫灭各路不臣之辈!如今唯一可行的是,联络荆州,南保社稷。荆襄富庶,足可为资。只需清明政治,任贤唯能,整军修械,当不愁复兴无望。”
“若是你能……”刘协欣喜的眼神中满怀期待,欲言又止。
“陛下,勿谈国事,咱只谈生意。这……
买卖收你一文钱吧!之前的退敌之计算不得什么高招,也收一钱,总共两钱,明日草民就让人来取。”
卫宁说罢起身行礼告退,刘协望着离去的他,“圣旨”颓然地从手中滑落。
夜色中,一支军队正逼近安邑城,杂乱的队伍中时不时会有财物掉落,引发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尽管军伍混乱,但还是明显地分成三派,泾渭分明。
“卫宁不过一介腐儒书生,有何能耐?当年他不是照样败在我们手上吗?”郭汜对于李傕的述说满不在乎,认为他是在为自己的失败而夸大其词。
“哼!交兵之后自有揭晓!”郭汜的不以为然让李傕颇感不爽。
“还是小心为上!当年若不是贾先生,恐怕我们早已身死洛阳了。”张济对卫宁心有余悸,提醒自以为是的郭汜。
“如此瞻前顾后,不如二位在此等候,待我去打破城池享那钱财女人!”
郭汜的猖狂,令李傕和张济面色一暗,杀机涌动。
“你休要目中无人!”李傕之侄李暹拔刀相向,瞠目而视。气氛顿时陷入紧张,士兵们警惕地看着身边的“敌人”,随时准备下手,西凉军内部的火拼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住手!”张济怒喝道。
要说实力,张济可是拥众八千,完全可以吞灭郭汜。但他忍耐住了,解决河东城里的敌人抓住皇帝才是紧要大事。刘协啊,你到底是飞腾的契机,还是致命的陷阱呢?
“报告,前方发现不少百姓在收割粮食。”
“杀!”郭汜下达了命令,兴奋地拍了下马。
“很可能有埋伏!”张济身后的张绣出言劝止。
“河东一帮老弱残兵,就算有埋伏,我郭某也不惧。”
“这离安邑甚近,先扎营下寨。”李傕不是和张济、郭汜商量,而是吩咐侄子李暹传令。张济面有不虞,与其相距半里扎营休息。只有郭汜全军不做停留,前去围杀手无寸铁的百姓。
日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投射在卫宁的脸上,一个晚上的修炼令他精神焕发。
“仲道,不好了,左慈他们和皇上冲突起来了!”祝公道“嘭”地推开了门。
卫宁二话不说与祝公道火速前往城门,原来是郭汜抓了数百平民在城池外斩首示威,左慈要救,杨奉、董承等不允。个中关键是,被俘百姓全系杨奉等人派出去抢收粮食的,现在为敌军所捕,他们居然袖手旁观。
已可见城门处的推搡拥挤,卫宁走近向刘协行礼,双方暂时停止了冲突。再没有言语,他登上城墙观看形势。近三百个惊慌失措的百姓面朝安邑城一字排开,地上已经陈列着数十个血淋淋的头颅,城墙上的士兵大多心有不忍地把头往他处瞥。
“陛下,难道这就是您的爱民之道?”卫宁下了城楼,尽管是责问刘协,眼睛却是盯着杨奉。
“大胆!一介草民,居然敢如此与陛下说话,来人,拿下!”杨奉喝斥道。
军士犹犹豫豫不敢上前,左慈等人则环绕在了卫宁身边。“在河东,还轮不到你说话!”卫宁虚空一抓,杨奉就被无形的手提着倒挂在了半空。
“仲道!放下杨将军。”刘协焦急地喝令道,皇威乍现。
卫宁瞅着刘协身上的威严,嘴角扬起了赞赏的微笑,淡淡的。杨奉“脚踏实地”后,惊恐地躲到了刘协背后。卫宁玩味地看着刘协,他把城外百姓的命交到了这个孩子的手上。
“开!”刘协终究是下达了卫宁所希望的命令,厚重的城门缓缓地打开了。
“感谢陛下的大恩,昨晚的两笔生意就当是赠礼了!”
卫宁的微笑越发浓重,直至转过身时,脸上所有的笑意尽去,只剩骇人的平静。58xs8.com